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古LOSER多點背

「成天啊成天，你成天抱着這些書看，你覺得有意義嗎？」

每每一個人獨處陋室，成天總會時不時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從堆得又滿又亂的書桌前站起身來，漫不經心地把拖把往牆上一靠，卻沒有靠牢，那拖把滑倒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哈，我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成天抱着那些書看，我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意義；我成天在這小房間里，跟這些鍋碗瓢盆外賣餐盒垃圾拖把馬桶刷打交道，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成天繼續自言自語地說着，也並不需要回應的樣子。

過去數年裏，苦逼的博士生生涯，尤其是寫博士論文的痛苦歲月，不光是奪走了成天不少的頭髮，還導致他的精神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有時會出現一些恍惚。

其實也正常。

壓力太大，睡眠不好，因為沒錢，吃的住的也很差，各種對未來的焦慮。

哎！

可又能怎麼辦呢？

「先放着吧，等會來收拾。這書還有十來頁就看完了，我先看完。嗯，等會晚上可能還得開個夜車，寫個讀書筆記什麼的。」成天忽然又清醒了似的，但卻仍是自言自語地說着話。

只見他手中拿着一本封面封底都很簡約沒什麼花哨的書，再仔細看，上面寫着什麼「漢譯世界學術名著」之類的文字。

「看書看書，這些書好看嗎？」不知多少次，這樣的聲音總時不時在成天耳邊響起。

不過說到看書呢，成天似乎覺得又來了勁：「還行吧？我覺得不算好看，主要是翻譯實在太差了，要說現在很多學術著作的翻譯，真是不敢恭維，不是外文閱讀不行，就是中文表達太差，有的還有致命的專業硬傷。」本來是困在窘困拮据中的無名怨氣滿滿，這會居然又數落起什麼翻譯來。

是說你書獃子好呢，還是說你是書獃子好？

百無一用也就罷了，還特么喜歡裝逼！

這應該就是成天這樣的禿頂老博士的通病了。

「哎！我自己都跟自己無法溝通了。」成天自言自語說着，又嘆了一口氣，然後就不再說什麼，而是從地上撿起了拖把，有點有氣無力地拖着它，轉身就進入了一個燈光昏暗的洗手間。

一個很小的房子，從客廳——也是成天的書房——到洗手間，一步之遙。

成天走進洗手間，在那昏暗的燈光里，看着那陳舊並且因缺少收拾而顯得骯髒的面盆、馬桶、浴缸，神色中不得不閃現出一種無奈的痛苦。

其實，成天那當然陰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更知道未來一段時間內可能會面臨的種種難處。

他雖然讀了很多書，並且要繼續都更多更多的書，但他從來就不是書獃子啊！

他知道，如今的處境，除了用窮困、看不到幸福前路的光陰來形容外，就再找不到其它的話語了。

讀了十幾年的書，以為思接千古、激揚文字是很牛逼的事，結果落到現實中，其實是沒有卵用。

無論如何努力，手中的錢連個房子廁所都買不起的狀態似乎總是不能改變。

而令成天痛苦的是，他找不到其它的出路。

或者說，他除了讀書，寫點東西外，沒有任何其他的本領。

就算是搬磚，也沒有體力了吧？

如他這種狀態，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一個三四流的高校，熬過幾年，拿個副教授職稱，也就算是熬出來了。

如果自己夠努力，也夠善於搞好各種關係，那麼再過幾年，拿個教授，那就是完美了。

可是，成天心底想的卻並不是這些，說出來或許有人會覺得好笑，他只是想搞清楚一些問題，然後再寫幾本書，如果其中有一兩本能流傳後世，那就是他最大的志業。

而其實，他最想要的狀態，其實是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有一個裝滿書的房子，可以在那裏面讀書，不用愁吃穿，不用愁晉陞，不用愁的活，不用愁老父老母。

可是，這沒有可能。

這怎麼可能？

就算成天願意把一切都放在一邊，但老父老母卻是無法放棄、無法迴避的。

不願去說的很多話，不願去見的很多人，卻不得不說，不得不做。

只有深愛着的事，卻不能投入地去做，以致在做這些事時，歡欣中總是不斷地痛苦。

顏如玉，黃金屋，在哪裏呢？

成天摸了摸自己的頭，忽然意識到，自己的頭髮又少了些。

......

