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來客

第十六章 來客

第十六章來客

初夏的風吹在這個女人的臉上,一簇頭髮被分散成無數根黑絲,一下一下地觸碰在她的腮旁,就在他心思轉念之間,一股紅色的雲霞爬上了女人的脖頸,猶如窗外的暖陽。

拱門外的衛兵輕輕地拉開了卧室的門,一陣甲胄的碰撞聲與交談聲傳來,寧靜的房間頓時變成了熱鬧的動物園。

他沒有打算讓窗邊的女騎士嚇唬這些侍衛,一座龐大的親王城堡必須有符合身份的配置,而上了一整天班的侍衛,在換班時聊一聊下班后的酒館生活,這非常合理,況且隨着纏繞絲綢的大門被打開,冒出了他那個披着黑甲的疤臉舅舅。

「你換了衣服。」

疤臉男人的步子非常大,也許是不滿他不規律的休息時間,那扇嵌滿透明寶石的窗帘被一隻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拉開,難聽的嗓音也響徹在他耳邊。

你換了衣服。

他今天的確換了衣服,抱着他的這位大姨媽也換了衣服,可是他並沒有瞧見這位舅舅的眼神往這邊來,也並沒有聽到抱着他的女人回答。

正在他覺得是不是要哼唧一聲表示一下時,他卻看到了一名侍女的身形,從頭到腿開始飛快地消失在矮塌邊。

他不經意看見的這一幕讓他一愣,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他的腦海。

怎麼回事?

我的侍女消失了?

她整個人就這樣隱形了!為什麼?

還沒反應過來的他腦袋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但馬上他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刺客,這是一名潛伏在他身邊的刺客!

他的手立即緊緊地抓住了大姨媽的衣領,「啊嗚」了一聲。

但沒有等他下令,窗戶旁的加百列騎士瞬間就動了,只見她的腳跟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一道白色的氣流纏繞在兩隻腕甲,呼呼風聲只開了個頭,銀白色的弓便已出現在她的手中。

而與此同時,卧室的拱門外突兀出現了一個眼窩深陷的黑袍老頭,一支黑色的樹根被握在一架乾枯的手指間,他的嘴唇急速地上下開合著。

疤臉黑甲男子則撩開披風,抽出一把騎士長劍,甩出一串褐色絲團,直接劈向了房間的某一處。

三人的動作幾乎發生在同一刻,透明的光箭和褐色的絲團擊中那處空間時,寬大卧室的四周牆壁「刺啦」一聲,立刻就出現了一張藍白色的電網,這時,他的哼唧聲才落下尾音。

接着他就聽見「當!」地一道巨響,一位穿着侍女服裝的女人,馬上被兩道攻擊打出了原形,她的動作還保持着雙手抵擋的防禦樣子,可整個人卻猶如被踢出去的皮球,彈射在了電網上。

黑袍老頭的咒語聲變大,十幾條電流猛地從電網上聚集,鑽到她的後背上,腦袋上,胸口上……

「額啊~」

慘呼聲只持續了一下,她的身體就直直地發顫,落在地下馬上就動也不動了。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過後,刺客就已經落在絕境。

他還沒看清那名女刺客的模樣,就被一隻溫潤的手掌遮住了眼睛,這讓他非常不爽,於是他立刻將抓住衣領的雙手鬆開,用力地掰著修長的手指,從一絲縫隙中看到了地板上的情況。

黃白色的侍女裝變得松垮,臉色萎靡的女刺客頭髮被燒了一大半,在她的裸露的小手臂間,黑糊的皮肉冒着陣陣熱氣。

沒有人同情女刺客痛苦的臉色,她的嘴角才噴出一口鮮血,一道憤怒的嘶吼聲就從走廊外傳了過來:「說出你的身份,留你一個全屍!」

他被這道熟悉的吼叫打斷了傻眼的神情,回頭就看到了老管家急匆匆地走進卧室。

瞪着眼珠子的老管家很快就地走到了大姨媽身邊,他的身後跟着一長串的侍衛,將可憐的刺客圍成一個大圈。

可接下的一句話則讓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哇哦,看看這是誰!帝國的小公爵尿了褲子,馬上就來了一個壞蛋!我可以原諒你,我的小肯迪恩!」

