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東北有村】

寧靜的村莊外飄着急的雨。

一道道閃著白色晶瑩身軀的雨滴，彷彿衝鋒陷陣的士兵，悍不畏死的由天空衝鋒着地面，任憑自身淹沒在同伴所彙集出的片片溝渠。

炊煙淼淼，在山澗回蕩出一串白色的縹緲拂袖，將這處遠離都市的山溝溝勾勒成世外桃源、仙人之境。

稀爛的瓦碩勉強著身體壓住用焦黃的稻草鋪蓋的屋頂，在雨水的沖刷下呈現出稻穀的黃金之色，村頭那顆已經枯死了的白楊樹直挺挺的豎着，任憑風吹雨淋，枝杈上懸掛着的銹跡斑斑的銅鑼發出陣陣叮叮噹噹的亂響。

地上的腳印深淺不均，一群舉着手臂阻擋風雨村民急匆匆的趕回家裏，被老母雞擠佔了遮雨棚子的大公雞，昂着自己高傲的腦袋，在雨水中晃動着鮮紅的雞冠，大有一種雄性氣概，偶爾傳出的幾聲犬吠，在雨中回蕩開來，傳的好遠好遠。

二道村！隸屬於華夏東北最北方，西臨綠江，南靠凹牙山，全村上上下下五十多戶人家，一直以來都過着自給自足的平靜生活。

二道村是一個姓氏摻雜的村落，在這裏姓氏最多的住戶為張，張姓也是二道村的落地姓。

二道村不管男女老少，全都各司其責，力壯的男人下地耕種、上山打獵，女人們在家紡織燒火做飯，每到傍晚時分便三五成群的站在村頭，昂首以待自己的男人。

二道村的小孩子不用上學，雖說沒有文化，但卻絕不缺乏教養，因為二道村的村長便曾是一位有文化的人物。

張守民！年過六旬，肌膚黝黑，雙目賊亮，短髮精瘦，總是喜愛穿着一身已經被洗得褪色的中山裝前去參加鎮上所舉辦的各項會議，對於這位雖然年已古稀，但精神頭堪比小伙的老村長，二道村的所有村民全都對其深深的敬愛着。

今天，張守民便是剛剛參加完鎮上的一次緊急會議，行至半道，便起雨了。

「這該死的老天爺！」

咒罵了一嘴，張守民將自己的左手有意無意的遮擋住自己的眼帘，原本抓在右手的文件夾被塞進了懷裏，緊緊的捂著。

山路本就崎嶇，加上雨後的沖刷，變得濕滑無比，老張守民只能是一步一個踉蹌，往常只需要步行兩個時辰的山路，雨後最起碼也要走上四個時辰，但這一丁點也沒有讓張守民想要放緩腳步，因為他懷裏揣著的那份文件，對於整個二道村的村民而言，都是一個非常重要而且是必要的消息。

「據可靠消息，一夥不明身份的人士，打着勘測地質的幌子，遊走於我省東北邊境，如今這夥人已經無緣無故襲擊了我們三合縣的十多個村落，沒有人知道這夥人想要幹什麼，目前已掌握的情報顯示，這夥人擁有槍械，戰鬥力強悍，絕非普通百姓可以抵抗的力量。」

「省里已經下令派官兵趕往三合縣，但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為了避免這伙不明身份的人士再次為非作歹，我建議各鄉、鎮、屯、村領導組織居民自行隱匿，直到縣裏下放通知為止。」

一想到緊急會議的內容，張守民便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雖然二道村不大，上上下下也只有百十來號人，但這些人可都是他張守民看着長大的，身為村長，張守民很有覺悟，全心全意的為所有村民着想，誰家孩子生病了，他准第一個跑出幾里地去找大夫，誰家有難事他巴不得掏光自己家裏的錢來為其解決，在他任職的這些年來，沒有一個村民說他的不是，家家有口好吃的，都會往他家裏送，哪怕是村上最落魄的孤寡老人家裏，他也親自去喝過疙瘩湯，對於二道村，張守民有說不出情感，雖然這不是他出生的地方，但是這絕對是他張守民入土的地方。

