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胭脂山下
狂暴的氣息終於暗淡下來。
沙塵的中央,一個老者盤坐高空,他的手上拿著一張飄忽迷幻的山河皇圖,這居然是皇圖山的山靈。
皇甫天正,他並沒有死。
他身前一個少年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是華風。
「大夢千年了無痕,世上故人已成煙。極道子,你居然隕落了,你我之間,究竟是誰贏了,誰輸了?」皇甫天正沙啞的聲音,輕輕念道。
「仙道是真實存在的,只可惜,你已經看不到了。」他望向華風,嘆道。
「極道子曾說過,五大海必將統一,這數萬年的格局沒有改變,只是因為道未盡法未平,這天地間只缺少一個能將五太歸一蓋世人物,開闢一部真正的仙典。我原本以為,他說的這個人,就是他自己,如今看來,並不是他。難道會是你?一個傳承了太初遺志的人!」他的獨眼閃爍著光芒,他有片刻的猶豫,要不要一掌揮下去。
他沒有,他知道,這點恩怨,不算什麼。
一艘小船,無聲無息地駛來,老船家挺直了腰板,看了看前方。
「小子,你還沒死?」老船家愣了愣,隨即一笑,問道。
「是你,你的錢還沒賺夠?」皇甫天正驚訝地問道。
「呵呵,還差那麼一點點,快了,快了。」老船家收起了船槳,立於船頭。
皇甫天正點了點頭,又問道:「去趟原始仙山多少錢?」
「哦?那可不便宜。」老船家道。
「錢自然少不了你的。」皇甫天正說道,而後看看了看躺著的華風,問道:「你要度他走?」
「是的。」老船家點頭。
「為什麼?」
「因為他有錢。」
「比我還多?」
「比你還多。」
「他會成為一個人物,如果他不早死的話。」皇甫天正道。
「有錢的人,一般不會早死。」老船家道。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皇甫天正聞言,大聲笑道。
「走了,有空我會來找你的。嗯,對了,你這破山頭也該弄弄了。不過染過血的劍才能殺人,沾過血的山河,方能永恆不朽,打碎了,未嘗是一件壞事。」老船家說完,載著華風,消失在沙塵中。
皇甫正天環顧四爺,道:「這群不肖子,才幾千年,就將皇圖山弄成這副樣子。」
他抬手手臂,對著遠方,一聲:「劍來。」
數千裡外,皇甫漁神傷難抑,突然間手中的大皇帝劍掙脫出去,飛向遠方,他露出驚駭的表情,而後大笑道:「老祖,你還活著。」
「啪!」一劍飛天過,鴻蒙本無邊,造化通天地,我輩豈等閑?道劍入手,皇圖天正揮劍而出,這一劍照亮諸天,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回望皇圖山的方向。
一劍割天,狂風施虐,雷暴漫天,蒼天似乎發出了一聲聲悲鳴,令天下修士顫粟不已。
大雨狂落,宛如天哭。
嘩啦一聲巨響,天幕被生生斬落一片,鋪在了夜空下。
皇甫天正渾身道法激蕩,猶如一尊上古大帝臨凡,他以劍作筆,以沙為墨,以天作卷,揮劍勾勒天下,氣息磅礴無邊。
「本以為這《奪天地造化法》早已無用武之地,沒想到今日還要老夫親自譜寫天下,再展皇圖!」皇甫天正豪氣萬丈,一劍一山河,一劍一深淵,豎劈絕峰,橫掃平原,奪天地之造化,定不朽之名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副浩瀚的皇圖橫陳天下,皇甫天正將山靈放入山頂的靈眼,頃刻間,這座死氣沉沉的巨山開始煥發生機。
草木瘋長,鳥獸來聚,山河奔涌,萬物盎然。
「不愧是是傳承數萬年的偉大的道統,這樣的重創之下,依然可以再次屹立太初之海,了不起,了不起啊。」有人感嘆道。
「黑武天不久恐怕要在天下除名了。」也有人說道。
小船無聲無息地飄蕩在南天,一片雲飄落在面前。老船家對著華風吹了一口氣,華風渾身一震,方才有了呼吸。
他的神魂在無邊的黑暗中,被一股涼氣驚醒,隨即感到那全身無力的虛脫,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的靈力,連神魂之力都快要枯竭。
「去哪裡?」老船家問道。
華風努力睜開眼皮,望了一眼那道背影。
