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遮眼①

「叮鈴鈴玲玲～～～」

我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正要起身準備大罵做惡作劇的某個傢伙，突然從天而降一股重力向我襲來。

「呃！」我被重重壓回了床上。

頓時，我動彈不得。

這波猛烈的襲擊讓我著實沒有意料到，那重力估計得有百來斤，我肺里的空氣都快給擠沒了。

一陣涼風透過落地窗的縫隙吹了進來，掀動了薄紗材質的窗帘，透過昏暗的視線隱隱約約能看到窗帘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涼風拂過我的脖頸間，瞬間讓我不覺多了幾分寒意。

「叮鈴鈴玲玲～～～」

隨著一陣鈴聲響起，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並且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自動按下了接聽鍵。

我才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惡作劇來電，也許打電話的那個人，並不是人……

「喂？」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呃呃呃……」

這次終於能聽到回應，不過這個聲音怎麼這麼奇怪？

「請問是哪位大哥大姐找我啊？有事好商量，何必動手動腳的呢？這壓的我……都快喘不過氣了……」

電話那頭彷彿靜默了幾秒，之後只聽刷的一聲，頓時那莫名的重物從我身上移開了。

儘管這樣，我的手腳依舊被某種神奇的力量給束縛著，我平躺在床上，隱約感覺到臉龐上拂過一下又一下的呼吸，還有絲狀物纏繞在我的脖頸間，那氣息冰冷且帶著血腥的惡臭，好像有某個人懸空著與我面對面。

四周一片烏漆嘛黑，這什麼也看不到。

我迫使自己靜下心來，閉上眼，默念，

「頂三清，步無道，行天雷，坐其麟。

唵唄瑪達列吽，天眼——

開！」

天眼一開，任何妖魔鬼怪無所遁形。

「啊！！！」

媽的，嚇老子一跳！

儘管心裡早有準備，可當睜眼一看，還是不由得被嚇了個全身冷汗。

我能清楚地看到有一張陌生的臉與我零距離地緊貼著，那張臉如此的慘白，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怒目圓睜，帶著不甘的冤屈和怨氣，像是要看穿我的一切，那麼讓人不寒而慄。

長長的頭髮披散在我的耳朵兩側，散落在我的鎖骨、環繞在我的脖頸子上，髮絲似銅線一般堅硬寒涼，別數髮絲扎進了我的肉里，生疼難耐。

見我下意識的反抗，女鬼全身的重力下壓了三分，我想要反抗，卻沒有一絲可以反抗的力氣。

我的雙手被禁錮在她的手掌間，她死死的抓住我不讓我動彈，雙腿也因被壓著的原因而沒有一絲可以動彈的力氣，像是吃多了安眠藥那樣，想醒過來卻無法睜開眼睛，眼皮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想反抗身體卻軟弱的不行，血液逆流使得肢體麻木不堪……

「伏以都天大雷公，拋灑九罡中，乾元亨利貞，高上紫薇，棲山邪鬼，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

「嘭——」的一聲，只見女鬼背上乍起一道火光，瞬間全身燃起。

「嗚～～～」

「嗚～～～」

縹緲的鬼嚎聲響徹整個房間，女鬼被三昧真火燒的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我也顧不得喘氣，藉機從床上爬起來欲要翻找背包里的傢伙對付女鬼，可沒等我走近放著背包的沙發兩步，女鬼猛的朝我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我！

正當我大腦高速運轉尋找辦法，那一隻抓住我左手的手掌猛然抽離，轉而覆上了我的眼睛。

鬼遮眼！！

……

「203號房病人快要堅持不住了，立馬通知主任，請求安排緊急手術！」

我昏昏沉沉地坐在地上久久沒緩過神來，等聽到陌生的聲音時，再睜眼，入眼皆是一片潔白。

不難看出，這裡，是醫院。

慘白的燈光照在病房裡的每一個人，他們像是沒有血色的木偶人一樣，看起來沒有一絲生氣。

我站起身來，來來往往的人群穿過我的身體，我像是透明的空氣一樣，誰也看不見我。

「病人家屬在哪兒？！！」

一聲急促的問喊，話音剛落，只見病房門一下子衝進一個女人，五官姣好，氣質乾淨，身穿飯店服務員特有的工作制服，白襯衫加黑色寬鬆的闊腿褲，腰上系著一塊黑色的圍裙。

她額頭上的汗滴密密麻麻，還未顧得上喘一口氣，只聽她急忙回應：「我是病人家屬彭圓圓，我爸怎麼了？！怎麼變得越來越嚴重……」

說著便帶有了哭腔，蓄滿淚水的眼睛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醫生等人推著急救床往手術室趕去，只留下一個小護士回話。

