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十九)枯花遇蝶嘆奈何 1
(白瑩瑩番外)
很多年以前,我最喜歡去山下茶樓聽戲。那些戲文里的男女主角,或白頭偕老,或天各一方,或生離死別,故事曲折,蕩氣迴腸。
年輕的女孩子,總是會對自己的未來非常的憧憬,尤其是姻緣,幻想自己像戲文中的女子一樣,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
帶著滿臉的紅暈,幻象自己未來丈夫的模樣。
我也一樣。
身為陰陽宗宗主的獨女,父母疼愛,天賦過人,相貌美麗,身體康健,我佔盡了人間的一切好處。
宗門富可敵國,強大的功法也伸手可得。
唯獨姻緣,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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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花遇蝶記》是我最喜歡的一齣戲。
男女主人公情深義重,卻陰差陽錯,緣慳一面,各自蹉跎一生,令人嘆息。
那一日,我在茶樓二樓正中,定了一個好位置,靜靜觀戲。
「枯花遇蝶,不合時宜,奈何!奈何!」女主人公唱到情深處,我也陪著她潸然淚下。
卻不料身側傳來「噗嗤」一笑。一位長身玉立的黑衣少年,配著一把奇異的幽綠短劍,帶著笑容,在我身旁坐下。
我正惱他擾我興緻,卻見他端起茶壺,為我添茶,笑道:
「姐姐莫惱,我是見姐姐入戲太深,覺得姐姐乃是至情至性之人,不由心生愛慕。」
換作平常,我定認為他是登徒浪子,趕走了事。
可眼前這少年,看起來比我還小著幾歲,眉目清雅,眼神純凈,帶著稚氣,這番話一說出來,並不覺得唐突,反而真誠可愛。
於是,那一整個下午,我們從戲文,談到風景,談到美食,談到武學,談到人生。
我認識了那個,我愛了一世,也恨了一生的男人
------風弦琴。
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他便給了我從未有過的快樂,我每天在幸福圍繞中度過。
我們很快成親,第二年,一個充滿愛意的小生命,即將在秋天誕生。
感激上天的格外疼愛,讓我一生順風順水,萬事無憂。
可是,短短几個月後,衡山古樹下,那一把幽綠的短劍,竟然毫不容情地插進我的胸膛,也把我的心,擊了個粉碎。
毫無察覺,毫無準備。
我不知道什麼世仇,也不知道陰陽宗的歷史。
不知道原來,自己引以為傲的宗門,是崛起在屍山血海之上。
更不知道,原來和我在一起,他每天都會在噩夢中驚醒,每天都會遭受良心的折磨。
他留著眼淚,看著奄奄一息的我,說了很多很多。
說完這些的他,決然而無情地轉身,獨留我和腹中的小生命,在衡山之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我從震驚,到不敢相信,再到愧疚,最後甚至開始接受。
也好,如此的血海深仇,我受這一刀來償還,也是應該的。只希望,未來的他,不要再背著仇恨。
或許是上天垂憐,又或許我命不該絕,李雄霸替我承受痛苦,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這個溫暖的男人,讓我在絕望中找到了生的理由。
陰陽移易訣讓我們魂魄互換,不分彼此,我知道他的心意,他也感受到了我的情意。
把他送回長沙之後,我決定留下來,和他永遠在一起。
我們都以為,一切已經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風弦琴,我會將他永遠忘記。
然而,遇到君山分支的人才得知,原來風弦琴要的,並不只是我的命。
我的父母,親人,還有宗門中的兄弟姐妹,早已經陷入巨大的陰謀中,生死不知。
也是,我怎麼那麼天真呢?以為自己一條命,便可抵得過這血海深仇?
可是,我的父母親人,又怎能任由他們殺害?
雖然知道去救他們,可能有去無回,但,又怎能不去?
臨走的前一夜,我在李雄霸的府邸前徘徊半宿,心中百轉千回,卻最終沒有進去告別。只在心中許願:
「希望此生,還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