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微妙平衡
數月之後，一方血染的天海上，一座殘破的巨山沉浮，鐵青色的山體上染滿了暗紅的污血，這是鐵血山。
將近半年的時間，這座山成了太素海的風暴之眼，集結了雙方超過百萬的修士，在這裡大戰。這座被黑武天重兵把守的大山上，八十萬人死在了這場戰爭中，包括七名海主，數萬山尊山神，直將一方海域染成了紅色。
鬼桑毒手冷冷地站在山前，沉仙海外一戰，他負傷不淺，嚴重影響了他飛行的速度，終究還是遲來了一步。
四海的大軍集結在千里之外，正在謀劃下一步的行動。
「出來吧！」毒手淡淡開口。
一尊身影破開虛空，出現在毒手的不遠處。
「鬼桑毒手，你來遲了，你也看到了這後果，黑武天高層大發雷霆，要你親自解釋此事！」說話之人氣息不弱，顯然是黑武天的一名頭目。
「解釋？」毒手緩緩抬起自己的斷臂，目中閃過一抹陰冷。
黑武天頭目看得心中一凜，號稱海帝之下最高戰力的鬼桑毒手，居然斷掉了一根手臂。他的頭顱之下，皆是殘軀，是黑武天耗費了大量的寶貴材料，為其重新鍛造的身軀。這幅身軀一半是血肉，一半是材器，堅固不朽，卻也殘損了。
黑武天頭目微微躬身，道：「天主請你去商后陵。」
「哦？」
「高層接到密報，四海大軍不日將前往商后陵，還請毒手大人儘快移駕。」頭目道。
「商后陵！」毒手念著這三個字，若有所思。
這座命途坎坷的帝陵在數萬年的歲月里，接連受到彌天，鬼斧道人，以及黑舞仙，三任太素海帝的強啟，最後更是被黑舞仙以暴力手段鎮壓帝墳，將商后陵納入黑武天的版圖。商后這位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太素海帝，死後居然還不得安寧，真不知道他身前造就了多少殺孽！
一般情況下，帝陵都有著化不開的死氣，以及牽涉久遠的因果，就算是海帝也不會輕易強啟。商后陵屢遭劫難，其中定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秘情。
而四海大軍，劍指商后陵，似有所圖！
「知道了。」毒手揮了揮手，黑武天的頭目隱入虛空，瞬息遠去。
毒手思索了片刻，向北方飛去。
更遠的地方，沉仙海外十萬里。
一個小女孩拉著一個年輕人的長發，像拖著玩具一般，遊盪在藍天。
少年雙目緊閉，毫無生機。
這小女孩是豆蔻，他拉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華風。
豆蔻遠遠地看著一座山，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子已經沒幾個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拖著華風，走向了那座大山。
他將華風放在山腳的溪水旁，然後蹦蹦跳跳地跑了山林中去。
一連幾天的時間，華風就那麼躺在溪水邊上，不時有小型的食肉野獸奔來，只遠遠看了一眼，便飛速奔走了，他的身上居然長起了苔蘚。
幾天後，小豆蔻才蹦蹦跳跳地跑下了山，口袋裡裝滿了五顏六色的野果。
他來到溪邊，尋了半天，方才從雜草堆中，將華風挖了出來。
「咦，哥哥好臟啊！」小豆蔻嫌棄地看了一眼，將華風直接推入了溪水。
這一幕正好被一個路過的道姑看到，她年歲不大，約莫十四五歲，小臉長得水靈白皙，圓潤可人，容貌甚乖。她穿著一身灰白的道袍，身材嬌小，儼然是個入門不久的小弟子。
華風被小豆蔻丟入水中，隨著溪水流向遠方。
「哎喲，哥哥被水跑了。」
豆蔻一看，急得一陣跳腳，急忙沿著溪邊跑了過去。
小道姑一看，這可不得了，那人顯然是昏迷著，要是被水衝出了山，落下去，肯定必死無疑了。
她足下一點，身軀輕飄飄地飛了過去，一把拉起華風的衣襟，「刺啦」一聲，將華風提到了岸上。
豆蔻看了，拍著手喊：「好厲害，好厲害。」
「哪裡來的小娃娃？這麼不懂事。」小道姑蹙著眉，問道。
「那邊來的。」豆蔻指了指來的方向，說道。
小道姑聞言，一陣無語，她瞥了一眼地上的華風，臉色微紅。這華風數月來，身上的衣物已經腐朽，剛剛被他那麼一拉，露出半截身軀來。他蒼白的胸口上有著神秘的符文，身材勻稱而結實，只是少了一條手臂。
「是個死人啊！」小道姑一看，急忙倒退了幾步，眼前這個人沒有半點的生命氣息。
「姐姐你亂說，我大哥哥沒有死，只是睡著了。」豆蔻撅著嘴道。
「是么？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小道姑又看了一眼，確定這個人沒有絲毫的生命波動。
「沒死就算沒死。」豆蔻喊道。
她跑過去，要著華風的身軀，喊道：「大哥哥，快醒來啦，快醒來啦。」她的眼淚撲朔地滾落到華風的臉上。
「小妹妹，你不要傷心，你哥哥真的死了！」小道姑安慰道。
而就在這時，華風的胸口猛地一顫，他的喉嚨間發出令人顫粟的嘶吼，他猛然坐了起來。
「看大哥哥醒了，我說他沒有死吧。」豆蔻破涕為笑，仰著頭，驕傲地看向小道姑。
