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是何方神聖?

第七章 你是何方神聖?

水雲間自那晚之後,便被官府貼上了封條,而那一夜去了水雲間的人第二天醒過來之後竟全然不記得當晚發生了什麼事?

關於水雲間大小掌柜,經過說書先生的潤色,更是添上了一層神秘。

「只見那大掌柜化身成一條三米多長白蛇,張開血盆大口惡霸祝榮吞進肚子裏,祝榮也不是善茬,轉身掏出一世外高人贈與的法器欲將那白蛇化身的妖艷掌柜拿下,只見此時......」說書先生眼看着圍着他的人群都伸長了脖子在等着他手中的醒木落桌,而說書先生此刻故弄玄虛。

「只見此時......」

「你快說啊!此時如何了?」眾人紛紛着急的催促着。

「且聽下回分解,有錢的捧個錢場啊諸位街坊四鄰!」

眾人剛被吊起的胃口被一盆冷水澆了下去,人群各自撒開,說書人也不慌不忙的收着手中的物件準備離去。

人群中一凈白色長袍的忘川,雙手抱劍於胸前,倚在門柱子上磕著瓜子聽着人間的嘈雜鼎沸和船夫的吆喝,還有說書人的故事。

「人間真有意思,」他低聲了一句。

「你說什麼?」蒙鶴問道。

「沒什麼,」忘川微笑着回應着陪着他一起下凡的蒙鶴。

這蒙鶴仙君說來也奇怪,自從第一次見過他之後,總是出現在他眼前,找他喝酒談心,奈何忘川還是個法力稍弱的小仙君,酒力更不用說了,每次都被蒙鶴喝得酩酊大醉。

聽說他要下凡來,蒙鶴美其名曰是擔心他一個人遇到兇險,多一個人好照應,實際不過是蒙鶴看着他這張和青司過於相似的臉,心裏七上八下的,非得弄個清楚不可。

忘川在前面走着,像一個沒進過城的鄉下小子,這裏看看那裏看看,一會將小攤上的驅魔人面具拿起戴在臉上,一會湊到小販那一屜剛出鍋的包子上聞聞。

蒙鶴小跑跟在後面,剛在這家付過銀子,轉頭又要去那家賠不是,「家中小弟,剛放出來,見諒見諒!」

而忘川似乎將師父的話丟到了九霄雲外,只顧著自己開心,待蒙鶴追上他時,他的手裏還拎着一包桂花酥。

「蒙鶴仙君,這人間的食物跟仙界怎麼差別如此之大?人間的食物美味多了,怎麼凡人吃過了這麼好吃的食物,還想着成仙呢?仙界的東西可沒有這麼好的味道。」

蒙鶴這下次徹底斷了「或許他是青司的念頭,」青司每每下界,不是說凡人太聒噪,就是說凡人的食物過於油腥,哪像他這麼活蹦亂跳的。

「忘川,你真的不認識青司嗎?」

蒙鶴再一次向忘川發問,忘川轉過頭來,一字一頓地答道:「仙君,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不認識什麼青司?他是上仙?是神?還是美人?」

蒙鶴這下子算是相信了,他不是!他真的不是!

兩人一路走到了更繁華處,此時暮色漸沉,樵夫收刀,漁夫收網,小販收攤,人群四散歸家。而夜色里的秦淮河畔卻又是另一番風情,明燈亮起,酒肆的小二在門口對着賓客迎來送往,富貴人間的公子哥們從一輛輛墊著軟枕的馬車裏下來,僕人手裏握著暖黃色的燈盞將他們送進夜色里的美人閣中。

街邊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對着大老爺們說着:「行行好吧,家裏孩子都沒飯吃了,行行好吧,」而那些人頭也不回走進燈火通明的酒肆中,醉生夢死和貧苦無依就這樣出現在了一起。

忘川看着那些乞討的凡人,丟下一包桂花糕在他們碗裏,只見他們幾個人哄搶到了一起,狼吞虎咽。

「如今凡間的帝王連年賦稅,官商勾結,百姓的日子......」蒙鶴沒有多說,只是一聲嘆氣。

「大老爺行行好吧,求求大老爺形形好吧,」忘川還未走遠,幾個孩子就過來拽住他的衣袖,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裏的食物,忘川正準備將它分給這些孩子,只聽見他們缺了角的碎碗中「叮噹」幾聲脆響,一名半蒙面,身着絳紫色長裙,撐著一把白色紙傘的姑娘隨手將碎銀扔進這些小乞丐的碗裏,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待那女子走遠,被她施捨的幾個孩子便朝着她離去的背影磕著響頭,那女子側過臉來看了一眼,紙傘被她微微撐高,忘川看着她別樣的氣韻,看到了她輪廓鮮明,鼻翼精緻的側臉,雖半蒙面卻不失一位美人,她從忘川身邊匆匆而過時,甚至有一股奇特的異香。

