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仙 第四章 夢后樓台高鎖:恩將仇報。

臨江仙 第四章 夢后樓台高鎖:恩將仇報。

三兩坐在濂靖整理好的茅草墊子的最邊緣,正襟危坐,連背都不敢貼牆。

夜裏本就風涼,此時又靜的出奇,半步之外,閉眼盤腿而坐的濂靖連呼吸都聲若蚊蠅。

三兩總覺四周瀰漫着一股破落之處不該有的莊嚴和肅穆,她幾次轉臉瞧了瞧濂靖,他似睡著了般紋絲不動。

她知這讓人內心不安的壓抑便是他周身自然散發的氣息所致。

沒過一炷香,她自覺腰酸背疼,心亂如麻,入座之處怎麼也捂不熱。

她小心翼翼地往濂靖的身邊靠了靠,總想着能借些陽氣,沒想到這小小的移動竟被他察覺。

濂靖忽而睜眼一偷笑,嚇得三兩立刻回了那茅草墊子的邊緣。

淺淺的月光下她髮絲凌亂,面容倒是被那倆花間客抹乾凈了。皮膚比白日裏更冰瑩,一雙杏眼顧盼生輝,長長的睫毛倩影掃在雙頰上,別有一番風姿。

「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濂靖捧起竹罐中剛蓄得一點水,遞給三兩,「喝么?」

三兩聽了濂靖那詩句,羞澀地低頭接過那竹罐,卻被凍得一哆嗦,差點沒拿穩給掉地上。

只見竹罐中還赫然插著一柄淺藍色的武器。

「本以為你修得是暗器,沒想到竟是匕首。」她將玉指伸進那長竹罐中,撈了半天。才將一把瀲冰取出,「還挺沉的。」

「是劍。」濂靖心裏暗想,原來也是個沒見識的。

三兩拿着把玩了一會兒,不屑道:「這麼小,不就是匕首嘛。」

「劍心直,厚重且鋒利,殺氣強而爆裂。匕首歸於暗影,輕巧卻扭曲,殺氣專而隱匿。」濂靖說話時,直直地望着三兩,看得她又逃避地低下了頭。

「你孤身一人,遠渡重洋,身無分文,武功又是三腿兩腳笨拙至極。還敢半夜露宿,剛要是沒我,你怎麼辦?」

三兩頓時語塞,支支吾吾地說:「那…那就撞牆。」她自己也知這言語敷衍,將身子側了過去。

誰料濂靖突然掰過她的肩膀,將自己死死地按在牆上,亦將他的身軀覆在她身前。

三兩一怔,手中的瀲冰也掉落在地,此時想要掙扎早已來不及,她瞪大雙眼死盯着濂靖那張清冷的面龐,恨聲道:「剛為何不動手,要與我諸多言語?」

濂靖故意發出一陰冷地笑聲道:「因為有趣呀。」

三兩眼見他就快與自己肌膚相親,絕望地閉上雙眼喊叫起來。

就在那一瞬,從破落房頂的一個刁鑽角度飛入一把亮劍,直指濂靖要害。

濂靖從容地用右手揮出腰間的另一把瀲冰回檔,在交鋒那一刻,他才感受到這股力道強而柔韌。

於是他起身利用那劍中的斡旋之意,用他堅實的瀲冰將來劍迴轉槍頭,又給送了回去。

這一來一回看似平手,實則濂靖握著瀲冰的右手已被剛才那劍震得止不住的顫抖。若對方真全力以赴,他都不知此刻自己是否還有命。

「前輩剛才出手若再加幾分力,我倆可被你一劍雙穿了。」濂靖知頂上那人無殺意,便出言激他現身。

可在他全神貫注感知頂上高人之時,三兩卻從背後拿着他的另一把瀲冰劍給了他一記背刺。

毫無防備,一劍貫穿了他的身體。血染白袍,配着瀲冰幽冷的光,刺目驚心。

只幸是自己所練之劍,散發之氣息與濂靖內息相合,才未讓邪氣入侵。

濂靖跌坐在地,右手伸出雙指,用極寒冰凍住傷勢,暫時止住了血。

可次一番,頂上之人若是有心窺探,自己怕再無還手之力了。

三兩見濂靖痛苦萬分的樣子,怔在一旁,連氣都不敢出。剛才濂靖的逼迫,才讓她頭腦一熱,刺了他一劍。

直到她見到那鮮紅的血液炸開,她才回過神來,本能地輕聲一句:「對不起。」

疼痛逼得濂靖喘不過氣,額頭的細汗也涔涔地往外冒,穩住自己情緒后,艱難地說出一句:「第一次被打,我怕疼。」

此句一出,頂上高人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你這小兒,劍意冷情,人卻是個沒臉皮的。挨丫頭一記,也是活該。」