「快點！再快一點，指不定那伙人什麼時候就到二道村了！我一定要第一時間安排大家轉移到山上去！」

張守民心裏焦急的想着，腳下的步伐也越是加快。

山間小路，淤泥密佈，張守民那雙布鞋鞋底已經積滿了厚厚的泥層，卻無法阻礙他迫切的腳步，可是，張守民忘記了他的年紀，如今已經六十有四的他，不再是初來乍到的二十多歲小伙，原本挺拔的胸膛已經佝僂變形，就連氣管，也發出類似老舊汽車般呼嚕的嗡鳴。

突然！在行至一段高坡路之時，張守民忘記了濕滑，一腳打滑，整個人便如脫韁的粽子一般滾落了下去，雖然山坡不高，只有一兩米，但其斜坡長度較長，張守民足足滾了五六米方才在雜草等雜物的阻礙下停下。

幾乎是在跌倒的一瞬間，張守民的心中下意識的道了一聲『完了』，直到此時，他才想起自己年歲已經不及當年，僅僅一個小坡對於年輕人而言就像是在地上打滾，拍拍屁股就能站起來，可是如今他已經六十四歲了，哪經得起這麼一折騰？

然而，張守民仍然抱着一線希望，他咬着牙，牙齒上混合著淤泥一塊黃一塊白，滿臉混畫兒的，全身也都被焦黃的泥土所掩蓋。

死死抓着一塊土落咔，張守民想要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卻怎麼也辦不到，他的右腿呈現出一副詭異的模樣扭曲著，那是骨折的徵兆。

張守民不死心，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容易妥協的人，哪怕是如今年事已高，一點點憑藉上身的力量，雙手挖著足以陷進手指的泥土往前爬，終於，當最後一絲力氣用盡，張守民再也無法用他那乾枯瘦骨的上肢支撐起全部的身體重量之後，應聲倒地，雨水，毫無疼惜的淋到他那瘦弱的身軀上面，毫不留情！

……………………………………

林蔭小徑，泥濘不堪，卻被墨綠色軍用帳篷支撐起一座五米長的帳篷，帳篷的四角系在樹枝上面，用來阻擋急速的風雨。

帳篷下面生起一堆篝火，雨聲伴隨着的咔嚓的火棍燒焦聲讓人分辨不出真實的聲響，圍着篝火坐在地上的有六個人，五男一女。

其中的女子如若不仔細觀察其前胸部位，絕對無法認出她是女性，因為她那張彷彿千年寒冰的臉上沒有任何梳妝打扮，冷漠而又高傲的神態讓人不敢靠近。

五名男子之中有兩位老者，全部穿着綠色的越野山裝，連衣的帽子蓋在頭上，卻並未遮擋住斑白的鬢角。

剩下的兩名年輕男子一壯一瘦，一高一矮，此時正啃着手中的食物，好生殘忍。

「二哥！如今咱們已經走了十多個村子了！可還是沒有找到一丁點它的下落！」

那位紅面直鼻的老者，對他對面的老者說道，語速很緩慢，聲音卻很響亮。

對面的老者半眯著雙眼，好半晌方才懶洋洋的回答說。「大哥說在這一帶就絕對不會出問題！」

非常簡短的一句話，卻透露著不容質疑的效果，紅面老者聽后低下了頭，喝了一口手中壺中的酒水，不再作聲。

「郭老！距離此處五里的地方便是二道村！」

面若冰山的女子忽然說道，其語氣也彷彿透著一股冷風，沒有任何情感和押韻。

紅面老者抬起頭，一邊思索一邊道。「二道村？」

還沒等紅面郭老想出個所以然來，那位一臉橫肉，身材粗壯的大個子便口齒含糊不清的說道。「二道村？那邊那個小癟三就說他是二道村的！」

大個子的話剛剛說完，還特意用滿是油膩的手掌指了指不遠處，一眾人的目光便齊齊投了過去。

那裏，一名滿面污泥，**著上身的少年，下身僅僅穿了一件分辨不出是黑是黃的破陋短褲，兩隻腳丫已經陷入了泥里，兩邊的胳膊被手指粗細的麻繩捆在了樹榦上，很明顯，他是被綁架了，但是讓所有人奇怪的是，這個少年的頭顱卻是歪著的，與肩膀幾乎呈九十度角，淋濕了的短髮上沾染著一塊塊黃色的泥土，已經結痂，看上去好生落魄。

