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少東家灑淚祭典，瘋盒棺趣說山水

馬斯凱大叫之聲，驚醒了西屋裏的王富貴和花自芳，原來是馬斯凱的胳膊被王富貴身體壓着，肚子上又是花自芳的一條腿壓住，馬斯凱全身酸麻，血液流通不暢，胸前沉悶如同千斤大石置上。花自芳揉揉眼睛，連忙把腿抬了起來，王富貴向外挪了挪身子，隨即大笑着說道：「花大爺，你那腿把人家蹬疼了吧」，笑完又沖着馬斯凱說道：「你是不是做夢驚著了，我就說這鬼屋子有些怪異吧」，馬斯凱聽他一說，顧不得酸麻疼痛，瞪着眼睛說道：「看見外星人了，還帶來一隻火鳥，差點沒把我燒死」，花自芳迷迷糊糊之際，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你遇到鬼了，這屋裏原是有個新婦剛去世沒多久」。

花自芳剛說出口，頓覺醍醐灌頂一般，隨即心底隱隱哀痛：「東邊有雨出新月，西邊崖山落鳳凰，空谷幽蘭醉街亭。一縷幽魂唱離恨，哀樂齊鳴荷塘深，才知夢裏飛雪境」。

眾人看着馬騰飛正在熟睡，王富貴撇著嘴說道：「你們這是沒有福氣，看看這位馬先生，人家這才叫做有福之人呢」，馬斯凱此時從床上下來，正在活動舒展身體，看着轉頭正要繼續睡覺的花自芳說道：「花大爺，那個外星人跟我月宮家族，那不是落月谷的人么？」，花自芳猛然轉回頭，瞪着眼睛問道：「看來你是真累著了，日有所思耶有所夢，落月谷的大巫師說過三星伴月，還說他們家族是從月宮逃回來的，那落月谷的人八成就是月宮家族了」，說着又對着馬斯凱笑道：「這都是傳說，你居然弄個外星人出來，再糊弄一下，逗我們樂吧」，說着嘻嘻笑起來，對着王富貴佯裝怒道：「你個醉九天，昨晚沒把我喝死，這屋裏本來就不幹凈，你還要嚇唬他，成心不讓人睡覺啊」，剛說完突然好像記起些什麼，嘆口氣說道：「我好像也做夢了，月宮廟的花夫人被一隻三個眼睛的怪物殺了，那個凄慘！」。

王富貴聽他說三眼怪物，腦子裏激靈一下，接着就調侃說道：「花大爺，不是我嚇唬他，是你艷福無邊啊，這個時候還忘不了夫人呢，小心暮靄仙子回頭找你算賬」，二人逗樂玩耍慣了，看着馬斯凱來回走動，扭腰踢腿伸胳膊不停，說了沒幾句就叫馬斯凱上床繼續睡覺，外邊天色漆黑，只有客廳的燭火之光映射進來，屋裏漸漸明白，窗上白紙迎風來回呼啦，紙上樹影婆娑，似有幽冥暗刻神傷。

第二天清早，就聽到少東家在院子裏哭，大夥計勸說道：「別哭了，咱們準備紙錢去拜祭一下吧」，眾人都醒來奔出屋子，遠遠看見老掌柜的拄著拐棍站在遠處，玉紗聽了幾句，扯著嗓子喊道：「老掌柜的，昨晚你們家兒媳婦可是託夢來了，我還沒見過這麼凄凄慘慘的，你們收拾收拾去拜祭拜祭吧」，馬斯凱心中疑問重重，也不作聲，馬騰飛倒是一臉的疑惑，看着花自芳和王富貴就要問個究竟，誰知酒肆外人聲鼎沸，呼啦啦湧進一堆人，大喊著說道：「外邊來了好多車，該不是落日城的隊伍吧」。

花自芳帶着眾人擠出來，這才看到幾十輛大車陸陸續續拉着房子從門前過去，王富貴大喊道：「李院長來了沒有？」，東張西望之際，終於看到李淀柏從前邊帶着人過來，王富貴和花自芳連忙迎了上去，馬斯凱此時正跟馬騰飛說道：「這電動貨車可比我設計的那個要大多了，這房屋都是建造好的綠色光伏建築，是不是直流電的？」，馬騰飛笑着連連點頭，郭一凡和玉紗跟在劉智後面，小聲商量道：「讓他們男人去幹活，咱們跟着也去拜祭拜祭吧」。

