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未婚妻
言初心裡慌得不行,她實在是忍不了身旁站著一個男人。對方身材高大，皮膚雖然不白，但呈現的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池應是個健談的人，正在和言初說他的扶貧想法。
「我們村子的老奶奶們,經常做一些編帶出去賣。我在外面讀大學的是時候,這些有地方特色的手工藝品,還挺受歡迎的。」
「是準備批發生產嗎？」言初詢問。她其實並不善於溝通,尤其是與異性。此刻，心臟跳得飛快,胃部也是翻江倒海，排斥反應非常的嚴重。雖然很難受,但言初再努力忍受著。
至少要先學會與人正常相處,她要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
「批量比較困難，村裡會做這個的，也就幾個老人了。我和林芍商量過了，到時候做個紀錄片,也能讓外面的人知道我們這兒是什麼樣的！」
「漂亮的星空，樸實傳統的人文風情,外加充滿野性的的自然風貌，應該還算挺有看點的吧？」
「挺好的。」言初由衷地說，她之前雖然不贊同林芍的一些做法，但如果能改善村裡的生活條件，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我就是想請你幫忙，給我們的產品,弄個包裝。」池應爽朗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言初面露難色：「設計方面我不是專業,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你理想的作品。」
「沒事,你先畫個樣稿，到時我到城裡讓專門的設計公司再做。主要是外人也不了解我們村子，我怕他們不能畫出我要的效果。」
池應很會說話，安慰言初讓她大膽去弄，說他們現在也只是在嘗試，摸著石頭過河，需要的就是慢慢積累經驗，言初多少踏實了些。
「這就是我們的晾曬農場，把收下來的菜弄成腌菜。那個是扶貧的幹部，我們都叫他張叔。」
言初循著她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個近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上身是白襯衫，下身是西裝褲，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此刻正和忙著曬菜的工作人員交談著什麼。
她的記憶似乎轉回到很多年以前，耳邊彷彿聽到了重重的喘息聲。她身體一下子就變得僵硬，身旁的池應注意到了什麼，望向她：「出什麼事了嗎，言老師。」
「沒，沒事。」言初乾巴巴地回了句，然後隨著他一起參觀製作流程。
「我希望設計上能體現出自然風貌，最好再把我們這兒人的純樸善良表現出來，你看看這些做事的老人們，看著多和藹可親。」
言初認真地在心裡記著要點，腦海里已經開始構思起來了。
參觀過後，言初要回去了。其實她挺想一個人走的，無奈池應說正好跟她順路，她也沒有回絕的理由。
一路上，言初壓抑著身體的不適，盡量使自己表現的正常一些。池應一直在跟她說話，可因為她排斥反應厲害，所以看上去格外的心不在焉。
見池應看她的表情不對，言初忙和他解釋：「不好意思，我在想設計稿，所以不太專心。我一想起事情來，就聽不見別人講話。」
池應是個性格爽快的人，聽她這麼說了，就一點都不介懷了。
「言老師真是認真的人，我相信你設計出來的作品一定是非常出色的。」
「你別急著誇我，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行。」
言初調節著呼吸，盡量使自己以平和的模樣面對池應。
她頭低著，正思索著話題，突然聽到池應激動的聲音：「林醫生！」
她猛地回神，抬起頭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林隨舟。
下一秒，她本能地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林醫生是去出診嗎？」池應禮貌地問了一句。
林隨舟沒有立刻出聲，沉默應對。池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過林隨舟的脾氣他也是了解一些的，性格比較孤傲，他也就見慣不慣了。
不過林隨舟並沒有像他預料到的那樣，一言不發到底。過了十來秒，他開口了：「是。」
林隨舟正望著他們，目光疏離冷淡。
池應？？
他怎麼覺得氣氛不大對，他看了眼林隨舟，再看了眼言初，面露疑惑
池應乾笑了兩聲，出聲：「那林醫生，您先去忙，我和言老師先回去了。」
他也只是禮貌一聲，並不指望能得到林隨舟的回答。然後側過頭看向言初：「走不走，言老師。」
「走的。」
言初頭低著，和池應一起，從林隨舟身側擦肩而過。
怕自己的情緒會泄露，言初沒有看他一眼。
她回到宿舍，林芍也在。對方問她：「你和池應聊得還順利嗎？」
「還可以，我先構思好，然後再動筆。」
林芍：「怎麼光想著畫畫的事了，你對池應沒點想法？」
言初奇怪地看她：「我為什麼要對他有想法啊！」
「他長得還挺帥的。」
言初被她說笑了：「長得帥了，我就要對他有想法啊！那帥的人可多了去了。」
林芍在心裡默念：那你看上林隨舟什麼了？
不過她也沒明說，她之所以對言初旁敲側擊，就是因為這池應委婉的和她表示了他對言初有意思。
林芍雖然不太喜歡自己的風頭被人蓋過，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言初長得是挺好看的。她平時也只做簡單的保養，不太化妝，但皮膚光滑緊緻，讓人羨慕。
也難怪池應一眼相中了她，來問她能不能想辦法撮合他們。
