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就這麼死了
晉州城，城北雪山。
白袍少年立於屍山血海，他神色凌厲，身材極為纖細。
慕容羽拈了一串佛珠，眼底帶着一抹慈悲，慢慢的走到了白袍少年面前。
「雲長棋，按理說你該叫我一聲叔叔。」慕容羽笑着說完，又輕飄飄的說：「不過，十八年前你就該死了。」
聞言，雲長棋五指緊扣劍柄，眼中恨意更甚，咬牙道：「可我偏偏沒死。」
「為的就是今日取你性命！」
話落，雲長棋提起一口氣突出重圍，劍尖直指慕容羽。
未到慕容羽身邊，雲長棋便被一股極強烈的劍氣彈出數百米，五臟六腑劇烈疼痛。
雲長棋強忍疼痛，費力撐劍起身，「慕容羽，你殺我父母，滅我城中百姓，你該死！」
慕容羽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笑道：「十八年前，你父親安齊王謀反落敗被我絞殺，也是我一時不慎，讓你多活了十八年。」
「雲家數十萬將士換來你一條命，你竟不知珍惜，偏要跑來送死，若你父親泉下有知，該多心痛。」
慕容羽合掌念了聲佛，慢慢靠近雲長棋：「聽說這些年你在天星派隱姓埋名，靠着驚人的悟性被立為了少主。」
他笑容和藹道：「不愧是安齊王的兒子。」
「不過……」他斂了笑容，平靜的看着雲長棋，「你指使天星派收集本王所謂的罪證，意圖誣陷本王。」
「甚至，還想殺我？」
慕容羽輕笑一聲，拂了拂衣袖上的雪花，「小看了你父親，臨死居然還留了你這麼一道後手。」
他一聲令下，雲長棋被捆在樹榦動彈不得。
雲長棋聲色俱厲：「你豢養死士，意圖謀反。」
「啪」一根鐵釘釘進雲長棋膝蓋。
雲長棋疼的倒吸一口冷氣，聲音顫抖「你購買軍火，妄圖挑起戰爭，嫁禍給我父親，致使雲家滅門。」
又是兩根鐵釘穿透他掌心，雲長棋像發瘋般大喊。
「慕容羽，你必須死！」
「天星派絕不會放過你。」
話未說完，一把劍從他胸口穿出。
慕容羽冷笑一聲，嗤道：「喪家之犬。」
劍從胸口拔出，鮮血噴涌到慕容羽臉上，他不著痕迹的擦了擦，神色無常。
慕容羽攀上馬，略加思索后吩咐道：「將雲長棋帶回去。」
暗衛不解，「王爺，人已經死了，何必再帶回去？」
慕容羽目光看向遠方，輕笑道：「沒有魚餌，如何釣魚。」
一行人疾馳離去，雪愈下愈大，鮮紅的痕迹被雪掩蓋。
一個時辰后。
錯亂的馬蹄聲響徹在雪上之上，溫若昀帶着數名天星派弟子趕到。
他劃開一捧雪，雪下帶出微微紅色，血腥味湧入鼻息。
溫若昀心下一顫，只覺全身血液凝結。
「長棋，你千萬不能有事。」溫若昀無力囁嚅，臉色蒼白如紙。
晉州城是北靜王慕容羽的地盤，想要找到雲長棋，絕繞不開慕容羽。
晉州城的城牆上蓋滿白布，城中傳來凄凄切切的輓歌。
城門前早有人等着他們，一見到他便恭敬的行了個大禮道：「溫少俠。」
他擠出兩滴眼淚，故作悲痛道：「雲少主已經去了，王爺備好了棺材，整個晉州城都為少主送行。現下就停在別院。」
別院中央停了一口玄色棺材，棺材蓋已經釘死，溫若昀提劍將棺材蓋直接斬斷。
雲長棋衣衫凌亂，三隻手指長的鐵釘沒入關節，唇邊一抹嫣紅血跡。
溫若昀腦中緊繃的一根弦徹底斷了。
「長棋……」他伸手觸摸他的髮絲，眼底滿是蒼涼。
與此同時，慕容羽正閉目禮佛，暗衛稟報：「王爺，溫若昀已進別院。」
「魚上鈎了。」慕容羽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吩咐道：「天星派的人，一個不留。」
「是！」
慕容羽甫一下令，別院頃刻間被數百名死士包圍。
溫若昀冷笑一聲，抬眸望着前面圍成的一堵肉牆，他攥緊拳頭，橫眉冷束，羲和劍感受到主人的氣息也微微震顫。
「找死。」
慕容羽做了十足的準備，無休無止的人湧進別院，溫若昀的動作逐漸變緩，呼吸也開始紊亂。
一道鮮血涌到他的眼上，溫若昀剛一閉眼，後背傳來撕裂的疼痛，熱血從他的背上流在地上。
他下意識倒地，卻被人抄了底，溫若昀用盡全身力氣躲過，整個人已經脫力，劍落在了地上。
天星派弟子見狀，立刻上前攙起著溫若昀，列陣將他護在身後。
「師兄，少主已逝，你回去，咱們尚有報仇雪恨的希望！」
天星派弟子重新迎上面前的長劍，回頭看着溫若昀說：「師兄，快走！」
溫若昀青筋暴起，抱起雲長棋飛上屋檐，踩着層層瓦片，朝着西方飛奔而去。
恰這時，天色轉晴，溫若昀身前是艷霞似火，身後是一十三條年輕的生命。
不眠不休的逃了一夜，溫若昀擺脫了暗衛。
「長棋，我們快到家了。」溫若昀掩下傷痛，輕柔的替雲長棋理了理鬢髮。
雲長棋雙眼緊閉。溫若昀重新將他背起，日夜兼程回到天星派。
原本霧氣繚繞，仙境一般的天星派，此時已經化為灰燼。
灰燼中滿是殘肢斷臂，燒不化的劍身被煙熏成黑色。
溫若昀失力的跪在一片廢墟中，七經八脈有股氣血不斷聚集，他仰天長嘯，羲和也發出陣陣哀鳴。
「慕容羽！此生若不殺你，我溫若昀誓不為人！」
混沌之間，他仿似能聽見遠在晉州的輓歌，「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又能聽到天星派亡靈臨死前的哀怨不甘，以及王府別院師弟們求他報仇的聲音。
還有長棋。
溫若昀心痛的看着雲長棋，他知曉雲長棋的血海深仇，知曉她明明是個女兒身，卻儘力隱藏。
只為了一個公道。
可偏偏雲長棋先走一步。
不行，絕對不行！
溫若昀撐起身體，將雲長棋抱起，喉中隱隱帶着顫抖，目光帶着堅定。
這世間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法子，他可以不惜一起代價讓雲長棋活下去。
哪怕用他的命來換！
「阿七，我絕不會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