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雨欲來
這段時間青年過得有些不太自在。
不論他做什麼，去到什麼地方，都能感受到幾縷若有若無的視線。雖然惡意倒是察覺不到，但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注目禮服務仍是令人感到無語。但他又不好動手，畢竟自己好像打不過人家不是？
自己如今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至少在他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但有一天他實在忍不住了……
那天凌晨三點，他下班回來躺了一會兒，然後起床解手，正順着廁所的窗戶欣賞著秀美的月色；明月皎潔，星河在天…真是極好的風景。卻不知道哪一方請的笨蛋哨子，十分不專業，竟然不小心踩碎了一片枯葉，咔嚓一聲，便打斷了他的意境。
青年感覺大煞風景，他自己都替那個哨子捉急。
你瞅瞅，怎麼辦事的？
娃娃營里訓練出來的嗎？
這要是正常人早就抄起傢伙出門捉賊了吧？
但是青年沒有，他覺得自己一向待人和善、溫柔體貼，這可是他的為人準則，不能愧對自己好不容易起的「雲大善人」這個偉大的名字不是？
於是他提起褲子，悄悄地進屋，拉上窗帘，偷偷地披了一件去年參加萬聖節活動用的服飾……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一時興起的調戲之舉竟然直接把對方嚇跑了，甚至還隱隱傳出了哭聲，聽動靜好像還是個女子？
望着那不專業哨子絕塵而去的身影，青年愣愣地摘下戴在臉上的鬼臉面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這……我萬聖節嚇人的時候也沒人有過這反應啊？
不遠處，一座樓頂的天台上，緋焰之王香取紅纓一把捂住臉…簡直是不忍直視！
不多時，當那個不專業的探子抽著鼻子回到她的身旁，摘去遮掩，竟是那個機艙里一身西服的女子。只是此刻，她那一身英氣此刻都化作了委屈，半點不復之前敢於直懟執劍王那盛氣凌人的模樣。
看着她此刻楚楚可憐的樣子，香取紅纓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依舊沒有移開自己死魚般的眼神。
「我說…這種事情派職業的去就好了，你一個內務官非要下去幹啥？」
「我…我好奇傳說中的劍主大人長什麼樣子嘛……」
「所以就被人嚇回來了？」
「嗚…」玉流蘇左手捏著右手，像一個犯了錯等待訓斥的孩子。
香取紅纓見她這副模樣，卻也不忍心再訓斥下去了。
沒辦法，這個現在雖然是自己的下屬，但其實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友人，最怕那些魑魅魍魎的東西。
她一直想不通，如今冥族現世，可以說半個世界都是鬼，有什麼好怕的？真是可惜了那一身不俗的能力，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無法用來對付冥族。
「議盟那邊傳來消息沒有？」香取紅纓突然向玉流蘇問道，算是揭過了這件事。
辦起正事來玉流蘇立刻便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面容一肅，利落的說道：「議盟那邊對您此次私自行動的行為十分不滿，所以只准許讓您動用香取家的力量，但您知道，香取家所在的緋焰城距離遺落之城並不是很近，所以等增援趕到大概要數日之後了。」
香取紅纓的眉頭緩緩地皺了起來。
從她見到影無月出現在遺落之城的當晚，她便暗中下令，讓玉流蘇向自身所屬的太平洋議盟報告自己所處的方位，尋求增援。
因為她覺得冥族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
但或許是因為她作為新任劍主，威望不足的緣故，愣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這讓她的內心愈發對自己陰差陽錯之下得到的消息逐漸感到了懷疑。
難道…是沖我來的么？
…
另一邊，青年唉聲嘆氣的回到了住所，今晚的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預算，稍稍違背了他作為善人的初衷。
他只是想出去提醒一下那個哨子，上廁所就別盯着了吧？況且他的面具其實從來沒嚇到過人，一個兔子面具有什麼好害怕的？
沒辦法，下次有機會遇見，道個歉吧？
青年如此想到。
至於是否還能遇見那名女子，則是青年從來不會去考慮的事。
他一向認為，只要是「因」，便一定會和「果」相遇，避無可避，無論那是以何種形式。就像線的兩頭看似延伸方向不同，卻從來都是相連的。
畢竟，他自己便是那人間最大的因果，不是嗎？
…
「獄主，緋焰之王的人和青年接觸過了。」
遺落之城的一處地下室內，影無月站在一幕地勢圖的投影前，用手磨砂著下巴，似乎正在思考些什麼。
聽到屬下的稟報，他停下動作，問道。
「哦？如何？」
「沒有得到有關青年的信息。」
「唔…先不去管他，我們的目標在另一邊。緋焰城那邊怎麼樣了？」
「回獄主，香取家的人已經行動了，我們這邊人也到齊了。是否直接動手？」
影無月擺了擺手：「不急，那個廚子說不定是個變數，再盯他兩天，如果沒什麼動作再行動也不遲。」
「遵命。」
…
