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前線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康妮早早就起床了。傑瑞大主教與博納德主教昨天一起外出去了，珍妮特昨天玩了一天，大概也是很累了，這時候正睡得香呢。

窗外灰濛濛的，微亮的陽光還沒來得及穿透清晨的薄霧。康妮決定到處走走。

打開房門，外面是長長的走廊，一側是排成一整列的房間，另一側則是一個個窗戶，整潔的過道上一塵不染，這個時間點神殿還沒有開始一天的運作，所以也沒有看到其他人。

輕輕關上房門，康妮走過裝點着宗教油畫的廊道，走過弧形的樓梯，在經過一樓大堂的時候，看到廣場對面露出朦朧輪廓的醫務部。

她想起醫務部樓前的草坪和空地，心想去那裏走走也不錯。

越過迷霧，建築的輪廓逐漸清晰，片片綠地也呈現在少女的眼前。她小心翼翼地繞過白色的木柵欄和修剪齊整的灌木叢，踏上軟軟的草地。

靠近醫務部大門的地方是一棵茁壯的梧桐樹，偌大的樹冠彷彿一把綠傘撐起，也許是還沒人來打掃的緣故，樹下的白石板散落着不少綠中帶黃的落葉。

樹下有一張長凳，康妮走了過去，拿出手帕輕輕掃掉上面的落葉，坐了下來。

一夜的時間讓空氣中的熱量散發殆盡，微涼的空氣讓少女縮了縮雙肩。抬眼望去，從這裏能看到近處青翠的草地和點綴其間的星星點點的野花，這時濃霧已經散去許多了，遠處廣場正中凸出的石台也能看得清楚，蘭斯神殿的建築群露出它精緻的輪廓，展現在眼前的這番景象，讓它看起來就像一座巨大的莊園。

忽然，一片葉子掉落在少女的身上，把她的視線拉了回來。她輕輕捧起這片葉子，看着它微黃的葉柄，光滑的葉片有一半還泛著綠色，卻已經早早地凋零了。

將手中的落葉拋向地面，白色的石板上靜靜地躺着這些曾經為人們遮風擋雨的小精靈，像是一個無字的紀念碑：也許它們曾是枝頭最有活力的那片葉，最終卻仍然逃不過衰老逝去的命運。

「嚓，嚓……」

身後突然響起的腳步聲讓康妮一驚，連忙站了起來轉身看去。

一名身着病服，披着一件紅色軍外套的男子從樹的另一側走了出來，與康妮目光相接之後，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一身淺藍色的裙裝，恰到好處地顯露出少女凹凸玲瓏的曲線，柔順的髮絲垂落在雙肩，只見她亭亭玉立，雙手乖巧地放在身前，海洋般蔚藍的雙眸正注視着眼前的陌生人，帶着一絲驚愕的神情讓人不由得心生愛憐。

「非常抱歉，我真不知道這裏還有人。」男子有些驚訝，他撓了撓頭，很是尷尬地說道：「噢，那個，我是阿爾瓦中士，請問您是？」

他蓄了一點絡腮鬍須，但是聽聲音還是很年輕的，這樣的發話顯然也是想儘快擺脫兩人之間這種奇怪的氛圍。

看清來人之後，康妮露出一個理解的神情，微笑着回答：「我叫康妮，是正在實訓旅途中的學生，前天剛來到蘭斯。」

在少女善意的笑容中，阿爾瓦也總算是擺脫了那種尷尬的氣氛。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爽朗地笑了。

陽光終於穿透薄霧，照射在他烏黑的捲髮上，散射成小小的光暈，使那個笑容也增添了一絲溫暖的味道。

那身紅軍裝讓康妮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曾經的康德也在軍隊中服過役，對戰友間的真情深有體會，即使在調離軍隊以後，他也沒有中斷和熟悉的戰友的聯繫。記得有幾個戰友已經升遷成中級軍官了，說不定現在正在東部邊防軍當中呢。

帶着這種積極的情緒，康妮和阿爾瓦坐在清晨的長凳上，如同好友般熱絡地交談起來。從阿爾瓦的口中，康妮得知了東線戰事的近況。

就在她離開王都的第二天，考慮到東部邊境戰況更加吃緊，王都方面調撥了三分之一的守備軍力，大約兩萬人馳援。阿爾瓦隸屬王國第四軍團，原本駐守王國最東邊的斯特拉斯要塞，面對格曼帝國閃電般的渡河作戰和隨之而來的瘋狂攻勢下，援軍無法及時到達，導致要塞在堅守了十天終告失守，現在第四集團軍剩餘的兵力已經退守到克馬爾山脈一線，據險而守。

