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張蒼獻計聯han國

沛公得知巨鹿的一切消息后，簡直是震撼到了：秦國的兩支主力部隊都被楚軍打敗，而率領這兩支秦軍的兩位將軍卻偏偏又是秦國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一個是王翦的孫子王離，另一個是平定了張楚國的章邯。尤其是王離，他擔任長城軍統帥以來，和匈奴人打過無數次大仗，威震匈奴，以至於匈奴人家的小孩子在半夜啼哭，只要說王離的名字就會停止哭泣。而人們也都知道長城軍是非常強大的，他們就是以前縱橫馳騁、統一了六國的虎狼之師。後來又向南北拓邊，與異族人打仗，都能以一當十，以十抵百，將領無不都是身經百戰，驍勇無敵。就是這樣的一支軍隊，也居然遭到了全軍覆沒的下場。說起章邯，自從陳勝起義后，他就奉秦帝之命出關平定叛亂，先後滅掉了張楚國、魏國，還打敗了齊國的十萬大軍，曾一度讓六國之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是由秦國的名將王賁推薦，二世皇帝親自任命，是目前秦國上上下下的保護神。就是這樣的一位資深宿將，也沒能在巨鹿站住腳，反而讓項羽打敗了。

項羽的戰果是多麼的輝煌，看來他殺了宋義而自代是正確的，楚懷王當初就應該拜他為上將。那個宋義確實太無能，他還自稱是什麼「卿子冠軍」，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們楚軍確實是偉大、神奇，他們簡直就是天下最勇猛的軍隊。楚軍取得如此巨大的戰績，除了每位士兵能征善戰外，主要靠的不就是他們的統帥嗎？正因為統帥指揮有方，再加上全軍將士勇敢善戰，才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啊！這位統帥就是自己的結義兄弟項羽，他是楚國名將項燕的孫子，他在戰場上異常勇猛，尤其在衝鋒陷陣的時候，那氣勢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無敵啊！

總之，就是這樣的兩支秦國軍隊居然都失敗了，他們一支全軍覆滅，將帥隕命；另一支接連失敗。項羽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偉大！他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勇士！古今第一勇將！假如他將來真先於各路諸侯打進關中，實現了懷王之約，做了關中王，誰還敢和他爭奪王位？沛公想到這裏，脊背上就浸出了一片燥熱的汗漬，他的心怦怦地跳動着，對未來不敢再繼續想像下去了。

沛公在讚歎之餘，又突然想起了項羽攻佔襄城后屠城的情景，這件事讓他感到毛骨悚然。項羽確實勇敢，可是他生性兇殘，每攻一城都想屠城泄憤，把抗拒過他的人，不論是軍人還是百姓都要通通地殺掉，這樣做是很不得人心的，也許這就是他致命的弱點。正因為這個原因，楚懷王才反對他擔任西路軍的統帥，就是怕他入關后濫行殺伐，不推行仁義。而我劉邦出身底層，知道老百姓的苦，所以一定要在這一點上做得比他好，老百姓才能擁護我。沛公這樣想着，也在心中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就在這時，有軍士進來報告，說楊熊和趙賁逃到陽武縣。沛公笑道：「他們逃到哪裏都要把他們抓住。」於是召集將領們商議。蕭何道：「沛公不用擔心，楊熊的死期不遠啦！」沛公就疑惑地問：「蕭大人何出此言？」蕭何道：「從許多獲得的信息可以判斷，現在二世皇帝基本上不再臨朝，秦國之事，不論大小皆由趙高決斷。而秦國又一貫執行督責之術，將領們若是有一點點錯誤，都有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現在楊熊打了敗仗，又退回了東郡，趙高豈能放過他？所以楊熊的死期也就不遠了！」沛公就叫過來軍士，吩咐他們繼續打探楊熊的情況。

