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間有花香
此間應該是地府了吧，敬舒本以為人一旦離開人世，就從此虛無縹緲，當然無存了，連同思想一起消失殆盡。
可是現在自己好像有了意識，還能感覺到胸口的劇烈疼痛，只是眼睛確實睜不開，彷彿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
只能努力的回憶，殺一一那一劍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只有冰冷的劍間戳破心房的記憶，之後只有天旋地轉帶來的昏迷。
混沌，一片混沌。
轉念記憶又把他帶回叔叔被啥的那個夜晚，那一夜，敬天笑終於告訴了自己生身父親是誰，可是這個自己視為另一個父親的人那一夜也離開了自己，猛烈的回憶讓他胸口再一次承受劇烈的痛感。
再一次的昏迷！
「誒，爹啊，他還能醒嗎？」敬舒的耳邊突然傳來了如皓月般美妙的聲音。
「一定會的，既然老天留他一命，自然有福佑他周全。」
漸漸恢復感官的敬舒慢慢睜開眼睛，這裏好像是一間竹屋，屋內倒像是一個溫暖的家的模樣，一個看上去十七八九歲的女孩正拉着一位中年男子看向自己。
敬舒轉頭想要看清楚些，只聽那女孩突然大聲叫了出來，「爹，爹，他醒了，哈哈，他醒了！」
中年人也是面露喜色，快步來到床前，敬舒緩了緩眼睛，看來是昏睡了太久，眼睛此刻方才適應屋內的光亮。
出現在眼前的小姑娘睜著雙大眼睛，眼神中閃耀着寶珠一樣的光芒，嘴角一直上揚著，似乎是時刻都在微笑，眼角則蕩漾著屬於這個年紀的青春活力。
身邊的中年人看着就是這個女孩的父親，眉眼之間都像極了，臉上則浮現的是不一樣的剛毅感，有種說不出的威嚴。
「我，我這是…」
「陰曹地府，咦，怕不怕，我們是來收你的！」說完這女孩突然扮出了鬼臉，想着嚇敬舒一下，這個女孩也太活潑了吧。
敬舒撓撓頭，不知該說什麼。
中年大叔擺手制止了女孩，對着敬舒說道：「小兄弟，你別聽她亂說，這裏啊，人世間！你啊，那天應該是被人當做死人埋起來了吧，你這一劍還真夠懸的，就差那麼一點點，你就真的要去陰曹地府了，剛剛好偏了一點點，我們這裏是一個大山谷，平時我們都是在谷里勞作生活什麼的，那天外出時發現你躺的那塊土上還有些溫度，就把你帶回來了，我姓千，名石剛，這是小女千孤雪。」
「啊，真是謝謝千前輩的救命之恩，沒想到還能撿回這條命，在下，咳，咳，在下敬舒！」
「哈哈，什麼前輩不前輩，別說謝不謝啦，這樣都能活下來，本就是你的福緣造化，好好休養吧，這個地方清凈祥和，放心調理。」
「對呀對呀，等你完全康復后，我帶你去我們這谷里逛逛，可比外面美好多了。」
「咳，咳，謝謝你們，你們…你們不問我為什麼被人誅殺，不怕我是什麼惡魔，也不擔心被人尋仇嗎？這樣救我，實在擔心給你們帶來麻煩。」
千石剛聽完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小兄弟啊，你放心，我千某救人只問一個緣字，我們這谷里雖然幾乎與外界隔絕，但我識人的本事厲害著呢，我救你，因為我覺得你值得一救，至於尋仇，哈哈，這谷恐怕還沒有人找得到。」
敬舒不好再說什麼，昏睡感也再次襲來，只得點頭致謝繼續躺下。
「阿雪，敬兄弟還需要休息，你也不要待在這裏打擾人休息了，走，跟我去山裏。」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快點恢復，那時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山裏。」
敬舒微笑頷首，這對父女太可愛了，這個千孤雪，熱情活潑，完全不似一般閨中女孩那麼靦腆扭捏，倒是一個至真至性的女孩，至於千石剛，短短的相談時間，敬舒幾乎被這大叔爽朗豁達的性格折服，這裏一定是個有愛的地方吧。
這個地方看來是個山谷，還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殺一一真的找不到這裏來嗎？還是他堅定認為自己已經死了，不會再來找尋。
可是自己始終是要出去的吧，叔叔告誡自己不要尋仇，開開心心的避世就好，想到這兒，敬舒心裏一陣慘笑，難道這是命運的安排，這個山谷不正是世外桃源嗎！要在這裏了卻餘生嗎？
一定不會，敬舒告訴自己，要等身體徹底復原后，勤練武功，走出這個山谷，調查出當年敬家莊慘案的真相。放棄復仇，要自己如何做得到！這些仇人逼得自己從小就失去了可敬的父親，還奪走了撫養自己的叔叔，這個仇如果不報，敬舒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對不起父親，對不起叔叔，我知道你們為了我的未來着想，希望我就此平凡，我不是不願平凡，只是我不願意在以後平淡的生活里回想起自己本來可以為你們報仇卻沒有去做，叔叔，長這麼大，我第一次忤逆你，這一次我不能答應你。」敬舒看着天空默默說道。
是呀，又怎麼能做到，這只是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隱藏了十八年的身世如今得解卻讓自己難過至極，而殺手甚至當着自己的面殺害了至親，或許連一個閱盡世事浮沉的老人都難以做到就此忘記，何況這個少年！
敬舒不知不覺間又進入了睡夢中，他的眉頭卻依然緊鎖，一定又是想起那個夜晚了，可憐的人啊，誰讓你承受了這些，在這個不屬於你的年紀。
或許只有這一刻漆黑的夜空知道，今夜有星，有月，月正當空，星正耀眼。黑沉沉的幕布下，山谷里並不寂靜，偶有人輕聲的交談，還有這谷里許許多多的小生命，是不是也在竊竊私語的議論著這個身心受傷的少年，或許他們也在祈禱，希望明天又是一個艷陽天吧，黑夜再長，也終將過去，這幕黑色再廣闊，也終將褪去。
次日的陽光終於拂醒了敬舒，這一次胸口的傷痕應該徹底痊癒了，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敬舒翻身走出房間，第一次感知山谷里的空氣。
鳥語花香是敬舒第一個想到的詞，自己走出的竹屋是連接着的幾個屋子的一間，這應該就是千石剛的家，屋子周圍生長著好幾排花草，香氣沁人心脾。
向遠處看去，每隔一段距離，都坐落着不同的屋子，再往前看，隱約有集鎮的綽影，看來這山谷絕對夠大，四周圍繞着就是群山，近前的山峰看上去並不甚高，山上樹木叢生，花鳥蔥蘢，而遠處的群山，放眼掃過，似是沒有人可以通行的路，山峰之高除非身背超絕輕功，不然恐怕連半山腰也登不上去。
敬舒深深懶腰，準備繞着屋子去找千家父女再次表達感謝之意，屋子剛一轉角，就看到了蹦蹦跳跳而來的千孤雪。
如果要讓敬舒形容這一次看到千孤雪的感覺的話，他一定會說這是一朵永遠活蹦亂跳的向陽花，彷彿隨時隨地都能給周圍人帶來快樂的夢幻之花，這一刻敬舒竟有些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