少東家從後院屋子拎出一個包裹，包裹里放着紙錢和火燭，紙錢漲的都露出在外，大夥計手裏跨個竹籃子，籃子裏放着果品和雞鴨魚肉，老掌柜又從酒肆抱出一罈子酒，少東家也不說話，眼中含着淚接了過來，背着包裹抱着酒罈子徑直走了。剛走出人群，玉紗和郭一凡也跟了上來，從鄉里出來的村民正過來看熱鬧，看到少東家皆問道：「這是去看看你媳婦呢？」，少東家此時揮淚不止，西邊路兩旁綠草茵茵睡在蕭索高大的樹木底下，遠處的雲彩飄來，在日升之時帶着金色的光芒，露水從一片葉子上跳到乾裂的泥土裏，苦澀而濕潤。

崖山晨陽照花影，若即若離。若即若離，長風陣陣似歌聲。崖山夕陽照花影，如訴如泣。如訴如泣，白露蒼蒼月乘風。

少東家趕到路口，看到東邊的墳塋掩映在蒼木之下，而西邊水窪之中漆黑的棺材周邊狼藉一片，心中頓時不是滋味，踉蹌著撲通跪在棺材之前，悲從心底來，先是哭了一陣，大夥計也跟着前來，把籃子裏的果品擺好，雞鴨魚肉輕輕用碗碟端到近前，又把酒罈子掀開倒進碗裏，接着也哭上一陣，邊哭邊說道：「少奶奶，我跟着少東家來看你了，你平時待我如同親姐姐一般，在那邊你多擔待着，少東家不是無情之人，你不明不白的出了事，少東家說一定會給你報仇雪恨」，說了幾句又埋怨道：「少東家，少奶奶的棺材早晚要入土為安，別聽那些族人的怪話，說什麼入了祖墳就禍事來了，少奶奶平日裏對他們可不錯，往日間對你們爺倆也是遵守孝道，我們不讓看着少奶奶就這樣放在這裏不管」，少東家哭嚎起來，頓首捶胸著說道：「都怪我膽小怕事，連你身後事都辦不好」。

大夥計聽聞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安置香爐點香燃蠟，誰知身後傳來轟鳴之聲，扭頭往回看，但見一輛巨型的挖掘機緩緩而來，挖掘機後邊的車上隱約是花自芳帶着馬斯凱而來，少東家和大夥計連忙起身怔怔地站在原地，車輛剛停好，花自芳就急着先跳了下來，大聲喊道：「少東家，我也來祭拜一下」，馬斯凱也跳下車來，指著挖掘機說道：「我聽玉紗說，她們來的時候看見這邊還沒有弄妥當，所有特意叫了施工的來，趁這個機會我們也盡一下心意，把少奶奶好好安葬吧」。

此時，挖掘機上的司機從車上跳下來，緩步走到馬斯凱近前，少東家和大夥計也連忙走過來，少東家哭紅着眼睛上前握住司機的手說道：

「師傅，很感謝你過來幫忙，您怎麼稱呼啊？」，司機連忙謙卑地說道：「我是前朝的一個糊塗鬼，人們都叫我盒棺，前世因為囤積上好的棺材板，想着發財能過上好日子，誰知造成那麼多人流離失所，生不得安寧，死不得托生。今世來到此地，就是還債來了，可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這位馬先生吧，是他給了我機會，跟花大爺說過來做些事情，幫着咱們鄉民度過苦難」，少東家和大夥計都紛紛不解，以為這個人是瘋子，瘋瘋癲癲說些胡話。

馬斯凱卻聽得來了興緻，拉着他走到秦若心的棺材旁邊，小聲問道：「盒掌柜，我看這副棺木倒是上等之品，我說得對么？」，盒棺一邊喊叫着指揮挖掘機，一邊上前撫摸著棺蓋說道：「馬先生，您果然是好眼光，看這烏黑髮亮的成色和細密的花紋，少說也得是千年衫木」，說完扭頭問跟過來的少東家：「這是衫木吧？從哪兒弄來的，得有一兩千年的好樹呢」，少東家內心自然是豪氣萬丈，撇著嘴說道：「可不是，我們世代在此久居，酒肆後邊的沼澤里，原是生長著一片水杉林，這幾十年間，鄉民們都知道這杉樹好，紛紛過來砍伐了，有蓋房子需要樑柱的，有生火做飯需要柴火的，後來族長里幾個老人做了棺材板，眾人都是紛紛效仿，家裏新婦之喪，原是沒準備的，這才去族長家開的棺材鋪來了一副，好說歹說還賒了許多銀子，這才把棺材拉了來」，大夥計卻嘟嘟囔囔說道：「少奶奶可是享不了這個福了，才過門幾天啊，就遭此毒手，咱們就是賒了錢，也得讓她安心」。盒棺聽完，慨嘆說道：「哎，這世道難行啊，沒想到咱們這裏，竟然也有同行干這種營生」。