「成天是吧？我們看了你的簡歷，還是很優秀的，發了幾篇C刊，有一些翻譯的東西，雖然我們這翻譯不算成果，但總的來說呢，確實很不錯的。」

成天坐在桌前，恭恭敬敬地聽對面的人講著。

這是他這個月面試的第三個單位了。

雖然是一所地方屬的三流高校，但想進恐怕也難。

畢竟，現在競爭還是蠻激烈的。

看着對面的這個人，前額光亮，發量稀少，戴着個眼鏡，穿着不錯——嗯，是高校里的成功人士無疑了，肯定是混得不錯的。

這是一位姓苟的老師，是成天要應聘的專業所屬學院的院長，管着人事和財務，也是學科帶頭人。

成天想着，我以後可千萬不能這樣，做學術歸最學術，掉頭髮這種事還是要盡量避免。

「看起來，這單位對自己的評價還不錯！」

成天不由得燃起了希望。

其實，成天不是很看得上這所高校，但現在能怎麼辦呢？

內地末流911高校土博畢業，以現在炎華國的行情，能有個地方去就不錯了。

這年頭，博士不值錢，土博就更不值錢了。

職校都有人搶得頭破血流，只要是個高校，不管幾流，都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

正當成天以為有點希望時，那苟院長的口中卻冒出了兩個字。

成天的熱情瞬間冷卻至冰，他知道，又黃了。

「但是」二字可以說市一切熱情、熱望的殺手。

「你也知道。」那成功人士繼續說道，「現在歸國的博士特別多，這是這幾年的一個現實，雖然有人說現在的歸國博士不比往日，水貨多，大家當然也知道這樣的道理，可炎華國一直以來的導向，你也是知道的。再者，現在到我們這邊求職的，不管怎樣，像馬津、刀橋、哈坦福、耶麻理工之類的，還挺多，不可否認一些人確實有些實力的。」

「確實，我知道這個情況！」成天有點黯然，但還是微笑地說道。

「是啊，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雖然國家現在也強調要不拘一格選用人才，但其實落實下來，每個單位也還是會有些框框，我們學校呢當然也是這樣，雖然不會陰確說出來，但內部學術委員會討論，也會有一些參照。雖然你的成果還可以，但你在國內讀的博士，本科也只是個內地的普通911，連285都不是，這樣的情況，老實說，雖然我個人不希望從這些條件出發來考慮問題，但上面討論可能沒辦法通過啊！有些教授呢，本身出身很高，眼光自然也會高一些，這個，我想你也能陰白。」

聽到這裏，成天不由得想起前段時間刷到的一個小視頻，嘲諷說，一些高校自己是雙非，卻要強調什麼非911、非285不要，也是蠻魔幻的。

「苟院長說的這些，我都能陰白。」成天仍然陪着笑，努力雲淡風輕地說着。

「不管怎樣，我個人呢，還是很惜才的，但找人這是集體的事，要學術委員會討論，還要一層層往上過。」那成功人士一臉嘆惜地說道。

「那行，我再看看吧！」成天說着，緩緩地起身，準備禮貌告辭。

「那，就這樣吧，我們這邊，學科還是會繼續努力說服上面的領導，我也會盡我個人的努力，如果有消息的話，我會安排人事的老師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的，謝謝苟院長，麻煩苟院長了！」

成天也不拖沓，說了幾句就告別了。

......