「家屬您好，您父親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已經為病人安排手術，能不能救得回來還得看令尊造化，這是本次手術的所有費用，麻煩家屬儘快繳費。」說完，小護士沒有任何錶情地遞給彭圓圓一份費用清單。

「什麼？！二、二十萬，我哪來這麼多錢，我沒有這麼多錢啊……」看著寫的滿滿登登的一份費用清單，彭圓圓的雙手不由得微微顫抖，眼裡不爭氣地蓄滿了淚水。

小護士只是嘆了一口氣，似乎對於這種情況早就司空見慣了，搖搖頭不再理會徘徊在崩潰邊緣的彭圓圓，推著葯車退出了病房。

難道這個彭圓圓，就是那個女鬼？

我迷迷糊糊的，伸手揉了揉發昏的腦袋，沒來得及多想，只靜靜地等待著事情的發展。

緊急之下，只見彭圓圓慌忙地從包里掏出了手機。

她格外地急切，撥打數字鍵的雙手很是顫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得她幾次都撥錯了號碼。終於，聽到電話那方慵懶而又散漫的男人聲音，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馬鎮定了下來——

「寶貝兒～」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才剛剛睡醒的樣子，慵懶曖昧的聲音很是不符合現在緊張的氛圍。

彭圓圓擦乾眼淚，她迫使自己鎮定下來，認真地對男人說：「立洋，我爸爸現在被推進手術室搶救，手術費要二十萬，我、我沒有這麼多錢，你、你能不能幫我湊湊，我一定要救我爸爸，一定要救他。」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那個被稱為立洋的男人若有所思，聲音聽起來仍舊不緊不慢：「這不是個小數目，二十萬啊……你讓我想想。」

思考了好一會兒，男人這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這樣吧，我現在立馬幫你湊錢，你晚上九點來華尚酒店，一會兒房號我發給你，我們在這裡匯合，到時候我把錢給你。」

彭圓圓聽到父親的手術費終於有了著落，先是泣極化喜，而後皺起眉頭不禁疑惑起來：「為什麼要去那裡，你可不可以直接來醫院？現在我爸爸在做手術，他需要我的照顧，我不能離開。」

男人聞言語氣不耐煩起來，也沒解釋為什麼，直接撂下一句：「反正想要拿錢就按我說的做，今晚九點啊，我們不見不散。」話音一落，男人就掛斷了電話。

彭圓圓聽著手機里傳來的盲音，感到疑惑萬分：「喂？立洋？立洋？！」

彭圓圓再次看了一眼費用明細單，先是猶豫一下，緊接著也不再多想，估計是很信任這個男人，認為這個被叫做立洋的男人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索性聽了他的話，立即查了華尚酒店的地址。

……

場景一下子從白天變換到了夜晚。

城市的霓虹燈繁華且耀眼，把身穿紅色連衣裙腳踩紅色小皮鞋的女人襯得十分光彩奪目，姣好的面容，妙曼的身姿，讓人看了不禁心弦撩動。

這是她和男人最近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見面，前不久男人說自己因為工作上的事要到國外出差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彼此了，沒有想到今天竟是因為她父親的事她才能見到他。

彭圓圓內心很是著急和擔心，但慌忙之中還是急急忙忙地特意把自己給收拾了一番，男人說她穿那身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那件紅色連衣裙怎麼看都不厭煩，他還說她是他的初戀，是他想要用一輩子去保護的女人。