老頭在轉眼看着他的時候,臉色就變成了故作正經地促狹狀,這種欠揍的表情,就好像馬上便會聽見他的哭聲。

然而這預料的一幕並沒有到來,老頭的臉已經開始抽搐,才看見孩子很無奈地腆著臉,皺着眉盯着自己的光滑的額頭,並且拒絕了自己伸過去的雙手。

利用這種方式哄小孩顯得非常不恥,管家立刻就漲紅了臉,將頭對準女刺客,嘴裏不停地嘟囔着什麼。

他則被大姨媽抱出這間卧室,走到了另一個華麗的房間,一待就是半個小時。

沒辦法,小公爵只能表現出正常的一面,不停地配合著這個女人,張嘴含糊不清地學着說出一個個詞語,一直到太陽高高地掛在空中。

「他們的確在找一件東西!」

渾厚的聲音從疤臉男人嘴裏脫口而出,蓋住了這條餐桌邊所有的動靜。

「什麼東西?一個孩子!」老管家憤怒地揮手,將一盤奶油不小心推到了地上,「天啊!這群該死的蛆蟲!他們已經殺死了一對父母!」

「您不必如此,西爾格叔叔,親王的善良有目共睹,而傳承是古老的義務!」疤臉男人說道,「孩子需要我們!」

「正因為孩子需要我們,我才不希望將來有一天他開口問我『西爾格老頭!我的父親母親呢,他們在哪裏?啊,被人刺死了!後來呢,兇手是誰?你們做了什麼?』,我的天啊,我無法跟他交代!」

管家的情緒越來越高漲,正是他的這一番話,使得餐廳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他很無語地盯着停在空中的勺子,上面的奶油幾乎快要掉下去,如果掉進他的胸口,那絕對是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推了推大姨媽的手,果然這根勺子立刻就被放回了白色的餐盤。

「我們能夠做的,就是保護他成長起來!成為像親王一樣的人!」

濃重的女低音從他頭頂的喉嚨發了出來,「他將是帝國的公爵。」

還不等別人插話,女人就摸了一下他的頭繼續說道,「這片土地將會有許多效忠他的士兵,隨着他的意願而震臂高呼!人民的吶喊聲會追隨着他,幫助他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領主,他將開拓土地,他的敵人終將膽寒!就在此刻,恐怕四十多個軍團的百萬大軍,已經到達了北地雪狼堡,並且我相信,作為一個外孫的外祖父,作為冰原狼家族的公爵,他有着常人一樣的感情!他必定會給孩子一個交代!」

磁性的話音回蕩在餐廳,「這就是我來到這裏的理由,不是嗎,西爾格叔叔!」

「什麼?你你……你是說,公爵不但不會阻止,還會……還會打開防線,放這群沒腦子的混蛋出北境!」

管家西爾格這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他以為憑着自己對公爵的了解,不需要在兩位後輩面前地仔細說明情況,就能知道這是保護孩子的援兵,而且在看到兩位指揮官和四萬多精銳時,確實讓他放了一個很大的心。

他很確信北地公爵的做法,必定會拖延那群衝動的亂軍,等到帝國派來的人手共同調解,他雖然氣憤悲傷,但同時他也是一個明白政治的管家,這種大事肯定需要國家之間的交際來解決。

即使他有不滿,也不可以明面上有私自出手的表現,事後若是卡尼勒帝國的做法沒能令人滿意,沒有捉拿那群可惡的混蛋,他便最多可以發佈高昂的賞金任務,或者秘密地派遣刺客解決掉那個組織。

他的所有話語都是在為此作鋪墊,這些做法,也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着想,因為誰都不會放心整天盯着一個孩子的刺客組織。

