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事如風

有時候壞消息像清明時節的細雨，擋也擋住不，它要來，任憑我們再掩耳盜鈴，它就再那裡，不偏不倚。聽到班主任召集我們這些和於岩、於俊博關係好的同學集合時，內心隱隱的感受到了一股壓力，壞情緒突然拂面而來，果然，班主任站在最前方，撫了撫厚重的眼鏡，吞了吞口裡的唾沫，帶著沉重的口吻說「於俊博的媽媽生病去世了，我代表學校去祭奠，你們平時和他們哥倆走的近，現在馬上快中考了，老師知道不該耽誤大家的時間，但是你們也清楚，咱們是一個班集體，現在他們家有事，老師希望你們能發揮互助互愛的熱情，在學習和生活上多幫幫他哥倆，明天中午有誰願意去參加追悼的，給我一聲。」

我當然義不容辭的要去看看於岩，趙泠希、郭子清等也陸續舉手，就這樣我們約好明天中午去祭奠。

從學校走到於岩家大概需要40分鐘的路程，但是今天人多，浩浩蕩蕩，整整走了1個小時，在我們還沒喲小汽車的村鎮，人多的時候走路是最佳的途徑。這天中午，晴空萬里，白雲朵朵，天空好像是在嘲笑我們這些凡人脆弱的人生，一路上我們沒有一個人說話，也看不出大家臉上得表情，善良淳樸又年幼的我們自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變故，離開家之前，我特意問媽媽要了200塊錢。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該怎樣安慰於岩，似乎說什麼都減少不了他的悲痛。快到於岩家門口，遠遠地看見於岩和於俊博站在門口正迎來送往前來祭拜的人，他兩看到我們浩浩蕩蕩這麼多人趕來，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這假笑有多勉強，心理應該就有多難過吧。

我看著於岩略微翻紅的雙眼，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路上想好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短短几天，變化真大，鬍鬚渣子亂七八糟的排列在臉上，點綴的在憔悴的皮膚上，一時間不知道是臟還是黑。

他哥倆招呼我們坐下，又端來了茶水，班主任和於俊博說了幾句話就被領著去見了於俊博的父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於岩的父親，是一個皮膚泛黃，微胖的中年男人，他看見我們班主任稍微寒暄了幾句，把我們事先湊得錢加上學校給的補助一併給了他，他借過錢到了聲謝，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客氣的招呼班主任一同就坐。

大家圍坐在桌前沒有一個人開口講話，一向愛逗趣的舒鵬洋這時候也像個蔫蘿蔔一樣，獃獃的坐著一言不發，班主任看著大家沉重的表情說「來，一路上都走渴了吧，大家喝點水」說著自己也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迎著班主任的話，我們陸陸續續也端起杯子似有似無的抿了抿杯子里的水。

班主任捎呆了一會說學校還有其他事情得處理，就匆忙離開了，走之前問了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們都想留下來陪陪於俊博和於岩，就給班主任請了半天假。

吃過晚飯，天已經蒙蒙黑了，我看著於岩在他媽媽的靈柩前眼睛婆娑，我知道他一定非常非常難過，走到他背後的時候，看見他微顫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輕輕的把手放在他溫熱的肩膀上，想試圖壓制那顫抖的頻率，很顯然，有些悲傷是無法抑制的，它就像洪荒之水，打開了閥門就控制不住，更何況，這是至親之人，於岩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輕輕地用他另一側的手拍了拍我的手指，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我放心，他沒事。

從於岩家離開的時候，已經晚上9點多了，於岩送了我一把上面畫著一個藍色卡通圖片的蝴蝶形狀的扇子，說那是他小時候用過的，小時候他們家開小賣部，媽媽總喜歡批發一些他和哥哥喜歡的東西拿回來賣，那時候他會挑選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然後存下來，其中就包括這把扇子。

於岩和於俊博將我們送到他家村口，給了我們兩把手電筒，千叮嚀萬囑咐，讓其他男同學一定把我們女同胞送回家。

再次見到於岩和於俊博已經是一周后了。上課鈴剛響，於岩和於俊博掐著點兒一前一後的走進教室，他們低著頭，看不清他們的眼神，臉上風輕雲淡的沒有任何錶情，教室里的同學也都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們坐定，我偷偷的回頭看了一眼於岩，他正在低頭找書，他的臉還是一副陽光明媚的樣子，那麼好看，但我知道，他變了，他的心已經不再陽光了。

一節課後，有的同學陸續出了教室，於岩和於俊博都在埋頭看書，我又瞄了一眼於岩，正巧他也看向我這邊，他很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但在我看來就是嘴角抽動了一下而已。他的黑眼圈明顯有些重，眼睛里有一種退不去的陰鬱感，我知道很多東西是需要時間去療愈的，我們都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也無法讓時間為誰停留，我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儘可能的不那麼難過，我在心裡默念，於岩，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考重點高中，一起上大學，一起工作，做一輩子誰也打不散的好朋友。

伴隨著這個不同尋常的夏天，也就在這種誰都不願回憶又不得不面對的時間裡，我們日復一日的過著，複習、模擬考、評卷，來回往複的生活，同學之間的聊天也基本沒離開過這些試卷題，我每天都拚命地做題，不再去想關於於岩、關於他家的事，想等到中考結束后，再找他好好聊聊。

考試前一天晚上，天公作美下起了噼里啪啦的大雨，夏天的夜晚滴答答的雨聲格外清晰，雖然我也不喜歡下雨天，但雨後的夏天是真的清爽啊，這樣考試腦子應該會更清醒吧，我躺在床上這樣想著，慢慢放鬆讓自己儘快睡著。

早上的天氣果然清爽舒心，我帶著考試用具和媽媽給買的礦泉水早早的就來到考場，等待考場開放好儘快去找自己的座位號。一切順順利利，自認為發揮的還不錯，出考場的路上一直在找尋於岩的身影，考試時屬於全市統一安排的考場，所以我的同學們都打亂分佈考場了，我並沒有看見於岩，想著明天考完試在找他，現在就讓我們安心考試，大家都拿出最佳狀態，互不影響，各自努力，高初見就好。

第二天的考試和前一天類似，除了政治和英語我自己心裡沒底，其他的我覺得還可以，心態平穩，考試過程沒出現其他狀況，就等著一個星期後出報紙答案，自己估算分數就可以了。

走出考場，大大的鬆了口氣，感覺心裡的壓力有點慢慢放鬆下來了，這下可以找小夥伴一起安心玩耍了。在人潮擁擠的學生里亦步亦趨緩緩向學校大門口移動，我一直四處探望，想找找於岩或者趙泠希他們的身影，然而誰也沒看見。想著不如回家先吃個飯再打電話找他們吧。走出校門，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大概5米開外有個熟悉的身影，那是於岩，他緩緩回頭，沖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向前走，他眼神里的陰鬱並沒有散去，我想和他說句話，於是加快了腳步，奇怪的是，不管我怎麼走，和他只見的距離始終有5米，他並沒有加快腳步，可我就是追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