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時間彼岸

忽然，司硯察覺到了什麼，喃喃道：一個闖入者。

此刻，善淵正在暴風雪的圍困中，他祭出靈劍，劈開一條通道，朝着通道盡頭光亮處奔去。

出去后，便是漫山積雪。

「阿笙！阿笙！「善淵向著空無一人的山林喊，驚起幾隻飛鳥，沒有回應。

善淵用靈力感知四周，意識中看到遠處的亭子，地上有腳印。隨着腳印而行，是一竹樓，竹樓內卻空無一人。再看周圍皆是被白雪覆蓋。

善淵收回靈力，既然無法感知到，就駕雲一寸一寸的找。

#竹樓#

「有人來尋你了。」司硯冷冷的說道。

「是喻芷神師？落染？」阿笙欣喜萬分。

「一名男子。」

「難道，是師兄。一定是！他來帶我回去的。你快告訴他，我在這裏！」阿笙歡喜的蹦跳起來。

「哼，這個師兄能耐不行啊，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你。」司硯盯着阿笙，話語冰涼。阿笙收回歡喜的表情，想，他不會想把我困在這裏吧，無論如何要讓師兄知道。

阿笙靈機一動，說道：「天氣寒冷，司硯，你有茶葉嗎，我們煮茶喝。」

「喝茶？嗯，好久沒喝了，你自己找吧。」司硯指指靠東邊的柜子，纖細的手指露出衣袖。

阿笙找到一罐茶葉，聞了聞，原來幻境裏的茶葉也有香味。

煮茶當然需要水，阿笙借口要找乾淨的地方去取雪水，帶上水罐，在竹院四周察看，藉著取雪的機會，把脖子上的玉珠扯下來，放在雪地上。希望善淵能發現。

回來后，阿笙將雪水過濾，煮水，舀出茶葉，洗茶……心裏揣測著司硯應該沒發覺。

司硯眯着眼，嘴角詭異的一笑，。

阿笙將茶水遞給司硯，他聞了聞，淺嘗一口，又將茶水一口喝掉，贊道：「好久沒喝這麼香的茶了。」

「上一次喝茶，是什麼時候？」阿笙不過隨口一問。

「上一次，記不清了，雪瓔還在的時候吧。她喜歡泡茶，常和靈琮一起喝茶。」

司硯的腦海里浮現出千萬年前，時間那遙遠的彼岸，他的生命剛開始的地方：

「靈琮，我存了百年的雪水，你還記得么，今天泡茶就用它。嘗嘗？」雪瓔將茶盞遞給靈琮。

靈琮品了一口，道：「雪水是百年的好，雪瓔，你如果修鍊能有茶藝一半的用心，就好了。」

雪瓔調皮的一笑，露出酒窩。

「司硯，你也嘗嘗吧。」司硯起身恭敬的接過茶水，一口喝下。

「好喝嗎？」雪瓔問道。

「我，太快了，沒……沒嘗出來。」司硯很尷尬。他剛化成形，還在學着像主人那樣行走坐立。此時司硯眼神清澈無比，身體是新生的，少年模樣。昨天主人給了新衣服，今天穿上主人給的新衣服，生怕弄髒，做什麼都格外小心。

「你再嘗嘗。」雪瓔給司硯又斟上一盞茶。也給了靈琮一盞。

這次他學着靈琮的樣子，小口的品，這香味他一輩子都忘不掉，梅花的香、雪水的澄澈一股腦的進到五內，又翻湧上來，化成眼淚噗噗的往下滴。

「你怎麼哭了？」雪瓔忙拿手絹幫他擦。

「太好喝了……」司硯記住了茶的味道。

雪瓔和靈琮都笑了。

「雪瓔，這麼有趣的畫靈陪着你，以後你也不會悶了。」

……

司硯掐斷了回憶，這回憶讓他感到痛苦，接過阿笙的茶盞，猛的喝下。

司硯又變得嚴肅起來，眼神更是冰冷。

茶喝完了，師兄還沒來，阿笙偷偷向著院子外面張望。在師兄來之前，只能這麼耗著。

「司硯，你在這裏很久了，想知道現在的神隱山是什麼樣子嗎？」阿笙覺得不說話也尬的慌。

「你想說便說吧。」司硯一副與我無關的神態。

「神隱山，現在正是春天，我來山上也不久，其實是我的姐姐，在這裏修鍊，可是她失蹤了，我想要找她，也上了神隱山。山上有修院，有二十多位修習神女，還有神師，當然還有善淵師兄。現在天下是安定太平，但神隱山最近百年都沒有神女，成為神女守護神隱山一直是姐姐的心愿。」

「你呢？你修行的心愿是什麼?」

阿笙被問住了。

「如果找到了姐姐，你還繼續修鍊嗎？你修鍊的心愿又是什麼？」

阿笙支支吾吾道：「嗯……我還沒想好。等找到了姐姐再想。」

「連個修鍊的心愿都沒有。」司硯不屑的一笑，放下茶盞。

「司硯，那你有心愿嗎？」阿笙問道。

「……」司硯低着頭，過長的劉海擋住了眼睛。

彷彿雪瓔在他跟前，如千萬年前那樣，問道：「司硯，你有心愿嗎？修鍊總要有個心愿呀。」

「我的心愿……」在司硯的心裏，那個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大聲的回應道。雪瓔摸摸司硯的頭，消失了。只留下滄桑的，已不再是少年的司硯……

