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護我前行
我們幾個沒有坐爺爺的車，大概爺爺也怕我們拘束，也沒強留我們上他那輛白牌車。
洛迦的SUV很寬敞，溫度適宜的暖風，竟然還開了加濕器。三個小時的車程讓我有點疲憊，但是我還是堅持先去外公所在的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恰逢中午，菱菱說去買午飯，讓我和洛迦先去病房。
門上掛著VIP的牌子，冷清清的白色，普通卻熟悉，我記得當年外婆好像也是在這片區域住的，直到離世都沒出去過。
我伸出手推門卻又膽怯的縮回來，內心很怕外公的樣子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我能否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乖，璐璐不怕，哥陪著你呢。」一雙大手伸過來把我攬進懷裡，於是我就這樣第一次進了洛迦溫暖的懷抱，有淡淡的煙草味，也有濃濃的安全感……
洛迦用力抱了抱我，彷彿他認為這樣會給我增添很多勇氣。他伸手，輕輕旋轉門把，打開了禁閉的門。
映入眼帘的是舅舅舅媽投來的目光，一身便服的舅舅，擋住了床上的身影，看到是我，立刻露出了笑容，「原來是阿瑾回來了。」
舅媽也笑著迎上來，她的目光越過我停留在我的旁邊。
我這才意識到，我是被洛迦擁著進來的，我還在洛迦懷裡。
我慌忙從洛迦懷裡出來往裡看去，外公帶著笑望著我，臉上的溝溝壑壑，因為笑容更深了，卻也更親切了。原來外公過的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糟糕，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外公，我回來晚了。」我快步走到外公跟前，把頭埋進外公懷裡，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不晚不晚，我家阿瑾怎麼又瘦了啊，你看這小臉兒白的。」外公把我的頭從懷裡拖起來，給我擦乾眼淚，仔細打量著我，皺眉道。
「爸，她這是塗多了化妝品，搞藝術的女孩兒比其他孩子更愛美呢。」舅媽笑著道，轉頭對洛迦說，「你是阿瑾的男朋友嗎，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左嬸嬸，我是洛迦。」洛迦笑著說，「璐璐是我媽的學生，我和她一起回來是要調過來工作一段時間的。」
洛迦把手裡的禮品放到床頭柜上，走到外公身邊，問，「外公，您還記得我嗎？」
「洛洛啊，你當年走了，我家丫頭可是一直惦記著你呢。」外公揶揄的笑著看我，想到他同意我去B市時就知道事情原委，我的眼神開始變得幽怨，很幽怨。
「呵呵，外公，我現在知道了，您放心吧，以後我都陪著璐璐。」洛迦的話像是一個保證，一個承諾，也是為了讓外公安心。
「很好很好，聽思遷講了你和你母親的情況，外公做的不好啊，沒有照顧好你們母子。」舅舅看外公想坐起來，慌忙把床頭搖起來。
「外公，讓您擔心了，我媽和我的導師史教授在一起很多年了，我們都過得很好。」洛迦道，史教授竟然和梁老師在一起了，真是萬萬沒想到，我在心裡想象著兩個人相處的樣子，卻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難怪洛迦能這麼安心的跟我回來呢。
「那就好，那就好。走吧，我們回家住兩天吧。」外公突然對舅舅舅媽說，聽口氣儼然是軍令。
「爸，這個我們說了不算啊，咱們得聽醫生的。」舅媽為難地說。
「外公，您看這樣行不行，還有十分鐘就是下班時間了，我先去院里報道，順道兒看看您的情況，和您的主治醫生商量一下，如果條件允許呢，咱們就回家。」在外公多年地鐵血手腕教育下，一向鐵骨錚錚說一不二的舅舅，一到外公面前就慫了。
「好啊，好啊，洛洛長大了，有出息了。」外公慈祥地看著洛迦，那心滿意足地樣子像極了欣賞一件絕世珍寶。（菱菱：可不就是珍寶嗎，看外孫女婿，怎麼看怎麼好。）
「外公，快擦擦口水啦。」洛迦出門后，我笑著上前打趣道。
「臭丫頭，出去半年能耐了啊。」外公伸手拉起我垂在身側的手，「哎呦，你看你瘦的啊，咱能不能多吃口飯，長二兩肉啊。」
以前外婆在的時候外公還好，只是笑著看著外婆嘮嘮叨叨的囑咐我多吃點，偶爾會寬慰一下外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外公接替了外婆的碎碎念，每次見面都要心疼地念叨好一會兒。