挖掘機先是平整了周邊的雜草，接着又挖了大坑出來，翻出的泥土和雨水混在一起，再往下挖，就聽到咯噔咯噔的脆響，那個大夥計眼尖，連忙跑過去大叫起來，沖着他們喊道：「快過來，怕是挖到什麼石頭了」，盒棺過來仔細一看，這才說道：「好像不是什麼石頭，是不是挖了別人家的祖墳啊」，少東家驚得瞪着眼睛問道：「這路西一側，原沒聽說有人家啊」，馬斯凱看着漸漸露出的石板，心底猜了個八九，跟他們商量道：「可能是古墓，咱們還是停下手吧，要是挖壞了，以後可不好弄呢」，大夥計着急起來，拉着少東家到一邊說道：「咱們還是換個地方挖吧，這事早晚傳出去，一會人多嘴雜的，少奶奶這邊更沒法下葬了」。

少東家思索再三，這才跟盒棺和馬斯凱說道：「咱們換個地方吧，這裏先埋上」，說着用手指向西側不遠的地方，讓盒棺去那邊挖，馬斯凱點點頭，吩咐盒棺草草埋了大坑，這才遙控挖掘機到另一邊去挖，少東家和大夥計又從道路兩側抱了枯枝敗葉堆撒在那裏。馬斯凱這時遠遠地看着他們，不自覺地竟然偷偷笑了起來，望着遠處的崖山，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中所想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很多都想不起來了，似乎大腦里有一個疑問，為什麼自己在這裏，為什麼眼前的事情顯得那麼不真實，一時間愣在那裏，臉上的笑容竟然凝固起來，眼角望向秦若心的棺材橫趟在那邊，黑漆漆的棺面泛著光澤，旁邊綠玉神獸的屍體東倒西歪的擺着，還有那沒燒盡的香火和紙錢，似乎一切顯得那麼詭異。

盒棺聚精會神地指揮挖掘機又重新平整，挖掘機爬前爬后又在挖著一個大坑，盒棺這時轉頭望着馬斯凱，發覺他楞著神，連忙上前勸說道：「馬先生，他們說怎麼干，咱們就怎麼干，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咱們就入鄉隨俗把活幹完就行了」，馬斯凱聽他說話這才回過神來，馬上回答他道：「我就是欣賞一下這綠水青山，他們兩個沒準想的是金山銀山呢」，盒棺似乎沒有聽懂，笑着說道：「不管什麼山，他都能養人，也能埋人」，話頭一轉輕輕說道：「馬先生，我在日落城可是就聽說你了，那邊上上下下都在說你，都盼着你過去看看呢」，馬斯凱頓時來了興緻，連忙問道：「這次來了兩個馬先生呢，該不會說得是馬騰飛吧，那邊也有人知道我來了？」，盒棺笑着說道：「肯定是說你這個馬先生啊，當然也有人說馬騰飛如何了得，那邊人都是前世過來的，提你的人更多，都說你個狂人是個瘋子呢」。馬斯凱聽盒棺說自己是瘋子，心中大悅，不住地說道：「我都聽習慣了，科技創新才能改變未來，我不像那位馬先生，他善於做遊戲和社交，我更喜歡做火箭、汽車、衛星這些東西」，盒棺本來就很仰慕他，這次見到真人，心中的話更是如同決堤般奔涌而出，豎着大拇指說道：「我聽說未來院的諸葛先生，建設院的李先生，還有那個胡林先生，都對你稱讚得很，咱們現在的天心部落到處都是你的產品」，說着又指著天上說道：「喏，就是天上的衛星導航也是星鏈呢，我們雖說自己造的，但是說起來都是你在前邊開拓呢」，接着又指著挖掘機說道：「這個挖掘機才下線沒幾天，全電力驅動的，底盤上的定位導航都是鏈接星鏈的。你再看機身上那個駕駛艙，那是全太陽能玻璃板，既能發現還是控制顯示系統，平常使用的時候就升起來，不用的時候整個駕駛艙都是隱藏在機車裏邊，可以摺疊收縮的，即便沒有人管控也能幹好活，我這司機就像是個小跟班的，跟着它出來放放風。更新奇的是，它幹完活一身泥，自個就能噴灑清污，我也就是看着它洗個澡，順便自己也洗個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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