看到少年，紅面郭老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頭，對於這個少年，他會心裏本能的生出一種膈應的感覺，因為郭老想起剛剛見到這個少年時的情景。

「小朋友！能否告訴我，牛家村怎麼走嗎？」

「牛家村？往那邊走！」

「那李家村和王家村呢？」

「那邊！還有那邊！」

「呵呵！謝謝你啊小朋友！」

「不用謝！給問路費吧！」

「……問路費？」

「那當然嘍！你問了路！我告訴你怎麼走！這是交易！你理應給我問路費！」

「呵呵！好好好！給你！」

兩天後！

「我說小朋友！你告訴我們的路也不對啊！」

「你只不過是問我牛村、李村、王村在哪邊，我給你指明了方向，有哪裏不對的？」

「可是這三個村子相距很遠，我們翻了兩座山才去到，如今我們折返回來，又看到你在這裏！」

「對呀！我是專門指路的！怎麼着？不可以？」

紅面郭老哭笑不得，眼前這個少年賊頭賊腦，雖說面目憨厚，一對招風耳甚是惹人喜愛，但其目光中所透露著的一股精明勁讓郭老這個半輩子都算計別人的老者有一種被小人物算計了的滑稽感。

尤其是當一行人之中的二壯忍受不了被忽悠的事實，上前想要揪住那個少年質問的情景，至今都讓郭老感覺他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身高兩米，身體粗壯程度趕得上一顆大樹，臂彎足有少年兩個大腿粗細的二壯，竟然面對一個孩子手足無措。

只見那個孩子在看到二壯凶神惡煞般的向他襲來之後，並未逃跑，而是面孔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成了委屈狀，一秒之後便淚如雨下，口中大喊委屈之詞，狼哭鬼嚎般的哭聲讓人聽了撕心裂肺。

二壯沒有理會少年的異狀，在他眼中，一個說謊的孩子沒有被狼叼走已經是幸運的了，他理應給其一點點教訓。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二壯俯視身下梨花帶落雨的少年，心底里只是想給他**上的些微懲罰，卻沒想到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用出哪怕是肌肉的三成力量，因為身下這個少年在二壯抓住其衣領之後，雙手頓時變成了柔軟的『毒蛇』，死死纏繞着那條他怎麼也無法抱得過來的胳膊，二壯想要掙脫，卻在掙脫之後再次被纏繞住，先後嘗試了幾次，二壯憤怒了，決定不再給其留一丁點餘地。

二壯和少年的糾纏其餘四人都看在了眼裏，所有人都大為震驚，先別說少年在遇到危機之時所表現出來的膽顫心驚、哭嚎漫天完全有種做作的意味，但就看他與二壯糾纏的這兩手，便讓眾人感覺一絲微妙。

二壯身高兩米有餘，體重兩百八十多斤，而眼前的這個少年，身高不足一米六八，看上去又矮又墩，雖說沒有給人一種胖的感覺，但也絕對可以稱之為粗壯。

一大一小兩個『胖子』，無論是士氣還是力氣，二壯都要較少年高出不止一個檔次，可兩人卻硬是撕巴在了一起，二壯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少年也沒有吃太大的虧。

尤其是少年利用二壯力量有餘靈活性不足的劣勢，在二壯身上像個猴子似的到處亂竄，從肩膀竄到胯下，再從胯下竄到後背，又從後背竄到前胸，二壯幾乎沒有任何時間發動自己的全力一擊，特別是少年竟然每次移動都可以拿捏得准二壯想要發動的出擊，及時躲避，這讓看在眼裏的郭老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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