第59章 第 59 章 請求

回到宋家的時候,是晚上七點鐘。

站在宋家大宅門口，言初冷若冰霜。那座豪華氣派的別墅，於她而言就是牢籠，她一點都不想踏進去。

「走吧,小姐。」洪深幫她拿著行李,走在她前面。言初手插在口袋裡,知道自己沒辦法反抗,只能悶頭走著。

進去后，聽到了裡面傳來了歇斯底里地大叫。言初稍稍回神,就見大廳里，宋千羽正抓著頭髮大叫著,她滿臉是淚,臉上的妝都花了，看著像是個染色盤子。

言初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宋千羽精緻慣了，最注重形象。平時不化妝都不願意出房門,言初從來沒見過她這樣蓬頭垢面的樣子。

她不遠處站著的是寧政，此刻他也是一臉的疲意。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身上穿著襯衫。領口那垮跨的，整件襯衫也是皺得不行。

她納悶地盯著這兩個人，這時聽到動靜的寧政，突然轉過身，見了她，他竟然面露驚喜。

「言初！」

這一聲喊,徹底激怒了宋千羽。她指了指寧政,又指了指言初,歇斯底里道：「你們倆那時候就沒斷乾淨吧！耍我好玩？她離家出走這段時間你們是不是還有聯繫,宋言初你腳踩兩條船惡不噁心啊！」

言初蹙了蹙眉，毫不避諱地露出了厭惡。

什麼毛病啊這是！

言初略過他們，朝裡面看去。就看到宋崢黑著張臉，正端坐在沙發上，深思著什麼，看得出他這段時間過得也不是很好，整個臉頰都凹陷了下去。

凌苒站在他的身後，一臉的六神無主，正不住地落淚。

最終，還是凌苒先對她開了口，

「回來了啊，言初。」

然後就聽到宋崢重重地哼了一聲，手拍在沙發扶手上，聲音又響又悶。

「你別生氣，女兒才剛剛回來。」似是想打破這個僵局，凌苒上前，拉著言初的手，開口：「先跟媽媽上去，把東西放好。」

言初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拿了東西就上樓了。

回到房間后，言初隨意的把自己的東西丟到了角落，回過頭，看凌苒欲言又止的樣子，她開口道：「什麼時候把手機還我？」

凌苒著急出聲：「言初你聽話點吧，別再讓你爸爸生氣了。」

言初望著她，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凌苒沒有察覺她的情緒，繼續往下說。

「你妹妹和寧政最近鬧得厲害，你就彆氣你爸爸了。現在你的事傳的到處都是，都說你去了山區里，和那裡的醫生勾搭上了。你怎麼能這樣言初，你有婚約的啊！你讓我們怎麼和林家交代？」

言初默默地聽完，望向凌苒，她的眼神讓凌苒覺得陌生，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個女兒乖巧懂事，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言初眼裡，看到這類似嘲諷的眼神。

「宋千羽氣我爸了，為什麼要我乖乖聽話？」

凌苒一噎。

言初沒有看她，徑直到自己的床邊坐下。她盯著對面角落處的裝飾花架，自顧自地說著。

「你們是不是覺得養了我七八年，給我吃飽喝好了，就可以隨意支配我的人生了？讓我嫁給從來都沒有相處過的人，還是個風評不怎麼樣的。」

言初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哦對了，你們還生了我，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你們理所當然地認為你們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言初看著地面，喃喃出聲：「憑什麼呢，憑什麼我要聽你們的。如果可以選，我也不想做你們的女兒。」

她望向凌苒，她還是那副柔弱膽怯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戳中痛處的關係，她逃避般的移開了視線。

明明她是她的媽媽，可她從來沒有動過要保護她的念頭。

她爸說什麼，凌苒都是照做的，連點猶豫都沒有。言初想，能激起凌苒的反抗意識的，應該只有宋千羽了。

凌苒雖然看著溫柔，但總是不經意間往她心口戳刀子。

她或許覺得，把她從孤兒院接回后，她給她的生活，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了。這種近乎施捨的想法，讓凌苒完全沒明白身為母親，該有的立場是什麼。

把心裡的真實想法一股腦地全說出來后，言初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她不必害怕失去，而再去故意的討好。