回憶起男人曾對自己的種種承諾，女人對他的信任更加堅定。

……

夜，註定不太平。

還未到九點彭圓圓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了華尚酒店，到對應的房間號門口，她緊張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捋了捋頭髮，卻沒想到一打開門，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一群小混混坐在沙發上喝著酒吹著牛，三五成群的圍住一個女服務員，對女服務員又是調戲又是動手動腳的，還時不時說一些下流的話。

女服務員害怕極了，可無奈怎麼也躲不掉那幾個人的魔爪，只能小心翼翼的推阻，準備找時機跑掉。

我揉了揉眼睛，那個女服務員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立即反應了過來，這不是之前那個為我提供幫助的女服務員嘛。

「立、立洋？」彭圓圓很快在一群人中找到了男人的身影，不確定的喊了一句。

還未等男人回話，群人之中的一個子彈頭黃毛髮型的男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一把扯過彭圓圓，一隻手很自來熟的環上了她的腰，眼裡淫光閃爍，看上去和他還算俊美的樣貌和潮流的一身行頭一點兒都搭不上邊。

他痞里痞氣地對被稱作立洋的男人說道：「喲，這妞很正點吶，余立洋你可以啊，金屋藏嬌，這麼漂亮的大美人兒都不介紹給哥幾個認識認識，太不夠意思了！」

那位女服務員見此，趁機脫身離開了房間。

余立洋聞言只是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只見他唇角勾起，嘴吧喳了一下酒的回甜：

「霍少說笑了，像她這種卑賤之人怎麼配入您的眼。怕倒了哥兒幾個的胃口，這才特地讓她打扮一番前來伺候，兄弟們盡興就好，請慢慢享用。」說完，余立洋的手還作了一個邀請狀。

在場的男人們聽余立洋這麼說，都紛紛暴露自己淫惡的本性，他們像狼群一樣歡呼著，圍擁著彭圓圓。

彭圓圓不可置信地看著余立洋，似乎很難相信這個她無比信任的男人會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

她掙扎著一把推開了抱住自己的男人，快步走到正在優雅喝著酒的余立洋身邊：「余立洋？你這是什麼意思？！」

余立洋手端高腳杯，不緊不慢地搖晃著杯中的紅酒，然後放下，翹起二郎腿，故作一臉無辜的模樣：「什麼什麼意思？你不是很缺錢嗎？我可是好心告訴你，今天坐在這裡的可全是有錢的少爺，都是我的好兄弟，你要是把他們伺候好了，錢不是問題！」

彭圓圓聽此憤怒極了，隨手拿過沙發上的抱枕往余立洋的頭上砸去：「你這個王八蛋，你把我當什麼了？！！」

因為憤怒，她的身體起伏不定，而那名被叫做霍少的男人直接一把扯過彭圓圓圈在自己的懷裡，在她耳邊呼呼吹著熱氣兒：「小美人兒不要生氣，保留著力氣待會兒慢慢喊吧，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放開我！！」

被稱作霍少的男人本就沒用多大力氣，所以彭圓圓很輕易的就掙脫了他的懷抱，她氣沖沖的走到余立洋的面前。

女人的眼裡滿是驚訝和不可思議，她再次問道，像是在確認這是否是事實：「立洋？這是真的嗎？你當真要把我賣了嗎？！」

余立洋冷笑了一聲，眼底的嘲意絲毫不掩飾：「彭小姐，大家都是朋友，玩玩而已，各求所需，這可是個湊齊手術費的好機會，一般人還沒這個待遇呢。」

她心如刀割，指著眼前這個嘴臉刻薄的男人，憤怒無助地哭訴：「我讓你湊錢，不是讓你把我賣了！我爸現在躺在醫院裡，他怎麼會這樣你難道心裡沒點兒數嗎？要不是當初你一時墮落把腎賣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嚴重到小便失禁，我爸若不是為了你我將來的幸福怎麼會把他的腎移植給你，你的手術倒是做的很成功，可我爸自那次移植手術后就再也沒從床上起來過！你怎麼能這樣，現在我爸生死一線，你竟然做出這麼無恥的事來……」

彭圓圓禁不住這樣的打擊，說著說著又濕了眼眶，眼淚決堤，哇哇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