小道姑如臨大敵，退步百丈，擺開架勢，在她眼裡，這時詐屍，是詭變！
華風醒來，頓覺喉嚨一陣不適，用力一咳，居然吐出幾顆野果來。
他有點無語地望向了身邊的豆蔻，這個小娃娃居然硬生生塞了幾十個野果在自己肚子里，從食道蔓延到喉嚨。那些果子並沒有被消化，而是一個接一個地擠排在華風的體內。
他想站起來，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的靈氣居然絲毫不剩，連起身都困難無比。他急忙內視己身，還好道基尚在，體內血脈經絡爛了大片，一身的靈氣也不知道被什麼磨滅了。
是了，自己中了毒手的冥毒，昏死過去，居然沒有死掉，卻在這裡醒來了。讓他驚駭的是，自己的神魂，原本兩尊黑白的魂體如今只剩下一尊白色的魂體了，另外一尊去了哪裡，他竟然完全感應不到，恐怕已經消解在了天地間。
華風從活死人的狀態醒來，體內的一切開始運作起來，消化掉野果，讓他的精神一震，這不虧是煉魂的好葯，原本虛弱的魂體瞬間強盛了幾分。
冥毒為何沒有毒死自己？華風一陣狐疑，那條髮絲還清晰地繞在體內，從腹部蔓延到頭頂，卻似乎失去了威能，陷入了死寂。
「你.....真的不是死人？」小道姑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看了看華風，問道。
「當然不是，而這，又是何方？」華風艱難地吐字，問道。
「這是青城山，你是外海人？」小道姑問道。
華風微微點頭，他體內的道在緩緩的恢復生機，一絲絲地吞吸天地靈氣，這是這個過程很是緩慢。冥毒破壞了他大片的肉身，現在他靈力全無，需要耗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復原。他取出幾枚靈丹，吞入腹中，勉強可以站立起來，卻渾身疼得他瑟瑟發抖，這種自內向外的巨疼，直觸神魂，讓人頭暈目眩。
「你傷得很重啊！」小道姑看出來了，這個人體表沒有半點傷痕，體內卻好似一團漿糊。
華風微微點頭，望向這座大山，蒼翠無邊，和太素其他的山大相徑庭。
「但是....但是.....」小道姑面露難為之色，欲言又止。
「我不能呆在這裡？」華風問道。
小道姑點了點頭。
「為什麼，這山是你家的嗎？」豆蔻聽了，不服氣地仰著頭問道。
「自然是！」小道姑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中還有股自傲的氣。
「哼，我哥哥走不動了，偏要在這裡，怎麼樣。」豆蔻喊道。
小道姑看了一眼華風，眼中有不忍，她低著頭道：「老祖說了，如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我們青城要封山二十年，門人不得出山，外人也不得進入。」
「好了，我懂了。」華風站起身來，望向遠方。
就在方才，他似乎察覺到了為何自己沒有被毒死。在自己的體內，有另外一股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在制衡著冥毒，二者都想殺掉自己，卻又不想對方得手。這兩股力量相互制衡，在體內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大概就是世人常說的以毒攻毒！
他望向自己的斷臂，居然長出了寸許，他心中一震，難到自己還因禍得福？
「豆蔻，我們走。」華風踉踉蹌蹌地拉著豆蔻，走下山下。
小道姑看著，眉頭緊鎖，終於他還是追了上去，道：「你傷這麼重，要是從天上掉下去，可怎麼辦啊？」
華風聞言，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修士，不得不說，她很善良。在這殺伐漸起，血腥瀰漫的太素海，如同一株破淤泥而出的白蓮。青城老祖看來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可以拋開功名的誘惑，獨忍孤山，坐看天下風雲變幻，一心只求自我真道。
「這樣吧，我帶你去後山，那裡沒什麼人，過幾天你傷好了，再走吧。」小道姑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
華風揣度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恐怕走不出萬里，他點了點頭，道：「多謝。」
「哼！」豆蔻在一旁，仰著小巧的鼻尖，鄙夷地看了小道姑一眼。
小道姑尷尬一笑，扶著華風快速穿過山林，來到了青城後山。
這裡碧水青山，崖壁高聳，幽靜深邃，陣陣鳥鳴猿啼從高處傳來，讓人心神歸寧。
過不多時，來到一處深澗，外懸垂瀑，內有洞府，常人難尋。
洞內石壁上依稀刻著幾個字：山海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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