「爸，她們年輕人現在都不像你們那會兒了，都在拚命地減肥呢，您就別替孩子們操心了，他們主意正著呢。」舅媽估計是看我沒反應，趕緊插話道。
「也對，馬上畢業了，以後嫁人的時候拍照好看。」外公這回沒有像以前一樣堅持己見，反而是笑著說道。
我也沒有解釋我現在還是單身，以免掃了外公的興緻，只是假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洛迦是和菱菱一起回來的，舅舅舅媽和外公都很高興見到菱菱，以前不知道表哥和嫂子的感情的時候，沒少撮合小菱菱和表哥，後來知道兩個人各有所愛之後自然是不再提了。
「外公，想我沒呀。」菱菱進門就撲到床邊，握著外公的手一陣摩挲，還用臉撒嬌的蹭蹭外公的手臂。菱菱一直都是討喜的性格，是幾家人的活寶和開心果。
「外公可想你了，你那個小男朋友來了沒有呀。」外公笑著抬手撫摸著菱菱的發頂，像摸小狗一樣，這麼多年了，他倆這相處模式是一點都沒變。
在爺爺、外公和李爺爺中，只有外公最和善，對我們也有耐心。我爺爺一本正經，不苟言笑，李爺爺更是粗魯，動輒打打殺殺的，大院兒里的孩子們都有點怕他。久而久之，大家對外公的好感就越來越多了，菱菱也不例外，經常帶頭纏著外公講故事，特別是抗戰時期的那些事，一講能講一天呢。
「哎呀，外公，您不應該是先問我過得好不好嗎？」思緒被零零插科打諢的聲音拉回來。
「是嗎？可是你爺爺真的很關心你的人生大事啊，每天都要念叨好幾次，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為保證生動形象，外公還抬起另一隻手掏了掏耳朵。
「嘿嘿，外公那我偷偷告訴您，您不要告訴他哦。」菱菱笑得一臉明媚，多年相處外公一看接下來菱菱接下來要說的就不是什麼正經話，撇著嘴看著菱菱。
「外公，我得等著把阿瑾嫁出去再考慮我的事，不然您也不放心不是。」果然不是什麼正經話，我腹誹。
沒先到外公聽完還無比認同地點著頭，抬頭看著我，在擺飯菜的舅舅和舅媽也轉過頭來看著我，似乎很期待我立刻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太囧了，不善言辭的我繼續假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好啦，璐璐臉皮薄，你們就別打趣她了。」最終還是洛迦看不過去來救場，才結束了一場針對我的催婚。
「外公，是這樣的，我過去看了您的各項指標都還不錯，身體底子好恢復的也不錯，所以特別申請明天再做個小檢查，沒有問題就可以回家呆一段時間了。在家的時候呢我會每天給您做常規檢查。」洛迦說了剛剛出去的結果。
舅舅舅媽聽了都滿臉感激地看著洛迦。
「洛洛啊，你去外公家住吧，方便些。」舅舅感激地道。
「不用，我們的房子一直空著，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了。」洛迦推脫道。
「不用那麼麻煩，我出院以後你和小瑾跟著我住，正好三個卧室一人一間。」外公雖然性格慈祥，自己認定的事卻不容置疑，「小瑾，你也搬過來。」
「哦，好。」我點點頭，洛迦也沒有再推辭。其實出於私心我是不想洛迦回去老房子住的，不想他觸景生情，勾起他當年面對至親離世的回憶……
下午從醫院回來，我帶洛迦去外公家放下行李安頓好，洛迦就得回醫院工作了，我便呆在家裡休息。
猶豫再三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關於外公的病，雖然心亂如麻，但還是要讓母親知曉。這麼多年，外公為了讓母親能夠追求自己喜歡的工作，早早申請退居二線，幫著外婆把我撫養成人，相信母親和我一樣，也不願意錯過陪伴外公最後的時光。
「喂，璐璐，怎麼想起來給媽打電話了。」電話那頭是救護車的聲音，聽說母親前段時間去F省支援紅十字會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媽，您現在方便嗎？」我小心地問，生怕打擾她工作。
「這會兒不忙，你說吧，我找個講話方便的地方，咱們邊走邊聊。」因為怕打擾母親工作，這麼多年來，我主動給母親去電的次數屈指可數，母親知道我無緊要的事不會登三寶殿。
「媽，外公病了，您知道嗎？」我問道。
「這事你舅舅沒有跟我講，璐璐，嚴重嗎？」母親問道，看來舅舅他們又是怕母親分心。母親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當年外婆離世的時候，她雖然急匆匆地趕回來了，卻只趕上了外婆的葬禮，連最後一面也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