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香灰救子

外邊天色漸暗，拜訪的賓客並不多，都是葉祖德生前的好友和村上的居民。

林嫣與葉祖德這場姻緣，來自一場災禍。

林嫣十八歲時嫁入汴京郊外的白石村李家，恰逢那年娘家有喜事，她便帶着長子李清文和小女兒李清和回家探親，不過半月時間，待她回白石村時卻發現整個村莊人都被強盜屠殺，房屋盡被燒毀。

孤兒寡母三人一時無處可去，正巧遇上了葉祖德。

葉祖德自幼喪母，家中清貧，無奈入贅到白石村安家，與安家長女安佩佩育有一子，那時他帶着幼子剛從金陵辦完父親的白事，急忙回到白石村卻又遭受這滅頂之災。

打那後葉祖德便帶着她和孩子到了青山村居住，從一開始的茅屋到如今的三間瓦房，都是靠着他走街串巷的叫賣換來的。

日子越過越好，但葉祖德沒那福氣，用盡一生打拚的家業最終被繼子拿去揮霍，親生兒子被人欺辱冤枉，最後掃地出門，這叫什麼來着，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爹。

一陣風揚起，吹起了堂中的喪幡，大兒媳張玉哭的極為賣力，不知是在哭泣公爹的離去，還是在哭自己。

角落裏的葉天明不敢抬頭，低頭蜷縮著身子，時不時發出幾聲啜泣。

林妍瞧著心中有些酸澀，在場的人除了那孩子都是血緣至親，如今又死了親爹，心中的滋味定不好受吧。

「咳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壓低語氣，面帶威嚴的看向眾人道：「如今你們的父親離世，家中失了主心骨，往後的日子若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娘，父親不在了，咱們家還是以您為尊，您說什麼便是什麼。」李清文道。

林妍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起，只覺得古代禮儀尊卑的影響之深啊！

「話雖如此，但娘的也不完全都是對的，你們要自行判斷，你們父親不在了，遲早有一天我也會離去，以後你們兄妹三人要互幫互助，知道了嗎？」

聽到此話，李清文和李清和四目相視，心中有了數。

林妍的目光不由的看向角落裏的葉天明，他蜷縮著身子，低着頭，彷彿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算了，來日方長，強行改變一人的思維，反倒會生出些嫌隙，況且，原主與繼子之間的嫌隙已經夠多了。

這一晚，眾人輪流守夜。

待到次日凌晨，來了幾位壯漢將木棺抬上山，入土為安。

回到家中，張玉和葉天明忙着清理家中的殘局，一夜未睡，她拖着疲倦的身軀回到房間，剛閉上眼就聽到屋外的吵鬧聲。

「請郎中？不行！」

走出房門就見到李清文對張玉怒罵道。

她開口疑問：「怎麼了？」

張玉懷中抱着白白胖胖的小人是她的孫子李嘉安，平時見到她都會一口一個阿奶，今日他小臉通紅、無精打採的依偎在張玉的懷裏。

見婆婆詢問，張玉小心翼翼地開口：「前幾日忙着處理公爹的後事，我都沒怎麼照看嘉安，昨日人還好好的，今早從山上回來后我就發現他不對勁，一摸身子滾燙，我想請郎中，但……」

林妍伸手一摸，小嘉安身子滾燙，是發熱了。

「請什麼郎中！我問過村中的神婆，這是小孩子正氣不足，吃點廟裏的香灰就沒事了。」

說着他從袖口掏出一袋香灰，兌了兌茶水就往小嘉安嘴裏送。

張玉抱着孩子跪地求饒：「清文，神婆的話信不得啊！我家小妹就是聽了神婆的話，燒壞了腦子到現在都不會說話！我求求你，請郎中來看看吧！」

李清文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沉聲道：「那是你家小妹命薄，我們嘉安福氣好，定會無事的，家中才辦完事，哪有那麼多錢請郎中來看病，今天說什麼都要把這香灰吃了！」

眼瞅著香灰水就要進入小嘉安的嘴，張玉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李清文推開，抱着孩子拔腿向屋外跑去。

李清文腳下沒站穩，失手打碎了茶盞，他立刻火冒三丈，邁著大步向門外追去。

「都給我站住！」

林妍一聲令下，兩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她滿臉不悅的走向門口，張玉被婆婆的怒吼嚇得失了神，她緊緊抱住嘉安，連連搖頭帶着哭腔求饒。

「娘，我求你，給孩子請個郎中吧，我……我去幫別人家干農活，我以後只吃地瓜，求求你給孩子看看病吧！」她跪在地上，拉着林妍的裙角懇求道。

林妍將她扶起，擦去張玉臉上的淚，在她耳旁輕聲道：「你來我屋裏，我給你拿錢。」

張玉愣了片刻，轉眼笑着點了點頭，她跟在林妍身後，慢步走回屋裏。

看到張玉抱着孩子回來，李清文心中對娘親又多了幾分佩服。

「還是娘說話管用，我這兒還剩點香灰，可別浪費了！」

他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再回頭，卻發現兩人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張玉把小嘉安放在床榻上，轉身看到婆婆從箱子裏掏錢，她馬上低下頭，不敢多瞧一眼。

「這裏面有二兩銀子，你拿去請郎中。」

雖不是古代的物價，腦中也沒有關於看病吃藥的記憶，她估摸著看病也不便宜，不然張玉也不會這麼低三下四的求着李清文。

「娘，二兩太多了，一弔錢就夠了。」

林妍眉頭緊皺，太多了？一弔錢是500文，那麼張玉身上連500文也沒有？

「拿去吧，多的補貼家用，家裏缺點什麼你就幫着買。」

張玉低着頭連道了幾聲謝，拿着錢便往門外跑去。

床上的小傢伙呼呼的喘著氣，林妍手一摸，溫度比剛才還要燙了些。

雖然沒有當過媽媽，但是基本的醫學常識她還是了解的，體溫升高是為了殺死體內的病毒或細菌，發熱時不到寒戰是不需要保暖，刻意的保暖反而會使身體散熱異常，加重病情。

她看着床上被裹的嚴實的小孫，無奈的搖搖頭，像撥竹筍般一件件的解開他身上的衣物。

費了不少力，她才解開孩子身上的厚衣裳，細細一數，竟有5條外衣，加上貼身的內衣，總共是有6條，看來她以後要和兒媳多多交流經驗。

她打來一盆溫水，給嘉安擦拭額頭和腳底，一頓操作下來，林妍忙的渾身冒汗，床榻上的小孫倒是清醒了，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她。

「小嘉安，你醒啦！」

小傢伙帶着稚嫩的童音，肥嘟嘟的小手指著桌上的點心道：「阿奶……糕糕，想吃。」

人類幼崽甚是可愛，她的心瞬間萌化，林妍拿起一塊桃酥遞給小嘉安，他一口接着一口，吃的不亦樂乎。

正在此時。

屋外又傳來窸窸窣窣的吵鬧聲。

「你把錢給我一半，請大夫用不了這麼多！」

「這……這是娘給嘉安看病的錢，清文，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