秋水快步撐著傘往前走着,她得趕在子時前去水雲間將那日落下的冥界物件取回去,若被母親知道水雲間被毀,慕禾還殺死了一個凡人驚動了官府,只怕依母親的脾氣,兩個人又得挨鞭子。

她只敢在太陽即將下山之時才來往人間,冥界的人是見不得日頭的,否則渾身會被陽光灼傷,火種也會受損,前幾日回去路上還惹上了那隻蠍子精,今日她瞞着慕禾偷偷出來,須早去早回,若再次碰見妖界的人,她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水雲間不同於往日裏的熱鬧,自從出事之後,大門緊閉,秋水偷偷潛了進去,天色已暗未避免節外生枝也不敢點燃火摺子,摸著黑到了自己的房間,此時秦淮河上歌舞聲起,萬樂雜糅。

忘川走着走着到了水雲間的門口,他想到白日裏說書人嘴裏那白蛇似乎就在這水雲間,他起了興緻,讓蒙鶴先行回去住處,他也潛入了水雲間內。剛一進去,那股異香便讓他的警惕心起來了。

這並非人間普通胭脂水粉的味道,是一股蠱毒練就的香氣,若他沒有猜錯的話,是魔界的鎮魂香,這是一種可以使人心智迷亂,記憶混亂的香,雖傷害不大,卻也足以讓凡人肉體受損。

忘川握緊手中的劍小心的在屋內挪動着,時刻警惕著往樓上走去,腳步輕盈,生怕發出任何一絲聲響又怕錯過任何一處角落,但是這木製的樓梯一踩上去就有「嘎吱嘎吱」地聲響,再如何小心也避免不了。

秋水正在屋內翻箱倒櫃尋找物件,是一株彼岸花的花枝,養在人間用來收集精魄的,那日走得匆忙竟給忘了,她聽到了屋外的異動,悄悄地走到了屋門處聽着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忘川抽出了隨身的佩劍,那細微的出鞘聲,在黑夜的安寧中格外刺耳,而秋水也卸下了纏繞在手臂的軟鞭,兩人越靠越近,慢慢的只隔着最後一道房門。

忘川也聽到了屋內的動靜,秋水屏住了呼吸此刻誰都沒有動,時間彷彿凝固一般,秋水率先打破了沉默,將那軟鞭朝門外甩去,一聲破裂的聲音,門框被打碎,忘川躲閃至一邊,長劍抖動出一股明晃晃的光亮。

「你是誰?」

二人異口同聲看着對方道,在黑夜裏誰都看不清誰的臉,忘川聞見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清幽撩人。

秋水在掌心燃起了冥火,伸手一甩就近的兩個燈盞亮了起來,藉著細微的光亮,忘川看到了她的臉。

「是你?!」

是那位今日施捨小乞丐的姑娘,那一把紙傘還被她放置一旁。

「你是何人?」

忘川看着她手中已經熄滅的冥火和那一身不同於人間的絳紫色長裙,上面綉著金絲暗線的彼岸花,一朵接着一朵,盛開的極其艷麗。額間的煙火印記閃動,手執一軟鞭,如同白蛇的信子一樣細長又蜿蜒。

「你是冥界的人?」

「你是仙界的人?」

兩人此刻都對對方充滿敵意,忘川記得師傅說過,冥界的人手段狠辣,法術陰冷,終日與游靈為伍,四處收集未死透的三魂七魄,無論是人,是仙還是妖魔,用來供養冥界的火種,此刻忘川看着面前這位面帶慍色,相貌冷艷的女子,往前走了一小步。

秋水不知何時惹上了仙界的人,實在自己與他從未謀面,而她在人間行走也從未和仙界的人有衝突,冥界在六界中本就無什麼地位,她更是不可能自找麻煩。這位仙君面貌晴朗,看樣子不是上仙之流,或許只是一個剛剛得道成仙的小仙君,思及此秋水忽然放鬆了警惕,對付一個小小仙君,她還是很有把握的。

「近來人間妖禍橫行,想不到是你冥界的人在人間作亂!」

秋水一聲冷笑:「仙界的人也喜歡亂扣帽子嗎?我冥界可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連人間的凡人,我也只殺惡人。」

「你!」忘川想起她今日施捨給小乞丐們碎銀,心中還有一些柔軟,兩人僵持之際,秋水再次將軟鞭朝忘川甩開,忘川未料到她會先出手,還並未閃躲就被她的鞭子傷到,肩上的衣服已出現了裂痕。

「今日本公主沒空陪你玩,」秋水看他法力漸弱,也無心戀戰,更不想和仙界的人有什麼,跳回房中拿上了那一株彼岸花的花枝起身越走,忘川此刻卻不肯就此放過她。

揮劍朝她殺過來,兩個人在水雲間中纏鬥起來,秋水的法力在忘川之上,只是那仙界的法器仙氣充沛,劍光四起,任憑秋水如何躲閃,忘川都步步緊逼,秦淮河上的琵琶聲與歌舞聲交織在一起,掩蓋了水雲間中二人的打鬥,也蓋住了人間的縱情聲色。

「想走?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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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春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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