阿爾瓦是在數日前的一次發生在克馬爾森林的遭遇戰中受傷的，隨即因為前線醫療資源嚴重缺乏，很快就與其他數十人被一同送往地處大後方的蘭斯城，由神殿負責醫治。

「剛來的時候我還能呆在病房裏，後來傷員越來越多，只能呆在過道里了。」阿爾瓦苦笑着說，「不過現在已經全好啦，你看！」

說完，他站了起來，做了一連串運動全身四肢的動作。

他雖然還穿着病號服，但是臉上精神很不錯，而且身上也沒有繃帶什麼的，看來說的不假。

「才幾天功夫就好完了？」康妮問道。依稀還記得騎士訓練中受傷的人，都是沒個十天半個月好不起來的，戰場上想必更加慘烈才是。

「嗯，幾天前還挺嚴重的，然後這醫院裏的魔導醫療系統突然就好使了，白天晚上都開着，很快輪到我。」阿爾瓦說着激動起來，「那玩意兒可真神奇，躺上面暖洋洋的，睡一覺起來居然連傷口都長好了，就是睡醒感覺有點累，那早餐吃了六大盤牛肉，嘿嘿。」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阿爾瓦發現自己在少女的面前越來越暢所欲言了，無論他隨性說的什麼話題，總能得到理解和回應。兩人談到天氣，談到邊境的風光，談到有名的將軍和劍士，談到王**隊的裝備和騎士裝備的差距，談到各種美酒，甚至談到女人……意識到說出了不合時宜的話題時，青年很是尷尬了一會，卻意外地發現那張美麗的臉孔上未有慍色，依然給予感興趣的回應。

無論談話最終以什麼結束的，阿爾瓦只記得少女的不可思議。她就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兒，無論你說什麼她都會給你清晰的答覆，她又像是一個謎團，你永遠無法猜透為什麼她能和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士兵談得如此投契。

最後，阿爾瓦被他的戰友拉走了，那個戰友看兩人的曖昧的眼神倒是使康妮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容易引人誤會。

但是不管如何，康妮算是度過了一個意外精彩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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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利奧納多意外地出現在餐桌上。

他看上去依然一切如常，但是康妮卻感覺他身上多了一些危險的氣息，讓人看着心裏有些不太舒服。當利奧把目光投向她的時候，彷彿是要傳遞什麼，但她沒有弄明白。那是一個帶着些許無奈和擔憂的眼神，這也正是令康妮奇怪的地方，利奧在擔心什麼呢。

至於這幾天他去了幹什麼事情，這倒不是康妮想了解的，她知道男人尤其是利奧這個年齡的充滿活力的青年，總有許多比較**的事情要做，比如滿足某些需求，而這些事情往往是不願意被女士問起的——當然如果是男士的話那麼視乎友情的深淺，還是可以探討一二的。這方面的想法上，康妮忽然發現自己有了一點身為女性的下意識。

傑瑞大主教則是依然不在神殿裏，又是和博納德主教一同外出了，作為高層人員的他們的活動，總不是下層人員可以過問的，當然現在也沒有人想知道。

「康妮小姐，旅途還有很長，要多保重身體。」餐后一同離席的時候，利奧納多叫住了康妮，給了她一句很普通的提醒話語。

說完這句話，不多解釋，利奧轉身就離開了。

康妮皺着好看的眉頭，帶着滿肚子的疑惑，搖搖頭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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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時間裏，康妮依然和珍妮特在城裏走動。

蘭斯城除了神殿以外，其實還有很多古老的建築，那些歷經數百年而不倒的高大建築物，彷彿在訴說着過去的歲月。兩人一路繞着神殿的圍牆走了一圈，街道兩旁是茂密的梧桐樹，同樣是落葉滿地，時不時能看到有人在清掃。青灰色的石板路一圈又一圈地圍繞着蘭斯神殿。

經過城門的時候，兩人還特意登上了城牆，遠望蘭斯城東邊的平原和山脈，軍隊的駐地也清晰可見，掩映在漫山遍野的青翠中，消淡了些許殺戮的氣息。康妮看着城門下不時經過的身着色澤暗淡的鎧甲的士兵們，忽然想起了康德從軍那些日子，許許多多戰死在沙場的戰友們，已經記不清臉孔的身影，還有那一絲對危險氣息的直覺，那種殺戮的氛圍……彷彿突然觸動了心裏的某一個久違的部分，她的腦海中閃現的是利奧那令人憂慮的眼神，還有那句莫名的話語。

這一天晚上，康妮發現神殿廣場上的法陣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了，聖潔朦朧的白色光輝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從地面巨大的法陣發出，彷彿無窮無盡般，直貫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