考慮到言初算她半個救命恩人，林芍就想著給她多製造點機會。如果言初看池應看的對眼，她也算撮合成功。如果看不對眼，那身邊有個異性了，也能讓林隨舟有點危機意識。
當然，前提是林隨舟對言初有意思。林芍自認為自己還是挺懂男人的，但是林隨舟真的是冷情冷性到極致。他無論看誰，都跟看村頭的歪脖子樹一個眼神，她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林隨舟出診后，回到了診所，就看到倚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男人。
他緩步上前，沒有刻意停下，徑直從對方面前經過，邊走邊開口：「你怎麼過來了？」
林曄笑笑：「來看看自己的弟弟，還需要理由嗎？」
林隨舟沒有回答，進去后，就將東西一一放好，然後打水洗手。
林曄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後環顧四周。牆壁也不知道多久沒刷了，呈現一種泛黃的白。周圍的擺設也極其簡單，就一張長方桌，兩三把木凳。唯一可取的就是乾淨，連灰都看不見。
他不禁嘴角抽搐，對著林隨舟道：「你能不能活得有點人味？才多大年紀，就無欲無求了？」
林隨舟坐在桌前，平靜應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待一會兒就走。等會還要去看看雲城的藥廠，來這裡就是看看你過得怎麼樣？」他停頓了下，臉色也嚴肅了許多：「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林隨舟臉色平靜，眼神里沒有半分的波動。他這樣的狀態，是林曄最擔心的模樣。自從那件事過後，他就成了這個樣子。本來就冷淡的性格，如今跟成仙了似的，什麼七情六慾也沒有了。
「你就一個人躲這裡？準備永遠不回去了？」
「爸媽怎麼辦？你待在這沒網沒信號的地方，他們想給你打個電話都不行？」
「隨舟，做人不能光顧自己，也得顧顧別人。」
林曄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說了半天，突然覺得口渴了，他沖林隨舟揚了揚下巴：「來點水啊，我在這坐了半天了，你也不想著請你哥喝點水，會不會招呼人啊！」
林隨舟默默地起身，拿了杯子給他倒了水，放到他跟前，林曄喝了一口，不禁皺眉，他真喝不大慣這用煤爐燒出來的水，一股怪怪的味道。
「過段時間，我會回家一趟。」
「就一趟？」林曄氣極反笑：「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媽為了把你弄回去，已經在給你張羅親事了，就準備趁你回去的時候，讓你把婚結了，然後死心塌地地留在景城。」
「我對結婚沒有興趣，你幫我回絕掉。」
林曄皮笑肉不笑：「我可沒有這麼大本事，兩家人現在特重視這事，要退婚也得你自己去退。」
說著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遞上去：「喏，這就是你那未婚妻，宋家的姑娘，親生的那個。」
林隨舟並沒有去看照片，平靜地望著對方。林曄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這弟弟根本就沒有負起責任的想法。他氣急，忍住想摔桌子的想法，努力維持著平靜：「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要定下來。這姑娘我看著挺好看的，名字也好聽，叫宋言初。」
出乎林曄的意料，他那弟弟，眼神好像有波動。
他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那個……你要不要見見？」
林隨舟沒有出聲，伸手拿起了照片。是一張合照，宋父宋母端坐在沙發上，身後站著他們的兩個女兒，左邊的就是言初。
她當時的頭髮比現在的短很多，剛到肩膀，稚氣地微笑著。只是，眼神看著怯生生的，遠不如旁邊那位明媚張揚。
「你說這宋家奇不奇怪，聯姻給照片給我們看，居然連張單人照都沒有，該不是沒有吧？」
林隨舟沒有接話，仍舊盯著那張照片看。過了一分多鐘，他將照片放下，依舊是平靜的模樣。
林曄……
這是個什麼意思？滿意還是不滿意？他正想要問，林隨舟先開口了。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用插手。」
他竟然會想處理這事，裡面沒有貓膩，林曄怎麼都不信。
難不成看人照片好看，對人家一見鍾情了？他很想再問，可看到林隨舟那張臉，他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
「那你自己看著辦吧！如果真不想結婚，趁早回去一趟，把這婚給退了，免得耽誤人家。」
……
林曄往村口走的時候，路過學校，聽到了孩子咿咿呀呀的笑聲，他循著聲看去，看到不遠處的沙地上，一群孩子搬著板凳，人人手上拿了塊畫板，似乎是在畫畫。
林曄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還能看到這種上課方式。一時好奇心起，多看了幾眼。然後看到在上課的女老師時，他愣住了。
這不就是他弟弟正牌的未婚妻嘛！
他的表情先是詫異，然後慢慢地轉為瞭然。林曄輕笑一聲，搖搖頭。
看來不是看了照片一見鍾情的，而是時間待著久了，日久生情了。只是，看林隨舟那慢悠悠無欲無求的性格，想要把人追到手，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林曄本想上前和人打個招呼，戳破這層關係，順便給自家弟弟說點好話。可轉念一想，兩個有婚約的人能在這裡遇到也算是一種緣分了，既然這樣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林曄走後，林隨舟的生活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依舊是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他那麼淡定，周青是氣的要命，她已經從小夥伴那聽說了，言老師最近常和池應哥哥一道，兩人看起來很合得來的樣子。