此時濂靖才感受到頂上高人已然收了氣息,對自己也全無防備了。他和三兩,是一夥的。

「我救了她,她卻恩將仇報,傷我一劍,這就是兩份人情。前輩打算讓她如何還我?」

「反正欠了,就再加一份他日一併還你。」說完,破房頂上扔下來兩瓶葯,「幫我送丫頭到石岩鎮。」那人話音還未落,就已遠去。

三兩識趣的跑過去將葯拿了回來,又舉起袖子,想給濂靖擦一擦額頭的汗,卻不想他瞥過臉躲開了。

還板着臉,故意用鼻孔出氣。

三兩見他那做作姿態,就知道他根本沒生氣,可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明知道他是要聽軟話,也由他了:「濂靖哥哥,你劍還沒拔呢?」

濂靖聽此嘴角抽了兩下,終是裝不下去,卻還要端著破架子:「先說說,人情如何還?」

三兩知道他還想糗自己,利索地說了句:「以身相許啊。」

濂靖拿起瀲冰就想敲她,忘了腰上還穿着一把,一扭身,疼得眼淚都要崩出來了。

三兩不由地捂嘴一笑,又被濂靖的眼神給憋了回去。

兩人扭扭捏捏,掀開濂靖的衣袍,看到那被他凍結得傷口時,三兩的愧疚又襲上心來。

傷口周圍的皮膚已被凍的青紫,觸上去如魚肉一樣,腫脹、木訥。

周遭更是腫起好大一塊,血是止住了,可損傷並不小。

濂靖見三兩拿磨蹭的樣子,又逗她說:「丫頭片子,清湯寡水,我才不要。」

沒成想,三兩被他激了幾次,習慣了他這刁鑽的態度,手上清理創口,細心上藥的手腳一點兒沒亂。

「你一個異世大陸來的小乞丐,還有功夫這麼好的老頭子護著,你什麼來頭啊?」濂靖從救下她那刻,就已在思量了。

纖纖玉手,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大明公主,封號綰綰。」三兩頭也不抬地從嘴裏蹦出這八個字。

「墨發綰君心,夜色寒如冰。這封號我喜歡。」濂靖忽然覺得心中甜甜的。

還挺配。濂靖首先浮上心頭的,竟是這三個字。后又疑惑,寒冰劍心,不是越修越無情么,怎麼近些年,自己的心思反倒比小時候活絡了。

沒走火入魔又境界攀升,應是修對了才是。

三兩見濂靖久久未回話,猜他定是在回憶些細枝末節,想着如何拆穿自己。

「那你是逃婚?」濂靖信口與她胡謅著。

她搖了搖頭。

「追你三秋哥哥?」

她臉紅點了點頭:「已經包紮好了,你把衣服先穿上吧。」

濂靖瞧她別過頭故作矜持的樣子,剛脫得時候,明明見她眼珠亂轉的起勁。

「十年前成就百人斬,如今半隻腳進棺材了吧。」

這話說得夠酸。

沒成想,三兩竟不反駁,只是淡淡地說道:「兒時傾慕的人,即使他已有良配,也要再見一面才能死心。」

濂靖瞧著三兩說凌塵若水時雙眼不自主冒出的光,心裏就一陣憋悶。

「我是納國國主胞弟,源教教主,與你可相配?」濂靖突然就負上氣了,說話都夾槍帶棒。

三兩聽此,臉色忽而青了一瞬,又假裝親昵地說:「濂靖哥哥,你這身衣服髒了,明日可否要換洗?」

「烏啼鎮中,自然有衣物賣,材料雖非上成,樣式總有你喜歡的。」說完把他給三兩的長竹罐和瀲冰劍收回了自己的另一側。

裹着那件被血染髒的華服,又如剛才,背靠着牆閉眼睡了。

怎就成我喜歡的了?三兩覺著濂靖的性子着實不好摸,不過他總得來說,就是個嘴毒心直之人,瞧不上自己這點斤兩,跟着他也算是放心。

「濂靖哥哥,我能枕着你的衣角睡會兒嗎?」此時臉皮也應厚一些。

三兩看他未有拒絕之意,就扯着他鋪在地上的衣邊,靠了半個腦袋上去。迷迷糊糊很快就睡著了。

大概過了一兩個時辰。

濂靖聽見石廳內有不少人進出的聲音,但奇怪的是,他們未講隻言片語,還有些拖拽的聲音,吵得他無法入睡。

他緩緩睜開眼,原來是烏啼村的夥計,天沒亮就出來忙活了。

只見他們有條不紊地將昨夜的橫屍疊在擔子上,一前一後的將屍體抬了出去。

至於去做什麼,不言而喻。

他們往濂靖這兒看了看,見他醒了,立即露出一臉兇惡,似要動手。

濂靖沖他們點頭一笑,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他們這才回到繼續搬運著屍體。

濂靖感覺腰部的疼痛似乎減輕了許多,許是那前輩留下的外敷藥中有止疼的成分,總算是好受了些

想換個姿勢繼續睡,卻發現左腿血脈不合,已經麻木到無法動彈。這才發現,寧三兩不知何時,趴在了他的左腿上,而剛才的吵鬧聲,似乎並未吵醒她。

濂靖看着那些夥計,還在收撿血肉模糊的肢體,那些與血液糊在一起的,拉起來還有些「絲絲」的聲響。

這一幕還是別讓她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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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劍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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