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塑料姐妹花

成堆的塑料，層層疊疊的，散發著惡臭。不遠處升起的黑煙，一點點蠶食著緋色的晚霞。與天相接的水面卻也映著緋色，變成了深赭色。

濃稠的深色液體從管道，「噸噸」的灌入土壤，海綿狀的地面慢慢上浮。在漫過黑水灌入的另一端，是燈火通明，不夜城外的護城河，水面上飄著一整塊一整塊浮萍和像蛛絲一樣的白色的泡沫。

「嗡嗡」流著綠色膿液的巨型昆蟲成群列隊的在空中飛竄，享受著黑夜降臨之前的狂歡。

「唰——」瞬間，一隻昆蟲被潛伏在浮萍邊的獸物吞食。

不知是癩蛤蟆還是變形蜥蜴的獸物，卻慢慢陷入泥濘的漩渦中。

良久，暗色液體中，緩緩浮起妖嬈的背影，裸露的肌膚，被深棕色蛇型的頭髮遮住，若隱若現的曲線妖嬈至極。

「沒想到，蘇薩，還真是不挑食呢？」尖厲的聲音從塑料山堆後傳來。

兩個像連體嬰兒的短髮小女孩裹著塑料，一個穿藍黑色和服，一個穿紅黑色和服，腰帶卻是硬塑料，像是不倒翁維持平衡的那塊瓷土。

「不過是沒有呼吸的塑料罷了，也敢直呼本尊。」女子撩起頭髮，巨型的蛇尾狠狠地把兩個塑料娃捲入泥濘之中。

女子一躍而起，套上一襲黑色緊身衣，消失在漸深的夜幕中。

陽光未曾觸及的地方，總會存在，你無法想象的骯髒和陰暗。

哪怕永不落幕的白晝下，也有陰影的存在。大多數人是不會在乎所謂的光明，只有身處黑暗，才會明白，縫隙中透過的一絲陽光，有多珍貴。

「哇，好曬啊！我不去，我才不去。」沐汐推開天宇。

「誒！你就幫我個忙唄。」頭戴髮帶的天宇，穿著11號運動衣浸透了些許汗水。

「嗯？我為什麼要幫你，有學妹主動給你送飲料，你不好好收下，謝謝人家，你還讓我去幫你還給人家，這不是太殘忍了嗎？」

「沐汐，你幫還是不幫嘛？那我自己更不好意思還給她呀，她一句話也沒說就往我手裡塞，還夾了個口香糖，裡面還寫了字，這一看，我怎麼能收呢？」

「那我以什麼名義幫你還給別人？人家誤會可怎麼辦？」沐汐在運動會支的帳篷里找了個空地，一屁股坐下了。

「朋友啊，以朋友的名義啊。」天宇十分認真的看著沐汐的雙眸。「你去不去？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了？以後你要是想……」天宇又轉過頭。

「哪個學妹？」沐汐唰的起身。

「那個！對！就是撐個橙色傘，穿黑色衣服，有點胖胖的。」天宇把那瓶飲料馬上塞給沐汐，悄悄給沐汐指認當事人。

「好。」沐汐無奈的看了看天宇。

「看你的了，不要太傷學妹的心了。」天宇邊往賽場走，邊對沐汐做了個鬼臉。

沐汐點點頭。

拿著飲料，沐汐握著口香糖的紙條，「嘿嘿，我絕對不會傷學妹的心的。」

沐汐悄悄走在那把橙色遮陽傘的背後，聽到兩個女生竊竊私語。

「嘻嘻，那個11號男生好帥呀！」

「是啊，他好像拿了3000長跑第一。」

「太棒了耶，剛剛我還給他送了飲料。」

「噗噗」沐汐像敲門一樣敲了那把橙色的傘。

兩個，唐代，美女回眸，沒笑，一個穿黑色衣服，一個穿白色衣服。

三人尷尬對視。

「這是剛剛那個11號學長給你的。」沐汐把東西一把塞給了，另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生。

沐汐一溜煙，跑開了。

天宇看著遠處的沐汐，嘴角一笑。

「呵，我就知道。」他擰開瓶蓋，把水一飲而盡。頭也不回，把瓶子丟進了桶里，轉身消失在逆光里。

陽光下，青春散發著如此璀璨奪目的光彩。沒有人永遠17歲，但永遠有人17歲。每一瞬的光暈，在時光里都留下明亮的一抹回憶。

「他像一團火焰，燃盡了我的青春，他走了，那麼，給我留下的，只有在微風中翻飛的灰燼。」

沐汐不會想到，將來的某一天，她竟會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在塵世間，萬物生靈，終究是要都歸於虛無。

不過，除了，萬年不腐，塑料姐妹花？

「咳咳咳」藍黑小塑料從水裡浮上來，吐出一堆黑色膠狀物。

「真是最毒蘇薩，太暴力了！」紅黑小塑料憤怒的尖叫著，「我的和服都破了！」

紅黑小塑料的腰帶碎了，看來這個塑料老化了，質量不行。

「紅黑和子，我們不能就這樣任她欺負！」藍黑塑料點點頭，拿出一塊白塑料把紅黑小塑料空了一塊的腰包紮起來。

「藍黑惠子，那我們怎麼辦？」紅黑小塑料懊惱的問著。

「我們要變得更強大！」眼睛放出藍光的小塑料，露出了小獠牙，一口咬住了紅黑小塑料的腰。

血光在迸發的紅黑煙霧中如一抹蚊血，淡漠，不值一提。

「蘇薩，我倒要看看不會呼吸的你是什麼樣子的。」

在迷霧中，紅藍格子和服少女，帶著一絲不屑，揮著巨大紅黑塑料扇，黑色泡沫狀土壤，瞬間碎成粉末，凝固了噸噸流動的深色污水。

在殘月下，鬼魅般存在著的它們，默不作聲的肆意擴張著。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活著的人類，安逸的過活，揮霍著所謂的後世資源，不痛不癢。何必「杞人憂天」？人生在世不就是要及時行樂？不夜城，就是要夜如白晝，要最酷炫的燈光秀，要最華麗的盛世光芒，要千千萬萬的生靈迷失日月。

燈光熄滅，最終，是誰會在迷失於黑夜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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