周青穿好衣服鞋子，背好小書包準備去學校的時候，門口突然有了動靜，她抬頭看去，就看到林隨舟站在那。
她嘴巴微微翹起，瞪著他，氣呼呼地說：「我的腿已經好了，我自己能上學。」
林隨舟進門后，不動聲色地彎下腰，在她受傷的腳踝處按了按，然後抬頭看周青的反應。
「疼不疼？」
「真的不疼了。」周青嘟囔著嘴，不樂意地說：「林醫生，你別老關心我的腿了，你也多想想自己。再不抓緊，言老師就……」
話沒說完，周青就捂著嘴不敢出聲了。林醫生正抬頭看著她，眼神雖然還是往常那樣子，但被他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也委實嚇人。
林隨舟背著周青去了學校，時間還比較早，教室里仍只有言初一個人。她正拿著掃把掃地。因為揚起的灰塵很大，她被嗆得直咳嗽。
「言老師！」周青擔心地叫出聲，言初聽見她的聲音，忙出聲警告：「先別進來，這裡灰大。」
林隨舟背著周青站到外面，現在太陽剛剛升起，地面上兩人的影子沒有被拉得太長。周青看著地面上的影子，林隨舟高高大大的，她小小的一坨，窩在他背上，真的很有安全感。
林醫生是她最喜歡的人。
所以她很想他能收穫幸福，在她所有見過的人里，言老師是最漂亮心地最好的那個。所以，她從心底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她現在好想跟言老師說，她之前說的讓她考慮池應哥哥，都是氣話。
怎麼辦，言老師真的不喜歡林醫生改喜歡池應哥哥了。
她越想越傷心，覺得這都是她的責任，就開始抽泣起來了。
聽到動靜，林隨舟側過頭去看她，出聲：「怎麼了？」
言初這時候也收拾好了，走出教室來叫人，看到的畫面就是周青趴在林隨舟身上正哭的傷心欲絕。
言初……
「怎麼了啊！」她湊上前，疑惑地問道。
周青又抽泣了兩聲，來回看了兩人，偏偏說不出口。
她害怕說錯話了，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我……腿已經好了，林醫生還非要送我，我不要送，我……自己能走。」她下意識的撒了個謊，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
林隨舟把她背進教室，把她放回位子上后，靜靜地看著她。言初拿出紙巾，替她擦眼淚，她邊擦邊說：「林醫生也是為了你好，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哪有那麼容易能好？」
周青繼續抽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言初感覺到了什麼，直起身體面向林隨舟。
「林醫生，你先回去吧，小姑娘情緒上來了，我陪她說會話，讓她冷靜冷靜。」
林隨舟收回落在周青身上的視線，轉而看向言初。兩人面對面的站著，一個如雪山般巋然不動，一個已經心神攪亂，正在極力的剋制著。
「好。」隨著林隨舟出聲，即將離開的時候，言初亂跳的心安定了一些。本來以為他直接就會出門，卻不想他遲遲沒有動作。
言初疑惑地望向他。
林隨舟沉默片刻后，出聲：「需不需要口罩？」
言初一臉茫然，不懂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粉塵對肺的傷害比較大，平時要注意防護。」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表情太公式化，言初真要自作多情的以為他是在關心她了。
「謝謝林醫生。」
謝完他后，她沒有再說別的，把心思都放在了周青身上。林隨舟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才轉身離開。
……
等他走後，言初才徹底鬆懈下來。她盯著還在抽泣的周青，無奈地笑著：「幹什麼啊小丫頭，眼睛都哭腫了。」
周青抽泣著，結結巴巴地說道：「言老師你千萬別聽我的，我上次都是瞎說的，都是氣話。」
「什麼氣話啊？」言初拿著紙巾，繼續給她擦眼淚。
「就是讓你喜歡池應哥哥的事。」周青小心翼翼地盯著言初，淚眼汪汪地開口：「你可千萬不要喜歡他啊！」
言初無奈地笑著，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合著是為了這個。
「你這個鬼靈精，怎麼總把心思用在這事上面，你還要不要好好學習了？」
「我會好好學習的。」周青吸了吸鼻子：「可我還是擔心你會被人搶走，那樣林醫生以後就只有一個人了。」
「怎麼會。」言初嘆了口氣，神情有一絲落寞，但說出來的話卻很堅定：「林醫生很優秀的，會遇到更好的人。」
「可你就是最好的。」
「那是你的想法，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你這樣，會給林醫生帶來困擾。林醫生喜歡誰，應該由他發自本心的做出決定。」
「你不該為了這事去鬧他。」
周青面露迷茫，言初的話她聽不太懂。但她好像也明白了，自己這樣是不懂事的。
但她仍然覺得不甘心，思來想去，她準備再問一個問題。
「言老師，你是不是真喜歡上池應哥哥，不喜歡林醫生了？」
看她那麼執拗，言初彎下腰來，點了點她的眉心。
「最後一次了，以後不可以再想這種問題了。」
周青雖然不甘心，卻還是咬著嘴唇點點頭。
「老師不喜歡池應，老師就喜歡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