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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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璠看著皇甫燮抱著薄棠梨從容赴死，心裡是又酸又苦又辣又咸，什麼滋味都有。那樣溫柔的皇甫燮，那樣痴情的皇甫燮，是她從未見過的。在她的印象里，皇甫燮永遠是戰戰兢兢，低頭哈腰的懦夫！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十分難過，因為她從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夫君。她從一開始就視他為統治天下的工具，而從來沒有考慮過工具也是有感情的人。
汪洋像黑貓一樣躡手躡腳地溜到吳璠的身邊，道：「皇後娘娘，噢，奴才該死，應該是太後娘娘。奴才討娘娘一個示下，是不是要——」
吳璠心裡一陣凄涼，太后，從今夜起，她將是太后，大宸最尊貴的女人，可以隨心所欲翻雲覆雨了！她的笑容凝滯了，她做著一切是為了什麼呢？父親送她入宮為後時，告訴她將來要守護吳氏家族的利益，可是，真到了大事塵埃落定的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虛空，手握住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她，說穿了將不過是頤雲宮慈安殿里的孤單寂寞的年輕寡婦。她忽然羨慕起早逝的薄棠梨來，起碼她生的時候得到了夫君的愛，到死的時候，她的夫君還是心心念念著她。生為女子，有夫君愛的陪伴，薄棠梨也不算命薄了。
有孱弱地像小貓喵喵叫一樣的哭聲在床榻上輕輕地響起。汪洋一個激靈，扯開薄薄的錦被，驚呀地看見有一個小小地嬰孩蜷縮在薄棠梨的身側。他略一思索，立即伸出雙手去掐嬰孩柔嫩的脖子。
「且慢！」吳璠攔住，憐憫地道，「留下這個孩子吧！」
汪洋遲疑地道：「可是丞相大人一再強調，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吳璠款款地道：「這你就不懂了。皇長子雖說現在省事，等到他人大時，難保他不會有那不該有的念頭，做出什麼一鳴驚人的舉措出來。再說小孩子都常有個頭疼腦熱的，假若乾禎帝一根獨苗不幸夭折，本宮可不想費那個神從宗室中再找一個出來。雖說朝廷上大半官員都出自吳家，但誰知道那些宗室背地裡在朝中有多少盤根錯節的關係！留著皇次子嘛！也好有個替補。反正他生母生父的事永遠都會是秘密。」
汪洋恍然大悟似地道：「還是娘娘深思熟慮。乾禎帝那個親弟弟平城王就不是一塊省油的燈！還有乾禎帝的叔叔周定王老是以周公自比。」
吳璠點一點頭，道：「知道了。本宮會妥善安置那些有所覬覦的人。」她拔下鑲紅寶石雲紋金簪，隔斷臍帶，褪下外衣，小心翼翼地包起渾身血污的嬰孩，貼著胸口，微笑道，「這孩子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將來準會是個冰清玉潤的少年，就封為蘭陵王吧！名字就換做天鶴。」她抱起孩子走出了瀰漫著血腥味的黑黢黢的屋子，丟下一句話，道：「這裡就交給你善後了。」
梨壺苑裡樹影花影交纏，古木森森，落英繽紛，香氣盈盈。在這樣美好的春夜裡，花事繁茂，不負春光怡然地存在著，而花樹下的屋內卻發生了慘絕人寰的悲劇。吳璠華麗的裙角迤邐地曳過如雪一般堆積的花瓣，走出門，乘上步輦，帶著隨從緩緩離去。而她劃過的痕迹不一會兒便被簌簌下落的梨花覆住，深院寂寂，花謝花飛花滿天，彷彿梨壺苑一直都是這般安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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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璠看著皇甫燮抱著薄棠梨從容赴死，心裡是又酸又苦又辣又咸，什麼滋味都有。那樣溫柔的皇甫燮，那樣痴情的皇甫燮，是她從未見過的。在她的印象里，皇甫燮永遠是戰戰兢兢，低頭哈腰的懦夫！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十分難過，因為她從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夫君。她從一開始就視他為統治天下的工具，而從來沒有考慮過工具也是有感情的人。
汪洋像黑貓一樣躡手躡腳地溜到吳璠的身邊，道：「皇後娘娘，噢，奴才該死，應該是太後娘娘。奴才討娘娘一個示下，是不是要——」
吳璠心裡一陣凄涼，太后，從今夜起，她將是太后，大宸最尊貴的女人，可以隨心所欲翻雲覆雨了！她的笑容凝滯了，她做著一切是為了什麼呢？父親送她入宮為後時，告訴她將來要守護吳氏家族的利益，可是，真到了大事塵埃落定的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虛空，手握住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她，說穿了將不過是頤雲宮慈安殿里的孤單寂寞的年輕寡婦。她忽然羨慕起早逝的薄棠梨來，起碼她生的時候得到了夫君的愛，到死的時候，她的夫君還是心心念念著她。生為女子，有夫君愛的陪伴，薄棠梨也不算命薄了。
