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戰臨安 (七)

第三十二章 戰臨安 (七)

「砰...」,沉重的大門終於被撞開,兩邊的人互相看到對方的時候,都愣了一下,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門外的人紅着眼睛瘋狂往門裏沖,門裏的人試圖用長戈阻擋,同時大聲吼叫着為自己壯膽。

而大門兩側的宮牆上,無數鐵鎖鈎被扔上牆頭,蜂擁攀爬到宮牆上的人被牆內的長戈刺落,然後另一波緊隨其後。

有人從牆上跳入皇宮,被快速圍殺,又有人跳下,一個,兩個,三個...翻入的人越來越多,裏面的人絞殺不急,隨着跳下的人形成了隊列,大門兩側牆內如同宮門通道里一樣,形成了直接廝殺。

宮門通道里,擠在一起的人太多了,再加上被殺死的人,屍體就直接倒在通道里,外面人推進的速度一直很慢。

眼見進攻不順,面具人身後一騎踏出,馬上之人黑臉虯須,雙腰配刀。

虯須大漢從馬上跳下,雙手交叉從腰間抽出雙刀,突然向前奔跑,來到宮門通道里,一個雙腳蹬地,整個人騰空而起,虯須大漢借勢在通道內壁上踏出幾步,縱身躍下向著牆內的守軍揮刀砍去。

虯須大漢跳入守軍的人群,同時砍翻幾人,他雙刀在手,不等人群反應過來,強行持刀轉身掃過,周圍的人倒下一片。利用這短暫的空隙,虯須大漢身子前沖雙腳踏向面前的兩名守軍,巨大的力量將兩名守軍蹬飛,然後直接砸向後面正要前壓的人群,又是倒下一批。

守軍被虯須大漢的氣勢嚇到,愣了一下,就在這個短暫的停頓中,牆外的人群一下子推進到了牆內。戰場從通道處向兩側蔓延,守軍一退再退,從通道進入的人也越來越多。

終於,這個擁擠的戰場變得越來越大,守軍一部分往長階上撤,另一部分在長階與宮門之間的廣場上與對方廝殺。面具人麾下的人群,從宮門通道湧入,從兩側宮牆躍入,速度也越來越快,近萬人,就這樣像洪水一般灌入沛朝的皇宮中。

廣場上的廝殺逐漸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不管是皇城禁軍還是城門守軍,一開始的對峙還能夠勉強頂住,但是,戰場範圍擴大后,雙方戰力對比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來自北方的這群人就像是嗜血的餓狼,將眼前的守軍看做安逸了許久的羊羔,瘋狂的撲過去,而從未見過如此場面的守軍被撲過來的敵人嚇得都忘記了阻擋,就這樣,很多很多人都被一刀結束了生命。

血流成河,遍地屍首,廣場上的守軍逐漸被清除乾淨,幾千人就像是七月末成熟的稻穀,被人懷着豐收的心情輕鬆收割。

禁軍副統領周崇喜在這些被嚇破了膽的守軍中,難得的勇敢悍勇,他原本是和秦重一起退向了長階之上,奈何眼前的景象讓他實在看不下去,抽出戰刀,從不斷後退的人群中殺出,在他的帶領下也有一些人跟隨着向那邊慘烈的戰場奔去。

周崇喜是勇敢的,他帶着十幾個人稍微阻擋了對方在長階前的進攻速度,可是也就是片刻而已。勢不如人,這十幾個人在頃刻間也被砍殺,周崇喜這個突然竄出來的人吸引了之前一人闖入宮門的虯須大漢,也是他,最後一刀砍下了周崇喜的頭顱。

近六千人守軍,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被屠大半,只剩下千餘人退到了長階上,而這些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廣場的守軍被清除乾淨后,那群餓狼向著長階沖了上來,然後這一進一退的兩方,一起向著長階上方的露台移動,禁軍大統領秦重早早的退到了露台之前,他從上往下看,自己人正以眼見的速度被殺死,而對方也正一步一步的登上長階,接近後方的長樂宮大殿。

大殿中,劉景隆已經躲到了桌案下面,他將雙手捂住耳朵,身體在顫抖著。李綰聽到越來越近的廝殺聲,也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他雙手緊握,咬着牙死死的站着,嘴裏一點點的腥味刺激著逐漸崩潰的精神,他還不想倒下。所有的大臣已經縮在了一起,有人雙腿之間已經濕了,多數人的雙手震顫的根本控制不住。

一個人突然跑入大殿:「殺進來了,他們,殺進來了」。

秦重從始至終都沒有親身參與戰鬥,一身金燦燦的鎧甲,依然整潔乾淨,在這大殿中,尤其的刺眼。李綰看着這個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慘白的臉,顫抖的身體,以及那一身象徵皇室尊嚴的鎧甲,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麼,眼神有了絕望。