沛公又走到酈食其的面前，道：「我自從得到先生，先後攻克了陳留、開封，又擊退了趙賁，還得到了許多糧草；又用郭蒙之計，打敗了楊熊，拿下了曲遇城，這些都是你們替我謀划的結果啊！如果我能進入關中，一定要向懷王申奏你們的功勞啊！」酈食其笑道：「將軍過獎了，這都是大家的功勞，我不過是出了個小計謀而已，不值得您誇獎。」郭蒙也謙虛了一番。沛公見二人如此，就更加器重他們了，然後對左右道：「我今天進兵如此順利，都是因為得到了會謀划的人，可見人才是多麼的重要啊！你們大家都注意了，如果還有誰知道哪裏有賢人，就一定要向我推薦！」

蕭何聽沛公這麼一說就走過來，用那忠誠而睿智的眼神看着沛公道：「既然沛公如此愛惜人才，我現在就向您推薦一位！」沛公見蕭何要推薦人，就高興地問：「這是真的嗎？」蕭何道：「是真的。」沛公就問他要推薦何人。蕭何道：「離此不遠有一位名士，想當年還是始皇帝的大紅人呢，您難道忘了他嗎？」沛公一時想不起來。蕭何就直截了當地說：「他就是秦國的御史張蒼，張大人啊！」沛公一聽是張蒼，就很不高興地說：「這個人我可不想見！」蕭何道：「您剛才還說只要有賢人，就要向您推薦嗎？怎麼就不算數了？」沛公道：「此人是秦國的御史，跟我還有些隔閡，我見到他很是不爽。」蕭何道：「此人曾經管理過秦國的圖書和檔案，對秦國的內部文獻了如指掌。再加上他博學多才，又為官清廉，是個非常難得的人才啊！他曾經因為犯顏直諫而得罪了始皇帝，才被貶為黔首，現在就在家鄉陽武縣隱居。沛公既然愛惜人才，為什麼不把他請到軍中來？想必他一定有高蹈出塵的大計謀，一定能夠幫助您完成入關滅秦的大業啊？」酈食其也在一旁道：「此人確實是個賢才名士啊！」沛公道：「這個人是有才能，可他目中無人，我以前差點兒被他害苦啦。」沛公就把以前的事情向酈食其說了一遍。酈食其聽罷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可我聽說『自古用人不避仇』，更何況他以前也是為了遵守秦法。如果他是一個阿諛逢迎之輩，趨炎附勢之徒，又怎麼會不怕掉腦袋地規勸始皇帝呢？」沛公沉思了一會兒，笑道：「好吧，我知道你倆確實是『管仲』，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寧戚』。就煩勞你們去把那個犯言直諫，不怕掉腦袋的張御史給我請來！」蕭何便爽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張蒼果然被蕭何請來了。沛公就召見張蒼。等見面后，沛公就說了許多好聽的話，根本不提以前的事，這讓初來乍到的張蒼深受感動。張蒼也真正地體會到了劉邦愛才的禮遇，此人不完全是一位草莽英雄，而是一位具有長者之風的大人物。他以前雖然只是秦國的一個亭長，可這位亭長具備了一般人所不具備的才智和氣度。張蒼在感動之餘，就將湯、武之道講給沛公聽。沛公聽了張蒼的進言，果然非常高興，就讓他繼續講講對局勢的看法。張蒼為之一震，他看出了沛公有一種雷厲風行的務實的態度，就講出了一番真正讓沛公心悅誠服的金玉之論，他說：「關中是一個地勢險要的地方，他的東面有雄偉的崤山和易守難攻的函谷關；西面有隴、蜀一帶的大山脈，中間是沃野千里的大平原，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北部又是一個大牧場，秦國以前就是依靠這些有利的條件發展起來的，從而控制了諸侯，征服了天下。那時人們都普遍認為，山東各國有一百萬軍隊攻打秦國，秦國只用兩萬軍隊就可以守住了，這就是所謂『百二秦關』的由來啊！可是陳王起義后，他派周文入關，周文也很快地打進了關中，進軍的速度真是快極了。這就說明關中的地勢雖然險要，卻還是可以被攻破的。守關者可以憑藉關勢的險要，而守國者憑藉什麼呢？憑的就是仁義啊，如果執政者不講仁義，國家是根本守不住的。雖然秦國後來只派了十萬工匠，就把周文的三十萬義軍驅逐出關了，這說明周文的戰略出了問題。他率領一支龐大而散亂的軍隊，千里奔襲敵國，既沒有側應救援之軍，又望屋而食，就地而居，如此散亂之軍，豈能不敗？」