「胭脂山。」
他只說了三個字,便又沉沉睡去。
體內的兩股沉寂的陰陽之魚開始遊動起來,道法自行不休,靈力漸漸重聚。
「好地方,五百金貝。」
「好。」華風迷迷糊糊地說道。
或許很快,或許很滿,船兒蕩漾著雲海疊浪,停靠在一座滿是紅葉的香山下。
空氣中飄蕩著浸人的胭脂味,這是一座別樣的山,美麗而出塵,是天下億萬山中的異端。
華風被一股熟悉的味道擾夢,他睜開眼皮,漫山的緋紅,讓他有些茫然。
「胭脂山,到了。」老船家正在船頭抽著旱煙,隨口說道。
「有勞。」華風站在船頭看了片刻,取出五百金貝,放在了老船家的身邊。
他踏上了這座山,腳下是柔軟的土地,長滿了鮮花和野草。人可以赤著腳,在上面無憂無慮地徘徊,感受這自然的神妙。
一條石階,彎彎曲曲地向山頂蔓延,在瀚海的紅葉中,時而出現,時而消失。
樹名不思量,四季都長著鮮紅的樹葉,宛如一株永不凋謝的花,從出生綻放到死亡。
華風輕輕地走在石階上,天下沒有哪座山的路會比這條小路更漫長。
從日出,到黃昏,他才走到山間的長亭。
一個女子背對著他,看著遠山諸色。她身穿潔白的道衣,頭上挽起雲鬢道髻,好像一尊空靈的雕像。
「道友」華風施禮問好。
女子幽幽轉身,長著一張不然紅塵的臉,雙目清澈得好像直通神魂。她鼻端挺拔,嘴唇微微上翹,一雙鳳目蘊含著別樣的威嚴。
世人皆道,胭脂山的人沒有任何修為,卻可以打敗任何修為的人。
她們傳承著未知的秘法,起源和歷史都不為人知。
眼前這個女子,她的氣息比最普通的修士還要平凡,透著無形的高傲,讓人不敢近前。
「你,就是華風?」她開口問道。
「是,晚輩。」華風道。
「吾名胭脂霸,胭脂山山主。」女子道。
華風心中微微一驚,沒想到眼前這個人就是名動天下的胭脂山主,胭脂霸。
「見過前輩,晚輩前來,只想知道夏郁是否在山?」華風直言道。
「她在胭脂山。」胭脂霸道。
華風心中大喜,皇甫漁沒有騙自己,夏郁真的離開了皇圖山。
「我想見她一面。」華風道。
「不必了,她不想見你。」胭脂霸,轉身望向遠處,決絕地說道。
「為什麼?」華風驚問道。
「僅僅不想而已。」
華風聞言,隨即釋然,「是了,夏郁根本就不喜歡自己,她又為什麼會去見一個不相干的人,我還留著這裡幹什麼?下山去,永遠不再來這裡。」
「謝過前輩。」華風說完,轉身,輕輕地沿著來時的路,走下胭脂山。
他剛剛走,另外一道身影,飄忽著來到了長亭。
「師姐,你這麼做,郁兒她.....」
「她不會知道的。」胭脂霸說完,消失在長亭中。
這下山的路,卻又好像不是來時的路,這條路不知道長了多少倍,每一步幾乎都要耗費他巨大的心神之力。
他沒有看一眼的景,看多了,會傷心。
三天三夜,當華風走完最後一條石階,再難壓制胸口的悶氣,張口吐出血來。
鮮血噴洒在紅葉上,就好像只是清晨的露珠一般,看不見傷痕,卻有種異樣的美。
他抬頭看了一眼山腳。
漁船翁獨立,浩海煙如紗,紅葉低頭垂,似女正梳妝。
好一副絕美的水墨山水畫,染著夕陽的光輝,宛如人間的仙境。
華風看了很久,直到月光懵懂,渾身泛起一股涼意。
他走上了船。
「去哪裡?」老船家問道。
「太初邊荒,萬重山。」華風輕輕開口。
「嗯.....五千金貝。」老船家擺動著船槳,說道。
「好的。」
「胭脂霸這人怎麼樣?」船家問道。
「很好。」
「大概是,你居然沒有被挖掉眼睛。」老船家說完,便不做聲,只是搖著船家,向月亮駛去。
不快也不慢,邊荒的狂亂氣息迎面撲來。
華風站在船頭,宏偉的天王山遠在天邊,奔騰的天河發出陣陣潮音,掀起一團團白色的霧氣。巨大的閃電,恐怖的天火,在更遠的地方肆虐。
「你的船可以到達任何地方?」華風問道。
「嗯?大概是,只有你的錢夠多。」老船家想了想道。
「能不能到未知的故鄉?」華風回頭,微微笑著,問道。
「不能,只能到美人的夢鄉。」
「哦?多少錢?」
「那得看什麼樣的美人了。」
「哈哈!」華風和老船家相視一笑。
「對了,能不能幫個忙。」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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