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路上
去車站買票很順利，半個小時候后，方明湘就坐上了直達清浦村的客運車。
現在才早上九點多，車上沒有坐滿人，方明湘把頭望向窗外，打量這個二十多年未見，已明顯陌生了的家鄉。
除了公路有變化，最明顯的是兩邊的村子。
重生前路過這裡，兩邊看到的大多是小洋樓，至少也是嶄新的三層樓房。
不像現在，除了寥寥幾棟新樓房，大多還是低矮的老房子。
九四年的虞城，其實還不算富有，要到二千年前後，私人企業遍布各個鄉鎮，大家才比賽似地建起漂亮的私家樓房。
這條老式公路的路況很差，車子一路顛簸得厲害，把方明湘搖得昏昏欲睡。
反正身上也沒值錢的東西，她把包丟到椅子底下，閉上眼睛打瞌睡。
「你小弟肯定不行。」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清晰的男聲，把她的瞌睡蟲趕跑了。「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
聲音聽起來有些渾濁，照方明湘的經驗判斷，這個男人應該四十齣頭了。
她懶得管閑事，所以沒有睜開眼睛，繼續似睡非睡。
「為什麼？」一個女聲略帶怒氣地問。「他好歹高中畢業了，你憑什麼看不上他？」
「高中畢業又怎麼樣？他學過會計嗎？你以為不用教，就能做帳？別開玩笑了。」男聲不客氣地回答。
「那讓他管倉庫也行。」女聲不甘心地繼續說。
「趙曉蘭，我們好不容易在深城賺了些錢，準備在老家開家服裝廠，你把亂七八糟的家人安排進來，是想讓我血本無歸嗎？」男聲有些惱怒地問道。
女聲頓時氣餒了，沒有再出聲，方明湘的耳邊也變得清靜了。
就在她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那個女聲又說話了。
「胡寶榮，不用我的家人也行，但是你也不能用女孩子做秘書，不許跟廠里的工人勾三搭四，否則我不會放過你。」這話聽起來很沖，看情形男人有出軌的前科。
方明湘好奇地張開眼睛，朝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斜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一對帶著大包小包的中年男女，男的梳了個三七分髮型，頭髮油光閃亮，女的燙著大波浪的頭髮，身上的衣服很時髦，應該是深城那邊最流行的打扮。
聽他們的對話，應該是在深城的服裝廠打工后，賺了些錢，準備回老家創業了。
方明湘有些佩服，別的不說，有這份勇氣就不容易了。
大多數人習慣打工后，只想著每天多干多少活，每年多存多少錢，很少會有這樣的創業意識。
如果他們成功了，也算是最早的大城市回歸人才。
可惜自己沒有錢，否則也應該搞份自己的產業。
想到這裡，方明湘就有些鬱悶。
現在自己一窮二白，從哪裡入手，還是個難題。
要不去這他們新辦的企業試一試？新工廠辛苦歸辛苦，機會也多，搞不好很快就能成為管理人員了。
對於自己的管理能力，方明湘還是有信心的。
「你小聲點。」男子被老婆揭短，氣急敗壞地叫道。
說完，心虛地朝四周看了看，見到方明湘望過來，不好意思地朝她點了點頭。
這一對活寶，方明湘暗笑。
以他們的情商，如果開一家小作坊，肯定沒問題，如果想做大做強，估計會比較難。
想到這裡，她又失去了去她們企業試試的興趣。
車子終於開進清浦村，在村口的操場上停了下來。
方明湘提起雙肩包，下了車，往家裡走去。
她的家在村子的東北角，東面是一個毛竹園，屋后是一座茶山，南面有一個大院子，外面是菜田，非常寬敞。
西面原先住的人家，因為嫌這裡地勢高，已在公路邊造了新房子，這邊已開始荒廢。
以前村裡人擔心水淹，喜歡把房子造到山坡上，後來河道整治好了，於是大家又往交通方便的地方跑。
這樣一來，方明湘家這邊，就變得冷清了。
走進院子，看到哥哥坐在樹蔭下打一隻籮筐，腳邊趴著一隻黑色的土狗，看到她回來，汪地一聲撲了過來。
方明湘俯身揉了揉狗不斷伸過過的腦袋，又叫了一聲：「哥。」
「回來了啊！」方明浩憨厚地笑了笑。
「嗯，爸媽呢？」方明湘問。
「爸去田裡了，媽在後山摘茶葉。」方明浩回答。
「哦。」方明湘進屋，把包掛在客廳牆上的釘頭上，打量著四周。
家裡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北面的牆上掛著一張巨大的騎鹿壽星圖，底下是一張小方桌，上面鋪了一塊白底紅花的碎花布，桌上放了一盆塑料花。方桌兩邊各放了一把靠背椅子。
客廳中間，擺了一張陳舊的八仙桌，四周放了四條長板凳，兩邊的牆上雜亂貼了些明星海報，大多是方明湘這幾年掛上去的。
方明湘又來到旁邊的廚房，看到土灶上放了兩根剛摘下的絲瓜，打開柜子，裡面放了兩隻剩菜碗，一隻裡面是吃了一半的生豆腐，另一碗是腌白菜，上面沒有半點葷腥。
合上柜子門，方明湘嘆了口氣，看來家裡真的一貧如洗啊！
據她前世的印象，爸媽其實偷偷存了幾千塊錢的，準備給哥娶媳婦用。
因為哥的兩隻腿有長短，走路時會瘸，所以說了幾門親事，都沒有成功。
也有願意的，但是要一萬塊彩禮，家裡拿不出，最後只好放棄了。
爸媽又沒別的辦法掙錢，只能一分錢掰做兩分用，拚命在家用上省。
方明湘並不是個嬌氣的人，但是叫她中午吃這樣的菜，還真有點難以接受。
「哥，家裡天天吃這些嗎？有多久沒有買肉了？」方明湘走到門口，坐在門檻上，問道。
「不記得了。」方明浩想了想，「應該快一個月了吧！」
「天天吃腌菜乾菜，怎麼受得了？」方明湘苦著臉嚷道。
「那你想吃什麼？」方明浩無奈地問。
家裡就是這付樣子，他也無能為力。
「要不，下午去水庫里摸點螺絲，抓條魚什麼的？」方明湘慫恿道。
哥哥雖然腿不好，游泳卻非常厲害，去河裡摸些螺絲、河蚌什麼的小意思，運氣好還能摸到一些黃鱔一些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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