「你們有本事就關我一輩子。」言初冷著臉，對上凌苒的眼睛后，繼續道：「不然，我就算是爬，我也會爬出去的。」

凌苒嘴動了幾下，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下樓了。

宋崢限制了她的自由。言初一日三餐，都待在房間里。她的房間在三樓，從窗外向下看去，就能看到站在底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得如石像一樣，幾個小時都一動不動，她的房間門被鎖住，只有到了飯點，屋外才會響起開鎖聲。

她所有能逃生的口子都被堵死了。

沒有手機，沒有網路，言初就靠看電視和畫畫打發時間。她忍不住想，林隨舟現在在幹嘛，他收不到她的消息了，會不會擔心。

這時候，門外又響起了宋千羽歇斯底里地哭聲。凌苒在哄她，聽她的聲音，也滿是疲態。

「寧政憑什麼甩了我，要是沒有爸爸的錢，他哪會有今天？」

「你懂事點吧千羽，媽媽讓你收收脾氣，和寧政好好相處。你總是跟他發脾氣，還動手，哪個男的能受得了？」

「我不管，他拿了我們家那麼多錢，就應該對我好。」

......

從她們的對話里，言初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寧政和宋千羽的感情出了問題，寧政想把宋千羽給甩了。

宋千羽自小是被捧在手心裡的，性格比較嬌縱。好的時候，小鳥依人天真可愛，脾氣上來了，就不依不饒，一點都不肯服軟。

寧政其實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他們會鬧成這樣，其實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千羽，集團最近出了點問題，資金周轉不靈。寧政說了，只要跟你退婚了，他會幫著你爸爸一起渡過難關。他現在發展的很好，要不是這樣，你爸爸也不會就這麼放過他。」

宋千羽一聲冷笑：「所以爸爸現在才厚著臉皮去求林家不要退婚？她宋言初都到個鄉下地方和個窮醫生好上了，林家還能要？」

「我不好過，宋言初也別想著能嫁的好，我到時候非得......」

宋千羽的嘴被按住了，言初隱隱約約聽到凌苒在數落她。

「你還說！要不是你自己在外面亂說，林家能知道嗎？你爸爸最近心情很不好，你就不要惹他生氣了好不好？媽媽求求你了，再這樣下去，你爸爸可能真的不要你了！」

言初想起了之前見到齊筱的事了。估計她和林隨舟的事，就是齊筱告訴了宋千羽，然後宋千羽把這事宣揚得人盡皆知。

言初對這事倒是並不怎麼擔心，她巴不得林家嫌棄她主動和她退了婚，到時候，她爸厭惡她了，她就能恢復自由，重新和林隨舟在一起了。

此刻，林隨舟剛剛下飛機，十幾個小時的連軸轉，他眼底也有淡淡的疲意。

他拿出手機，給言初發了條消息。沒等她回，林隨舟就看到來接他的林曄。

「你怎麼有空過來的？」他把行李放好，就坐上了副駕座。

「媽讓我來接你，說有重要的事。」

「什麼事？」林隨舟側目望向窗外，手機握在手裡，他時不時會低頭去看，看看有沒有新消息進來。

「媽這人你還不知道嗎？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就配合著好了。」

車子停下來的那刻，林隨舟也沒有收到言初的信息。想著她那裡信號不好，林隨舟也沒有怎麼擔心。

他們的目的地是在本市的一家五星級的酒店，林隨舟本來以為是親戚家的聚會，哪知道推開包廂，看到他媽身邊坐著的的年輕女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來了啊隨舟，跟你介紹一下，這是你陳伯伯家的女兒，琳琳。」

林曄被她媽這亂點鴛鴦譜的行為驚呆了。

恰巧這時林隨舟看向了他，雖不說話，但這無聲的質問還是讓林曄的心抖了一抖。他忙壓低了聲音，湊到林隨舟耳邊跟他解釋：「這事我真不知道！」

周鈺紅看到自家二兒子，高興的不得了。拉著他的衣袖，把林隨舟往椅子上按。

然後對著陳琳道：「琳琳想吃什麼自己點，不要跟阿姨客氣。」

「謝謝阿姨。」

飯桌上，陳琳時不時偷看林隨舟，目光曖昧。只是對方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沉默，連筷子都動的很少，只是面無表情地坐著。

一頓飯過後，陳琳和周鈺紅並肩走在前面，眼底有失落。

「阿姨，他好像對我沒有意思唉？」

周鈺紅對兒子今天的表現也很不滿，怕把人就這麼嚇走了，就安慰她道：「隨舟一直是這樣的，不太愛說話，多相處相處，會好的。」

陳琳只能禮貌地點頭，但心底卻打起了退堂鼓。

林隨舟的長相是很對她的胃口，可他實在是太拒人於千里之外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塊冰，靠近的人都要被那股寒氣凍傷。