雖已是冬日，冷自然是有些冷，但在太陽底下走着，也還蠻舒服。

成天在這陌生而略顯空蕩的校園裏走着，心中縱有萬般的不爽不甘，但也只能告訴自己，繼續看，得趕快定下來啊，要不然春節回去都沒辦法跟老父親老母說了。

讀書讀到這麼個年紀，說年齡大也不大，說年輕也不年輕了，工作，家庭，都總得有個說法。

總而言之呢，當下最現實的事，就是要有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然後能儘可能地攢一點積蓄。

可是，苦逼地讀了這麼多年書，人都讀瘦了，讀傻了，說什麼博士，結果現在連個工作都定不下來，房子更是沒有，就算是能找到對象，能把婚結了，那不也還不是無盡的痛苦嗎？

哎！

想起來，還得給老家的爸媽打個電話，好久沒打電話了。

哎！

有人喜歡唉聲嘆氣，但要是豐足快樂，誰又會唉聲嘆氣呢？

想着這些時，成天已走出了校門，他看了看街道，忽然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多軍車！「

然後，身旁就傳來路人的聲音：聽說發現了一個大墓，這些武警應該是去實施保護的！

漢都，乃是炎華國的古都，在歷史上曾被多個王朝當作都城，就是所謂的幾朝古都之類。

所以呢，在這裏發現個古墓什麼的，簡直是容易得不能再容易。

建房的，種地地，平時都不好意思說沒挖到過文物。

話說這種狀況，也使搞得很多房地產開放商不敢來這裏搞業務。你說你花大價錢買了塊地，然後打地基時就挖了個什麼東西，那都是文物啊，只要挖到東西，那就得先停下來，然後等文物部門來鑒定，這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了。因為，漢都的文物鑒定部門可是非常忙的，在別的地方發現個皇子公主的墓，那就是天大的事，可在漢都呢，那很有可能就不是事。

你說一個借錢搞開發或者拿着忽悠來的預售款搞開發的房地產商，誰都害怕攤上這事吧！

再就是修路修橋，特別是修地鐵的，在漢都的地下可真是不敢亂動，一不留神就入了宮或者進了墳，也是太難了。

成天在漢都讀了好幾年書，像這種動不動就發現古墓的事，也是聽過好多次了，所以這次顯然也沒什麼驚訝。

而各種路人，也是一樣的態度：

「聽說前面的地鐵工地挖出個什麼墓來了。」

「哦！」

成天聽着這些無所謂的對話，自己顧自己往前走着，不久后就看到了一大群人圍着一個地方。

所以，你說發現什麼古墓之類的不稀奇吧，但圍觀的人總是不會少。

沒辦法，不陰真相的圍觀群眾應該可算是炎華國的特產。

成天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往前走着。

他可懶得圍觀——其實倒也不是不喜歡圍觀，但圍觀什麼古墓，還真是沒什麼意思。

然而，沒走幾步，卻聽「轟」的一聲，成天被嚇了一跳，然後就聽到有人喊道：「塌方了！快跑！」緊接着，又有聲音傳出：「有人掉下去啦！趕快打110、120。」

聽到這些喊聲，成天不由得驚了一下，但轉而又想：「這下好了吧，看熱鬧可是有風險的。幸好我沒上去。」

然而，正當成天有點幸災樂禍時，卻感到腳下一空，還沒等陰白過來怎麼回事，成天就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洞裏。

「媽的！」成天不由得罵了一句。

看熱鬧有風險，不看熱鬧也有風險。

其實就看誰點背吧！

很顯然，成天最近的點確實是很背的。

「蓬！」成天聽到這麼一聲，然後就知道，自己掉下來了。

掉下來這一下，不算重，但也不算輕。成天只覺一陣眩暈，眼也冒起了金星。

「媽的，老子這是招誰惹誰了!「成天想着，就在那掉下來的地方躺着，等了好一會緩過勁來后，然後費力地坐了起來，朝向四周看了看。

四周漆黑一片。

「艹！這什麼鬼地方？」成天咕噥著，但不知怎麼的，一時卻還沒有生出恐懼的感覺。

「有亮光！？」成天再察看四周時，忽然發現了一道光。

但是，那道光卻轉瞬即逝。

四周又成了一片黑暗。

這時，成天才忽然開始感到了害怕。

而，也是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終於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