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王靜》上

前兩天，村長打電話給我。

讓我回去趟。

統計一下我們家地里有多少樹，簽一下砍伐協議。

退林還耕。

這些年，村裏人越來越少了，地越來越沒人種了，乾脆，大家都種上了樹。一家種，家家種，都圖省心。

可是呢？

耕地減少危及國家糧食安全。

我對地里的事，不是很懂，我爹懂，我拉着他一起回去。每次我爹回村裏，總有人要找他聊幾句，畢竟我爹現在是城裏人了，有見識，還讀過老年大學，還拍抖音，粉絲還不少。

我爹給人算命，也是與時俱進。

20年前，別人找我爹算，孩子多大能成家？

一般，我爹會說，頂多二十六七。

如今呢？

一般問這個問題的，孩子就已經小三十了，我爹則會回答，三十五之前，肯定沒問題。

哪能沒問題？

光我們村，三十多個光棍。

大的，差不多跟我同齡人。

過去是你在城裏買不上房子娶不上媳婦，現在？你買上也白搭，因為大家都有。前段時間，有個小區開盤，光我們村團購了16套。現在比我小的，基本都進城了，等我爹這個年齡段的走了，村裏就徹底沒人了。

算命先生的價值，有些時候並不在於簡單的準不準，而在於，他見識多，能給予很多建設性的意見，從而改變聽者的人生軌跡。

畢竟，算命先生的每一句話，都是心錨。

例如孩子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找我爹給算命。一方面，我爹會認真照著書上寫的給念念，一方面，我爹會根據自己培養孩子的人生經驗給出一些建議。

什麼建議？

我都能背過了。

孩子在20歲以前，要麼在學校里，要麼在部隊里，絕對不能讓蹲在家裏。混在社會上，一不留神就能給你搞出大事來？

什麼大事？

你看，哪個村沒有三五個坐牢的？

多發生在這個年齡段。

我帶我爹去地里看樹，偶遇了我四表舅。我四表舅一臉惆悵，說是孩子剛判了，十八年，跟我爹說，沒臉見人了，在村裏抬不起頭來。

我爹說，接受現實，積極面對。

說多了都是馬後炮。當年四表舅也諮詢過我爹，我爹認為既然不愛上學就去當個兵，若是連當兵都不愛的話，就選擇出國打工，攢幾年錢，買上房子，等著娶媳婦。結果四表舅不捨得娃出國打工。四表舅一直替兒子喊冤，說兒子是為人家扛罪的，攬了主謀。

回城的路上，我突然覺得挺佩服我爹的。他沒有對四表舅馬後炮，反而安慰了他，對於習慣了冷嘲熱諷的農村人而言，這是何等的胸懷？

我娘進城后，依然搞神婆那一套，總有鄉下人來找她看病。偶爾也有都市人，但是這些都市人都有個共同點，他們多是農村出身。我觀察到這個現象后，還專門寫過一篇調查文學，飽受爭議。我那篇文章的核心點很簡單，為什麼有的人信現代醫學，有的人信傳統醫學，根源是青春期接受的教育不同。雖然有的人輟學了，其實他也在讀大學，他讀的是社會大學，社會大學里也有醫學分類，也就是中醫、神婆，而有些人呢？讀的正規大學，接受的是科學的、現代的教育，所以，他們相信現代醫學。這就是信仰差別的由來，彼此都覺得對方愚昧。

如我媳婦，懷孕很久后，從網上買的轉胎葯，就是不管你懷的是男孩是女孩，喝了都保生男孩，說在她老家那邊這個葯很流行。我覺得我這個理科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很認同我爹的觀點，孩子在成年過程中，若是能在正能量環境中成長，那麼會變成一個人才，若是在負能量環境中成長呢？則會快速墮落。

也就成了，社會人。

今天，我要講的故事，就是我從大學里出來后，接觸到的社會人。大家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的，有些毀三觀。我大學同學試讀這篇文章后，把我拉黑了。

我在論壇上有個小號，裝深沉。

別人問我多少歲，我都說50歲。我裝的有多像？

貌似沒人識破。

吸引了不少40歲左右的女人。

她們不喊我大哥，而是喊哥哥。她們也有喊我見面的，我怕露餡，從來不去。

有個大姐，叫綠茶。

40歲左右。

教語文的小學老師。

她文筆了得，我們在論壇上經常有來有往，我實在沒忍住，約見了她。

見面后，她還是略驚訝的。

哇，你原來是個娃娃。

也不算娃娃了，那年我21歲。

她長的很普通，有些駝背，打扮的也很樸素，喜歡舞文弄墨的。無論男女，都好色，吃飯時她總是旁敲側擊的問我，談沒談過女朋友？

我說，沒有。

她把我帶回了家。

她家在港務局家屬院，很老的樓房，面積很小，感覺也就是三四十平，黑乎乎的，主要是也沒開燈，孩子已經睡著了，就睡她旁邊。她有個絕活，會動，使我瞬間想到了一個成語，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到處黑漆漆的也有好處，就是看不到她長什麼樣。

把她想像成了林心如。

我戰力不行，她反而很滿意，認為我真的是第一次。送我出門時，讓我自己留心點，別讓人看見。

回到宿舍后，我在QQ上問她，你是單身嗎？

她說，是的。

回來后，我仔細咂摸了咂摸，感覺自己是被人舒服了。要是單純這個人？我覺得挺無趣的，但是要結合她的靈魂呢？又覺得很不錯，畢竟她寫文章寫的太好了，粉絲也不少，屬於論壇的TOP10吧。

但是，我並沒有告訴她，憧憧那個賬號也是我的。

有一天，瓢潑大雨。

我跟幾個球友喝了點酒，那時我還不怎麼會喝酒，喝一點點就暈。一喝酒就容易發情，發情就容易折騰，使我想起前段時間的一個場景，我們工地上一個手機屏幕碎了都不捨得換的工友，他給小姐轉了800塊錢，讓派出所按圖索驥喊去問話了。派出所打電話讓去領人。回來路上我問他，你咋捨得800塊錢？他說，媽的，喝了點酒，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