劉邦聽到這裏，對張蒼不禁肅然起敬，便恭恭敬敬地請教道：「您說的一點都沒錯。以先生之見我應該怎麼做？」張蒼道：「將軍千里奔襲關中，可是沒有人援助您，我真擔心會重蹈周文的覆轍啊！」這句話如同當頭棒喝，令沛公倒噓一口涼氣。忽然有一人走進來高聲道：「如此說來，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大哥就進不了關中嗎？那個項將軍現在擁有多國軍隊，就一定是他先入關嘍？」原來是樊噲走了進來，他便扯著嗓門問。張蒼看見了樊噲，知道他是個粗人，就笑道：「那倒未必！」劉邦急切地問：「請先生賜教？」張蒼就對樊噲道：「項羽雖然做了聯軍的上將軍，可現在並沒有完全獲勝，章邯的二十萬人馬還完好無損，因此項將軍若要入關還需時日。可是眼下沛公若是能得到一支友軍相助，就一定會先於諸侯入關。」沛公疑惑道：「我奉懷王之命入關，我義弟北上救趙，除了我二人，我真還不知道有誰願意入關呢？」張蒼道：「痛恨秦國的人太多啦，怎能說沒有願意入關的？我聽說以前在博浪沙刺殺過秦始皇的那位勇士張良，現在就在潁川打游擊，曾一度打得羌原無立足之地。此人從秦始皇統一六國后不久就開始反秦，可見他也是一位一心想滅掉秦國的勇士。將軍如果能與他取得聯繫，入關就有了幫手！」

劉邦聽張蒼給他推薦張良，就把以前和子房先生在留地相遇的事情說了一遍。張蒼聽說他們早就認識了，非常高興地說：「張子房是一位英雄，聽說他輔佐韓王成打敗了潁川郡守羌原，曾一度攻佔了陽翟城，有北出洛陽之勢。可秦國在轘轅關佈置了重兵，潁川距離洛陽最近，假如和他們取得聯繫，您從洛陽進兵，韓軍從轘轅進兵，兩路軍馬互相策應，入關的把握就會更大啦。」沛公聽了張蒼的建議，心裏非常高興，這才覺得有相見恨晚之感，就立即按照張蒼的計劃，派出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讓能言善辯的陸賈作為聯絡特使，任敖和盧綰為護衛，前往潁川和張良取得聯繫。

三川郡守趙賁和楊熊逃回陽武縣，楊熊不甘心失敗，想再次整軍作戰。趙賁卻道：「現在不能和劉邦死打硬拼，既然他能用計，我們也應該動動腦筋？」楊熊就問有什麼良策。趙賁道：「現在叛軍氣焰正盛，已經到了三川地面。將軍您可以假裝不再和劉邦交戰，原退回東郡，給劉邦一個錯誤的判斷，就是讓他感覺到您是為了保存實力而故意躲了起來。」楊熊道：「然後呢？」趙賁道：「然後，我假裝失敗，把叛軍引到三川腹地，堵在洛陽城下。到時您就率領大隊從後面夾擊劉邦，使他陷入絕境，就一定能把叛軍消滅殆盡了。」楊熊拍著腦門道：「好好，這個辦法確實太好了！」第二天，楊熊就率領原班人馬向酸棗退去，只說是要回東郡補充兵力。趙賁就來到滎陽，為了示弱，就把百姓抓來守城，不服從的就殺掉，因此百姓都非常痛恨趙賁。