殿外,剩下的守軍放棄了抵抗,全部退回露台,丟掉兵器,齊齊跪下,而在大殿門口的一眾太監,見到此番景象,也立刻讓開道路,跪在兩側。

突然的安靜了下來,並沒有人衝進大殿。

正在等待最後時刻的李綰,卻沒有看到一群人衝進來一頓砍殺的場景,這樣的等待,更加痛苦,他踉蹌了幾步,還是拚命的堅持站住,已經猩紅的眼睛盯着殿門外。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大殿門口,長發披散、白袍加身,面上只有一雙眼睛露出,黑色的金屬面具上有獠牙的圖案。

面具人跨步進入大殿,擠在一起的大臣們一下子都跪了下去,只有林燮還站着,但是眼神中透露著恐懼。

面具人進入大殿後,從左到右仔細看了看這個沛朝的權力中心,然後一步一步走向丞相李綰。

「李綰,劉景隆呢」?面具人看着李綰,開口說道。

李綰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站穩,他看着面前的人,那面具上的獠牙,還有那雙冷到骨子裏的眼神。

「你的皇帝,人呢」?面具人又問了一遍。

「你是誰」,李綰努力的開了口,嘴角有血溜出。

「我是誰,李綰,你聽不出來嗎」?

「你...」,李綰一下子後退了兩步,是那個人,「不,不可能...」。

面具人伸出右手,慢慢將面具摘下,一張有些疲倦的臉出現在李綰面前。那張臉,稜角分明,顴骨突出,顎下無須,只是唇鼻間有一排並不濃密的鬍子,整張臉,並無特別,只是,那雙眼睛,冷的滲人。

「劉景恆」!

李綰咬牙擠出三個字。

龍椅前的桌案下面,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

劉景隆轉頭,看着龍椅方向,眼睛微眯,嘴角翹起。

「李綰,我二皇兄,在哪裏啊」?劉景恆依然盯着那張桌案,開口問的還是李綰,只是聲音多了一絲戲謔。

那邊桌案下面又發出了一些聲音,這次,裏面人呼吸的聲音都幾乎能聽到了。

「二皇兄,你在哪啊,你三弟來找你來啦」,劉景恆向那邊走近了兩步。

李綰突然衝到劉景恆面前:「劉景恆,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哈哈哈哈,當然是找我皇兄敘敘舊啦」!

「你這個逆賊,別忘了你也姓劉,這裏是大沛朝的皇宮」,李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嘴角流出的血也越來越多。

李綰將越過李綰的目光收回,死死盯住擋在他面前的人,看着這個渾身顫抖卻握緊雙手使出渾身力氣才能站穩的身體,眼睛裏終於露出了兇橫之色。

「李綰,你是怎麼做到丞相的,父皇是怎麼死的,你也配站在這裏說大沛?我真希望你說出的是成王敗寇的道理,也許我還會看重你一些」,劉景恆說完,向身後招了招手,兩個人進來直接將李綰拖走。

李綰還在掙扎,嘴裏不斷叫喊著:「逆賊,反賊,弒兄的畜生...」!

一拳打到李綰腦袋上,這個權傾十年的宰相暈死過去,像一隻獵物般被拖出大殿。

劉景恆沒有去看李綰的慘相,他再次盯着龍椅那邊,冷冷的眼神,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二皇兄,咱們兄弟十年沒見了,出來吧」。

沒有反應。

「二皇兄,父皇走了也有十年啦」!

桌案下面有布簾顫抖了一下。

「二皇兄,太子一家,你還記得嗎,我親自送他們走的」!

桌案下面有人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劉景恆沒有接着說下去,而是安靜了一會。

「二皇兄,我,不殺你」!劉景恆像是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不可能,你一定會殺了我,就像殺了太子那樣」,桌案下面終於說話了,但是聽得出來,震顫的聲音里是滿滿的恐懼。

「是啊,但是你又能如何呢,十年前被你撿了便宜,我認了,現在你該還給我了」,劉景隆冷冷的聲音,沒有任何的感情,「二皇兄,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桌案下面安靜了一下,一個身體從布簾中慢慢爬了出來,一張慘白的臉,一身明黃皇袍,頭上的冕旒有幾串珠簾已斷落,劉景隆狼狽的站了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的晃動着,他伸手扶住桌案,終於站穩。

「二皇兄,好久不見」,劉景恆微抬着頭,看着高高在上,惶恐不安的劉景隆。

「景恆,你,不要殺我」,劉景隆微低着頭,看着龍案之下,滿臉笑意的劉景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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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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