有孱弱地像小貓喵喵叫一樣的哭聲在床榻上輕輕地響起。汪洋一個激靈，扯開薄薄的錦被，驚呀地看見有一個小小地嬰孩蜷縮在薄棠梨的身側。他略一思索，立即伸出雙手去掐嬰孩柔嫩的脖子。
「且慢！」吳璠攔住，憐憫地道，「留下這個孩子吧！」
汪洋遲疑地道：「可是丞相大人一再強調，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吳璠款款地道：「這你就不懂了。皇長子雖說現在省事，等到他人大時，難保他不會有那不該有的念頭，做出什麼一鳴驚人的舉措出來。再說小孩子都常有個頭疼腦熱的，假若乾禎帝一根獨苗不幸夭折，本宮可不想費那個神從宗室中再找一個出來。雖說朝廷上大半官員都出自吳家，但誰知道那些宗室背地裡在朝中有多少盤根錯節的關係！留著皇次子嘛！也好有個替補。反正他生母生父的事永遠都會是秘密。」
汪洋恍然大悟似地道：「還是娘娘深思熟慮。乾禎帝那個親弟弟平城王就不是一塊省油的燈！還有乾禎帝的叔叔周定王老是以周公自比。」
吳璠點一點頭，道：「知道了。本宮會妥善安置那些有所覬覦的人。」她拔下鑲紅寶石雲紋金簪，隔斷臍帶，褪下外衣，小心翼翼地包起渾身血污的嬰孩，貼著胸口，微笑道，「這孩子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將來準會是個冰清玉潤的少年，就封為蘭陵王吧！名字就換做天鶴。」她抱起孩子走出了瀰漫著血腥味的黑黢黢的屋子，丟下一句話，道：「這裡就交給你善後了。」
梨壺苑裡樹影花影交纏，古木森森，落英繽紛，香氣盈盈。在這樣美好的春夜裡，花事繁茂，不負春光怡然地存在著，而花樹下的屋內卻發生了慘絕人寰的悲劇。吳璠華麗的裙角迤邐地曳過如雪一般堆積的花瓣，走出門，乘上步輦，帶著隨從緩緩離去。而她劃過的痕迹不一會兒便被簌簌下落的梨花覆住，深院寂寂，花謝花飛花滿天，彷彿梨壺苑一直都是這般安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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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璠看著皇甫燮抱著薄棠梨從容赴死，心裡是又酸又苦又辣又咸，什麼滋味都有。那樣溫柔的皇甫燮，那樣痴情的皇甫燮，是她從未見過的。在她的印象里，皇甫燮永遠是戰戰兢兢，低頭哈腰的懦夫！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十分難過，因為她從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夫君。她從一開始就視他為統治天下的工具，而從來沒有考慮過工具也是有感情的人。
汪洋像黑貓一樣躡手躡腳地溜到吳璠的身邊，道：「皇後娘娘，噢，奴才該死，應該是太後娘娘。奴才討娘娘一個示下，是不是要——」
吳璠心裡一陣凄涼，太后，從今夜起，她將是太后，大宸最尊貴的女人，可以隨心所欲翻雲覆雨了！她的笑容凝滯了，她做著一切是為了什麼呢？父親送她入宮為後時，告訴她將來要守護吳氏家族的利益，可是，真到了大事塵埃落定的那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虛空，手握住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她，說穿了將不過是頤雲宮慈安殿里的孤單寂寞的年輕寡婦。她忽然羨慕起早逝的薄棠梨來，起碼她生的時候得到了夫君的愛，到死的時候，她的夫君還是心心念念著她。生為女子，有夫君愛的陪伴，薄棠梨也不算命薄了。
有孱弱地像小貓喵喵叫一樣的哭聲在床榻上輕輕地響起。汪洋一個激靈，扯開薄薄的錦被，驚呀地看見有一個小小地嬰孩蜷縮在薄棠梨的身側。他略一思索，立即伸出雙手去掐嬰孩柔嫩的脖子。
「且慢！」吳璠攔住，憐憫地道，「留下這個孩子吧！」
汪洋遲疑地道：「可是丞相大人一再強調，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吳璠款款地道：「這你就不懂了。皇長子雖說現在省事，等到他人大時，難保他不會有那不該有的念頭，做出什麼一鳴驚人的舉措出來。再說小孩子都常有個頭疼腦熱的，假若乾禎帝一根獨苗不幸夭折，本宮可不想費那個神從宗室中再找一個出來。雖說朝廷上大半官員都出自吳家，但誰知道那些宗室背地裡在朝中有多少盤根錯節的關係！留著皇次子嘛！也好有個替補。反正他生母生父的事永遠都會是秘密。」
汪洋恍然大悟似地道：「還是娘娘深思熟慮。乾禎帝那個親弟弟平城王就不是一塊省油的燈！還有乾禎帝的叔叔周定王老是以周公自比。」
吳璠點一點頭，道：「知道了。本宮會妥善安置那些有所覬覦的人。」她拔下鑲紅寶石雲紋金簪，隔斷臍帶，褪下外衣，小心翼翼地包起渾身血污的嬰孩，貼著胸口，微笑道，「這孩子看起來眉清目秀的，將來準會是個冰清玉潤的少年，就封為蘭陵王吧！名字就換做天鶴。」她抱起孩子走出了瀰漫著血腥味的黑黢黢的屋子，丟下一句話，道：「這裡就交給你善後了。」
梨壺苑裡樹影花影交纏，古木森森，落英繽紛，香氣盈盈。在這樣美好的春夜裡，花事繁茂，不負春光怡然地存在著，而花樹下的屋內卻發生了慘絕人寰的悲劇。吳璠華麗的裙角迤邐地曳過如雪一般堆積的花瓣，走出門，乘上步輦，帶著隨從緩緩離去。而她劃過的痕迹不一會兒便被簌簌下落的梨花覆住，深院寂寂，花謝花飛花滿天，彷彿梨壺苑一直都是這般安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