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養牛

江心月瀏覽朋友圈時，無意中看到楊纓的帖子和錢小峰的評論，遂截圖發給唐姍姍，不無揶揄地說：「唐校長果然身手不凡啊，嚴重表揚。」

唐姍姍只給江心月回了個笑臉表情。她盯著錢小峰的評論出神。

孩子們獲了獎，應該對學生和老師都給予獎勵，如此才能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老師的教學積極性。不能因為佩佩是自己女兒，為了避閑就不推行這個激勵政策，這對學生和學校的發展都是不利的。

想通這一點兒，唐姍姍便將楊纓叫到自己辦公室。「你提出的獎勵辦法很好，我在學校黨委會上提出來，如果大家沒意見，到時給你們獎勵。」

楊纓沒想到唐老師居然想通了。能想通就好，這對學校和學生都是好事。

臨近歲末年首，大家都為期末考試做準備。這天，初三班主任鄧光明來到唐姍姍辦公室，說縣一中正準備初三「一診」考試，想將自己班學生申請加入縣一中的「一診」考試，一來檢驗檢驗同學們的學習情況，二來摸摸縣一中的教學內容和範圍。

唐姍姍一聽鄧光明這想法，覺得非常不錯。縣一中教育資源深廣，教師教學經驗豐富，能夠早日與他們接軌，必將對振興鄉村教育大有禆益，當即便大加讚賞地肯定了鄧光明的想法。

唐姍姍隨即找出縣一中初三年級組長楊輝的電話，當著鄧光明的面打了過去。

楊輝一聽唐姍姍想法，當即表示，這沒問題，我們縣一中也想挖掘優秀學習苗子。一個鄉中學，能有這種想法和氣魄，當真了不起。當即問了有多少學生，表示每科多印製該數量卷子即可，到時密封好，派人到學校領取，與縣一中同步考試就行了。

沒過兩天，鄧光明拿著一張統計表又來找唐姍姍。

唐姍姍一看鄧光明喜氣的臉色，知道他定有好事跟自己說。果然，鄧光明將一張統計有本次參加縣一中「一診」考試各科成績的表格遞給了她。

唐姍姍仔細一看，竟然有6名學生的成績進入了縣一中前500名。唐姍姍知道，縣一中每年至少有500名初中生升入縣一中高中。照此情況，童心中心校豈不有打破多年無人升入縣重點中學魔咒的可能？

鄧老師喜形於色地看向唐姍姍：「咱們這一班的科任老師真夠拼的，在上新課的同時，順帶將初一初二的基礎撈起來一併補了。他們說，儘快上完初三新課程，再用幾個月時間集中複習初中全課程。」

「這樣好這樣好。我到時聯繫楊輝主任，看他們用的哪裡的複習資料，咱們學校也去買這種複習資料。」唐姍姍興奮地承諾道。

「唐老師，咱們能不能在全校性的大會上表揚一下這幾個孩子？你知道的，這樣更能激發他們的學習熱情。」鄧光明說出心中的想法。

唐姍姍瞬間想起自己在縣一中上課時，每年高三學子臨近高考100天時，學校都要舉行一次跨越「成功門」的誓師儀式。童心中心校何不效仿一下？又想起前幾天楊纓提出的建議，何不一起實施？當下便答應鄧光明：「行。下周一升旗時，我們在全校師生大會上表揚。」

唐姍姍當下便安排辦公室著手準備表揚大會相關事宜。

這天，周一。暖洋洋的冬陽舒適地照在大地上。早晨，童心中心校按慣例舉行升旗儀式。唐姍姍在最後一項議程中，喜不自禁地對全校師生宣布：「下面，我們舉行表彰儀式。」

唐姍姍不僅給獲獎的和成績優異的孩子頒了獎，還給老師也頒了獎。鄧光明領到獎金后，心裡喜悅的浪濤翻滾不止。立即召集科任老師：

元旦節咱們到城裡撮一頓。

楊纓又將領獎的圖片配上「為孩子們高興，為自己高興」的文字，發到微信朋友圈。錢小峰看到楊纓朋友圈，立即跟他私聊：「你比學生還高興？」

「當然。」

「why？」

「能夠將一個頑劣的孩子從懸崖邊拉回來，並找到他的興趣點，從而讓他走上一條正確的道路，這比掙十萬八萬還要高興，還有成就。」

「是價值體現？也是意義所在？」錢小峰問。

「可以這麼理解。」楊纓如實回道。

錢小峰認真地思考起楊纓的話來。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待在中心校？」

「目前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能夠切實幫助到山裡的孩子們，一輩子待在中心校也沒問題。」

「年紀輕輕的，你怎麼會有這麼佛系的想法？」錢小峰生活在繁華的大都市，他覺得年輕人就該到大城市或重要崗位上挑戰自我，創造更加輝煌的業績。

「佛系？難道幫助別人不是崇高的優良的傳統嗎？如果大家都拋下農村，到時城市擠爆，農村一片荒涼。」

「可是，農村怎麼待得下去？」

「心中有信念，每天有事做，就能待下去。」

錢小峰被楊纓的話徹底震撼到了。他沒想到剛從校園出來的小小年紀的一個女娃娃，竟有這樣的思想境界。想到自己每天被那些數據、模具、出貨訂單等整得暈頭轉向，倒不如回去過一把像楊纓這樣有追求又簡單的生活。