她自小就眾星捧月，陳琳不覺得自己有倒貼的必要。

所以分開時，周鈺紅邀請她下次再聚，她只是客套了一下。

回到家以後，周鈺紅噔噔噔衝進了屋，默了一默后，把包往沙發上一砸，氣勢很足的模樣。

林曄看氣氛不對，忙上來打圓場。

「我說媽，你沒事亂點什麼鴛鴦譜。你不是給我弟找好未婚妻了嗎？今天幹嘛還來這一出？」說著指了指林隨舟：「就他這木魚性子，胃口可沒那麼好，應付不了兩個人。」

周鈺紅叉著腰，氣得不行：「還說呢，宋家那姑娘，我們家受不了。」

林曄一愣，林隨舟瞳孔微縮了下，不悅的情緒遍布全身。

林曄忙追問：「媽，你是不是又從哪聽了什麼閑話了？我跟你說過的，你那幫小姐妹嘴上沒個把門的，她們說的話，你就當空氣。」

「是真的，現在傳的到處都是。說宋家的那個姑娘，自己跑到山區去，去跟個窮醫生好上了。知道有婚約了還做這種事，能是正經人嗎？」周鈺紅說著重重嘆了口氣：「也是我當初不好，急著給隨舟找對象，沒有仔細考量考量。到底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這家教什麼的，就是不行。」

「別說了。」

兒子突然出聲打斷她的話，讓周鈺紅呆了一呆。更讓她驚訝的，是林隨舟眼裡瀰漫的類似於怒氣的情緒。

自己這個兒子，向來對什麼都不在意，似乎沒有什麼能讓他高興，也沒什麼能激起他的怒火。

「怎麼了，隨舟？」

林隨舟望向周鈺紅，模樣認真，又格外的鄭重。

「言初很好。」

「啊！」周鈺紅驚呆了，不懂他怎麼會這麼親昵地稱呼宋家的女兒，還一副護短的模樣。

「你們認識？」

林隨舟點點頭：「她的戀愛對象，是我。」

「我們在村農縣的時候，在一起了。」

周鈺紅驚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現在腦子裡塞得滿滿的，有詫異，也有不可置信。想了想，她問：「是她知道了婚約，所以去那找你了嗎？」想想她又覺得不對：「你去那裡，除了我們，沒人知道啊！」

「不，她不知道我們有婚約。」想到言初，林隨舟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嘴角邊有微微的弧度。

「只是單純的喜歡我。」

說話間語調里流露出的溫柔，讓周鈺紅驚訝，可她還是有顧慮。

「可不是都訂下婚約了嗎？那她還跑到山區去，和不認識的男人發展戀情。」

「那是你們訂下的，不是她自己選擇的。她是獨立的個體，有權力選擇自己的人生。」

見周鈺紅茫然的模樣，林隨舟又補充了一句：「我很愛她。」

林曄也上來幫腔，摟著周鈺紅的肩，笑道：「您還糾結什麼，這不是好事嗎？小兩口兩情相悅，以後結婚了肯定也是和和美美的。您就別干這惡婆婆的事了，我弟碰上個喜歡的不容易。」

周鈺紅點點頭，又嘟囔了一句：「隨舟喜歡就好。不過我不太喜歡宋崢那人，最近好像資金周轉不靈，老是來找你爸爸，想要投資，還有意無意地想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她說著嘆了口氣：「雖然我們不喜歡她家人，不過你既然喜歡這女孩，媽媽不會反對的。只要你以後過得好，不後悔就行。」

「謝謝媽。」

林隨舟的臉色終於放緩了些。

周鈺紅微微一笑，站到林隨舟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

「媽媽一直擔心你這性格不會疼人，也真是不可思議，居然讓你在那麼遠的地方，遇到了自己的未婚妻，還喜歡上人家了。」

「好好對人家。」

林隨舟嗯了一聲，然後望向了周鈺紅。

「幹嘛這麼看我，一本正經的，說吧，有什麼要跟媽說的。」

林隨舟垂著眼，思忖了許久。想到那人時，他眼神溫柔，似乎是在思及最珍貴的寶物。

抬頭看向自己母親時，他眼裡的，是很認真的請求。

「她父母更偏心家裡的另外一個，對她不是很好。」

「您以後一定要對她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