之後的兩日，青年一切如常，白日大睡，晚上燒菜，然後雷打不動的送別夕陽，頗有規律，倒也自得其樂。
至於那些盯着自己的視線，本大善人什麼陣仗沒見過？隨他去好了。
只是他這樣悠哉悠哉，某些人可坐不住了。
香取紅纓可不是來這旅遊的，這次私自行動迫於無奈，已經讓議盟知曉，回去就算不被聯名處分也得被那幫老頭子噴上一臉的唾沫星子。
要是找著第九劍還好說，但這一連派人在城內搜尋了好幾天，也沒找到任何有關第九劍的蛛絲馬跡，除了城中隨意對人動手會詭異的招來懲罰之外，這好像就是個普通的城市。
但香取紅纓知道，這一點也不普通。
她見過了好幾位，曾經被她親自抓捕背叛人族、或是犯下了其它十惡不赦的大罪之人，如今在這城裏好像都變了性一般，處處與人為善，並且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願意的情形，就連冥族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這些是不是青年的手筆，但她知道，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甚至在她知曉的所有人類執劍王之中都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但她一連盯了數日，也沒看出這青年有啥不自然的舉動，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個廚子……
就在她逐漸焦慮起來的時候，玉流蘇收到了一個信息，令她心神一震，如同填上了最後一塊拼圖般，將所有零碎的信息連同直覺瞬間連成一線。
玉流蘇接受到的消息十分緊迫：冥族第五域獄主——噬幻者花無味，帶人兵臨緋焰城。
要是擱在以往，她倒也不至於怎麼擔心，僅僅一個冥族大將，還不至於短時間內便能在九大主城之一的緋焰城掀起什麼風浪？
任何一座人類主城，軍隊和能力者的配備都是議盟的尖端戰力，同時有着八大能力者家族之一的香取家坐鎮，基本上就跟鐵桶差不多。除非冥族那一域人馬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態，否則難以成事。
只是如今她恰恰不在緋焰之城，並且因為議盟的原因，使得她還不得不調離香取家的能力者趕來支援自己，這就使得緋焰城王座空懸的同時，連主力軍都大幅縮水，而冥族偏偏挑這個節骨眼來攻城……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個傻子都能聞到這其中的陰謀氣味了。
香取紅纓更是能夠確定，緋焰城，或者說連太平洋議盟，都混進了冥族的身影，否則冥族又豈會第一時間得知她的動向？然後料定她必定只能派遣香取家的人導致後方空虛？
恐怕那個讓她只能調動自己力量的，其中就有冥族的手筆吧？
香取紅纓深吸了口氣，讓自己迅速鎮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亂，否則恐怕一個不慎便是對人類的重大打擊。
除了無人插手的遺落之都，七十二不滅城還好說。而八大不滅主城，不滅的是城，更是人類的一口氣！如果連不滅主城都滅了，還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而冥族此次明顯是蓄謀已久，從一開始她得到第九劍的信息，再到現在的攻城，無不透出了他們的處心積慮。所以如何處理，必須慎之又慎。
思量片刻，香取紅纓對玉流蘇說道：「傳令香取家，不用來馳援遺棄之城了，立刻回防，你們也立即回去，不出意外的話，兩日後便能與他們匯合。
「我還有件事情要去處理一下，隨後就到。」
「可是…」
香取紅纓知道她的擔憂，搖了搖頭。
「我又不是什麼小魚，吃掉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單憑一個影無月可不夠，怎麼也給再加一個。」
「可是現在露面的冥將級就有影無月和花無色了……」
執劍王大人瞬間破功，惱怒的伸手捏起玉流蘇的臉皮就是一陣揉捏。
「好哇！你就不能念我點好是吧？」
「我…」
「好了，趕緊回去吧，這可不像你。」
香取紅纓指了指眉心的劍印，說道：「難道你忘了？從我們被賦予這比肩神明的能力那一刻起，便意味着要扛下與其重量相當的責任，多說無益。」
玉流蘇見她心意已決，輕嘆一聲，將擔憂藏在心底。旋即打開通訊，開始有條不紊的一一下令。
不到半個小時，機艙里分散在遺落之城各處的人馬便迅速聚集在了一起，整裝待發。
玉流蘇清點了一下人數，登上直升機后，望向香取紅纓：「那個青年？」
「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會處理。」
玉流蘇點了點頭。
「那你…多保重。」
香取紅纓笑了笑，擺了擺手，要是真要到了那種境地，該保重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
此時已是深夜，在目送直升機離去之後，香取紅纓深吸口氣，身形驀然間極速躍起，奔離遠地，一瞬間便出現在百米開外。
藉助炎爆的衝擊力提升自身的速度之後，只是幾個縱躍間，便出現在了酒樓的大門前，直奔后廚，然後一把手揪住青年的衣領，單刀直入，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直接逼問道。
「喂！你到底是不是第九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