有了這個想法后，他真的開始在心裡盤算了。

元旦假期，他跟父親打了聲招呼，一張飛機票便將他帶回了家鄉。

鹽井溝村一片冷清、寂寥，全然沒有深圳的繁華與熱鬧。

母親江心月節日也不閑著，她讓其他村支兩委幹部休息，自己卻到與重慶相鄰的地界參加疫情防控值勤。

楊纓沒在村上，聽母親說，她去城裡會同學了。錢小峰頓時感到巨大的徬徨和失落。

江心月看出錢小峰心不在焉的無聊，便叫錢小峰到各條溝走走看看，呼吸呼吸大自然的新鮮空氣，以靜靜浮躁的心。

晚上，母子倆坐在火膛邊烤火。江心月向他細細述說了半年來工作上的點點滴滴，語氣里不無焦慮，因眼下沒半點兒工作成效。

既回之則安之，錢小峰倒是慢慢安靜下來了。他安慰母親道，振興鄉村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一蹴而就的，得一步一步慢慢來。爾後又說道，你發展制種業，也只能幫助一小部分人。山上的人呢？他們靠什麼致富？

一句話把江心月問住了。錢小峰又說，現在國家提出共同富裕，你得為每家每戶尋找致富辦法。

一語驚醒夢中人。江心月的確沒考慮過這問題。

第二天，錢小峰到江心月辦公室無聊地翻看報紙，東一張西一張地看，漫無目的。突然，他看到《四川農村日報》上一篇介紹某大學生回家當牛倌，帶領村民養牛致富的信息，一下子來了精神。鹽井溝村森林資源豐富，自然生態環境良好，養牛應是個不錯的產業。

他當即將報紙遞給江心月：「媽，這養牛的產業不錯。」江心月接過報紙一看，亦覺得這產業不錯。可是，凡事得靠科學，村上有幾人會養牛？況且，飼養不會說話又有生命的東西，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誰懂這個技術？

「不懂可以學啊。」錢小峰又嚷道。

「我當然知道不懂可以學。可誰去學？誰願意自掏腰包去學？」江心月反問道。

錢小峰彷彿未加考慮，又好像深思熟慮一般，衝口而出：「我去學。」

江心月像不認識錢小峰似的，定定地看向他：「你去學？你不是在爸爸那裡混得好好的嗎？農村不比城市，生活、環境、勞動，都很考驗人的意志力。想清楚再說吧。」

「媽，我想很久了，不然這元旦假期也不會回來。我覺得楊纓老師說得好，人這一輩子，總得干點兒有意義的事。在爸爸工廠，我每天忙忙碌碌，除了單據就是數字。爸爸怎麼說大家就怎麼干，我完全沒有自己的思想，依葫蘆畫瓢而已。所以這些工作就讓爸爸去干好了，我想干點兒有意義的事。」

江心月心裡發笑。干點兒有意義的事不是我一直跟你說的嗎？怎麼變成楊纓說的了？好吧，既然你有這個認知，楊纓說的就楊纓說的吧。誰說的不重要。

「你要去學我不反對，但是，開工沒有回頭箭，必須要堅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廢。」江心月神色嚴肅地對錢小峰說道。

江小峰表示一定堅持。

江心月對養殖業不熟，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得找江小川來商量。江小川覺得養牛是個好主意，至少比養豬好，風險要小。但牛圈怎麼建？建哪裡？飼料從哪裡來？一系列問題逐個落實后，才能付諸實施。

錢小峰只想到要做件有意義的事，倒是沒想過這些具體的問題。他聽小舅舅如此說，立即找出本子記錄下來，然後一個一個地去落實。

方向定下，事情確定，錢小峰心裡不再空落落的了。

元旦假期一晃而過，童心中心校全體師生又返回校園開始緊張的教學、學習活動。

臨近年終，目標考核在即。唐姍姍要求所有老師在教學之餘，抓緊時間整理相關資料，迎接年終目標考核，爭取獲得農村中學序列一等次榮譽。

很多老師不以為然。童心中心校至少有10年沒獲得過一等次獎勵了，一般都是墊底等次。唐姍姍鼓勵大家，不努力，怎麼知道行不行？如果努力了，還是不行，至少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以後改進亦有方向和目標了。

全校教職員工齊心協力完善備課資料，歸整校園文化牆，清掃清潔全校環境。

錢小峰去學校找纓子時，纓子正在收拾整理文化活動室。文化活動室牆上掛滿了老師和學生的畫作、書法作品等，雖然學生的作品稚嫩，但滿滿地充滿奮進的力量和希望。

當錢小峰出現在活動室門口時，纓子完全呆愣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纓子的疑問，任何認識錢小峰的人都有。錢小峰摸摸後腦勺，苦笑一下，一時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