沛公對張蒼的聯韓計劃很是讚賞，他就讓張蒼擔任蕭何的副手。幾天後，軍隊休整得差不多了，各項器械也已經準備齊全。沛公就再次檢閱了軍隊。將士們此時士氣高漲，軍心大震，沛公就讓曹參、樊噲、周勃、紀信、灌嬰、酈商、靳強、靳歙擔任主將，薛歐、王吸、柴武、傅寬、孔聚、周昌、周苛、召歐、陳沛等數十員將領擔任副將，夏侯嬰為太僕，蕭何、酈食其、張蒼為謀士，率領所有人馬西征三川，大軍直逼滎陽城。

沛公軍來到滎陽城下，趙賁在城頭上督戰，他觀察了一下情況，就令郡尉韓蒙出城應戰。韓蒙得到命令，披掛整齊，首先率領軍隊殺出城來。他來到陣前就指著沛公罵：「劉邦村夫！為何得寸進尺？」沛公道：「沒辦法，實力在此。你若是識時務，早早投降吧？」韓蒙發瘋般地大叫：「我是秦國上將，豈能降賊？快把腦袋獻上！」楚軍陣里靳強出馬，他和韓蒙交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秦軍牙將關樂見郡尉不能取勝，拍馬上前來助戰。靳強的弟弟靳歙看見有人幫助韓蒙去戰哥哥了，就立即殺出來和關樂交戰。此時兩方軍鼓齊鳴。靳歙和關樂戰了十幾個回合，就一戟把關樂斬於馬下。沛公看見一員秦將被斬，就把令旗一揮，楚軍人馬如潮水般湧向了城門。郡守看見關樂被斬，楚軍沖了過來，忙令鳴金收兵。韓蒙驚慌失措，虛晃一招，就向城中退去。那些來不及進城的秦國士兵，都被楚軍追上殺死在了護城河邊。

秦軍見楚軍衝到城濠邊，拉起弔橋。在戰鬥中，楚軍俘虜了許多秦國的士兵，這些士兵大多衣着不整，滿臉愁苦。沛公感到非常奇怪，就把他們帶來審問。大家這才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他們都是城中的百姓，是被秦軍強行趕到城頭打仗的，大家都嗚嗚咽咽地哭訴著各自的不幸。沛公聽了百姓的訴說，感到非常憤慨，就意味深長地說：「我奉懷王之令，討伐無道，就是為了拯救百姓，可是沒想到今天卻殺死了這麼多的百姓，這是我的過錯啊！」蕭何道：「秦國的官吏把百姓抓來做擋箭牌，真是傷天害理，應該給他們飯吃。」沛公就讓大家一起去吃飯。等吃完了飯，沛公就把他們全部放了。百姓感念沛公的恩德，都一齊高呼「楚軍萬歲！……」便向沛公叩了個響頭，各自逃命去了。

沛公放走了百姓，又下令後撤十里。將士們就問為何要撤退。沛公解釋道：「趙賁把百姓趕到前面打仗，我不忍心傷害他們。」又向軍中傳出了一道命令：停止攻城，堅決不許傷害百姓。消息傳到城中，父老們就聚在一起商議道：「沛公是一位寬厚仁慈的長者，現在守城的都是咱們的子弟，如果楚軍強攻，免不了大家都會死。可是沛公把軍隊撤走，寧可不入關，也不願殺戮我們的子弟，真是個仁慈之主啊！天下被秦國害苦者已經太久了，我們為什麼不迎接沛公進城？」聽到這話的人都認為有道理，就暗中召來各家的子弟商議。一經商議，大家都贊同迎接沛公進城。於是就有人偷偷地出城去向沛公送信。

沛公聽說城中有變，迅速地來到滎陽城下。這時憤怒的百姓果然一擁來到了城門口，就一起把城門打開了。趙賁聽說發生了變故，急忙帶兵趕來。但為時已晚，楚軍已經進了城，有人還一齊高呼：「活捉趙賁！……」趙賁大驚，就和韓蒙從西門逃走了。沛公就佔領了三川郡的重鎮滎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