「我當然有心愿。」司硯的眼神又冷下來，比雪更冰涼。

此刻，善淵駕雲來到竹屋附近，裏面空無一人，許久沒有住過的樣子，殘破不堪。正要離開，發現雪地里有東西在反光，撿起來一看，正是送給阿笙的玉珠。她一定就在附近。

善淵把目光轉向竹屋。這裏靈力凝聚，應該另有空間，絕不是普通的竹屋。

善淵祭出靈劍，向竹屋一劈，結界顯現出來。

阿笙感覺地面搖晃的厲害，司硯走到院子裏，阿笙也緊跟着出來，心想一定是師兄找到這裏了。

善淵又劈了一劍，結界不穩，裏面的空間顯現出來，看到了阿笙和一個畫靈在裏面。意識到這就是封印在畫里的，千萬年前祖師雪瓔的畫靈。

「師兄，我在這裏。」阿笙的胳膊被司硯一把抓住。

「你放開她！」善淵使出渾身靈力，靈劍化作一速火光直衝結界，終於被破出一道缺口，善淵縱身進入。

「你放開阿笙！」善淵把劍指向司硯，想，這畫靈好大的靈力，被封印了，竟還能架起幾層結界，把阿笙藏得這麼深。

「我在這裏千萬年，孤單得很，好不容易掉進來一個小丫頭，陪陪我，」司硯轉過頭看着阿笙，邪魅得一笑，說，「怎麼能輕易放走呢？」

善淵一聽，被激怒了：「今天我不但要帶走阿笙，還要滅了你。」話音未落，他已舉起靈劍，向司硯刺來，司硯一把推開阿笙，祭出靈劍，二人交鋒火力全開。

幾個來回后，善淵已被司硯逼的連連退後，眼看劍鋒直指善淵，阿笙衝上前，喊道：「住手！」

司硯對此刻的場景有幾分熟悉，那是雪瓔擋住了他刺向靈琮的劍。

「住手！司硯，你放善淵回去吧，我可以留下。」

「阿笙，今天我拼上性命也要帶你回去。」善淵一把拉過阿笙置於身後。

司硯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把靈劍收起，背對着二人，道：「你打不過我的，你們走吧。」

千萬年前是如此，千萬年後還是如此，司硯望了一眼竹屋，雪瓔，終究是不在了，哪怕有相似的人，哪怕……

此時的司硯，背影如此孤寂，阿笙心生憐憫，上前對他說：「司硯，你和我們一同出去吧，你已在這裏千萬年了，外面的神隱山不再是當初的神隱山，師祖雪瓔，你的主人守護下來的這個神隱山，要不要親眼去看看？」

又轉身對善淵說：「師兄，司硯當初被封印，是為守住師祖的物件嚇退旁人，他沒有做過惡事，已被封印在這裏千萬年，我們帶他出去吧。」

善淵想，既然阿笙相信他，就如阿笙所願。點了點頭。

「外面的神隱山……」司硯喃喃道。

善淵已施法在竹屋門口開出一條通道。喻芷神師的聲音傳來：「善淵，找到阿笙了嗎？」

「找到了，我們馬上出來。」

司硯跟着二人走向通道，又慢慢停下了腳步。

「阿笙，我不出去了。」司硯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他回望了一眼竹屋。

「為什麼？你不是有心愿嗎？你不是在這裏很孤單嗎？」

司硯嘆了口氣，說道：「外面的神隱山，也許很美，但沒有主人，神隱山的守護以後就靠你們了。我要留在這裏。「

司硯轉身望着屋裏低頭作畫的雪瓔，那個幻影，道：「我會在這裏繼續陪伴她，直到下一個千萬年，直到我的靈力耗竭。」

阿笙頓時感到悲傷，他寧願守着這個幻境，也不願重獲自由。

「偶爾，你也可以再進來給我泡杯茶。」司硯沒看阿笙，拂拂衣袖，走入屋內。

「善淵，快出來，阿笙待太久，回本體就難了。「喻芷催促道。

善淵抱起阿笙，飛身退出結界。

#梨院#

善淵意識返回了本體，收回靈力。喻芷神師因強撐著通道太久，有些乏力，起身扶著床，查看阿笙的狀況，確認她已無事，才放心。

阿笙慢慢蘇醒，意識逐漸恢復。

「阿笙你醒了！可是把我們嚇壞了。「

阿笙看到映真拉着她的手哭，安筠和落染也在。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已經沒事了，不要多想。」喻芷扶阿笙坐起來。

阿笙心裏明白，那不是夢，如果是夢，又怎會如此悲傷。

阿笙抱着喻芷痛哭起來，喻芷拍拍安慰她，以為阿笙只是被嚇到了。

關於《神隱山遇雪圖》和阿笙的事情，傳遍了修院。畫卷被放回廣玉閣，暫時不會有人輕易打開它了。

#司硯的竹屋#

司硯在院裏舞劍，雪瓔站在廊下看着，問道：「司硯，你有心愿嗎？修鍊總要有個心愿呀。」

「司硯收起劍，坐到廊下，揚起少年模樣的臉龐，大聲回應道：「我的心愿，就是要守護主人！」

雪瓔摸摸司硯的頭髮，他笑得無比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