管家擔心有人因此而忘記,所以給出憤怒的提醒。

但他發現,他好像低估了北方的那個老頭子的血性。

「他瘋了嗎!我的天啊!現在是和平時期,私自做出這樣的決定等於毀掉盟約!這會遭到六大王國的共同討伐!他會被罷黜爵位從貴族裏給踢出來!」

這種前後有點矛盾的話語,讓人覺得他有點神經不正常,但老頭瞪着這位女人的眼睛,似乎還要確定她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想想孩子!嘟嘟.柯以頓!你應該……」

「就是為了孩子,西爾格叔叔!」

疤臉男人打斷了管家的質問,給出了確定的答覆。

「為了孩子!那就應該阻止那群茅坑裏的蒼蠅!我的小肯迪恩需要一個完整的領土!」

管家需要解釋。

「他將不會繼承這片土地,西爾格叔叔!您應該知道的。西境之主必定是親王,他只是公爵!」

疤臉男的話讓西爾格安靜了下來。

「呼嚕呼嚕」的喝湯聲顯得由為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圓乎乎的側臉上。

西境的傳統,自古以來就是親王擔任西境之主,這是帝國對人民的包容,也是對這片疆域的重視,更是時刻提醒著不畏艱難開疆拓土的精神,沒有例外。

亞特蘭斯帝國的歷史上,確實出現過沒有親王的尷尬局面,不過這並沒有難住所有人。

沒有親王,那就從國王的孩子裏挑選一個人,來擔任這個爵位,哪怕國王只有一個孩子,也依舊可以這麼執行,國王父親死後,親王擔任國王,若是沒有孩子,那麼親王的爵位由國王兼任,直到孩子的出現。

這一段拗口的皇族繼承法規,被刻在了多羅城堡宮殿的牆壁上。

「他會得到一片土地,但不是這裏!」

疤臉男繼續說,:「沒有人會欺負他,也沒有人會指責他,更沒有人會懷疑他!但他的年紀還很小,我們不想有人會虧待他,不想有人會嚇唬他,也不想有人會忘記他。不是嗎?任何一個正義的騎士,都不會容忍邪惡的力量殺死自己的父母,這是可恥的經歷,需以血洗刷!違背道義者,諸神皆誅!沒有劍,我們就是他的劍!沒有刀,那就利用百萬軍團這把刀!」

「劍?刀?天啊!我只想小肯迪恩能夠好好長大,安然無恙!」

「好好長大?您已經看到了剛剛的那一幕!軟弱可欺只會給敵人帶去勇氣,他的父親是亞特蘭斯,他的母親是柯以頓!既然傳承了他們的血脈,就必須承擔這份責任!」

說實話,他雖然對這兩人的對話很無奈,但他不得不成承認兩人各有各的道理。

一位是希望自己在帝國的羽翼保護下,安安穩穩成長,成家立業過普通貴族的生活,這種生活如果早一點到來,他倒是還蠻嚮往的,他確實並不是一個傾戰的法.西斯分子。

一位是希望自己承擔父母的血脈,守住那份榮耀。畢竟自己母親的家族是北地的冰原狼,這個家族駐守北地邊境多年,威名不可動搖,北方三國可的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每年大大小小的摩擦死掉的北地人,就不下一萬個數!

「他的生命,理應由他自己決定!」

大姨媽拿起一塊餐帕,往他的臉上擦去。

他一臉的苦瓜樣,這個大姨媽根本不會照顧小孩,這讓他原本被侍女服侍的舒適,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他沒辦法,長輩盛情難卻,只有盼著自己這具身體快點長大。

「但這得等到他成年!」

疤臉男人接了大姨媽的口,此時,他的眼睛已經眯了起來。

「這中間,將是一個漫長的人間。」

————

西蒙脫掉上衣,露出一身的肌肉。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紫綠色的膏狀物,敷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刺痛感頓時將他的臉色變得蒼白,汗珠也擠出了鼻尖。

他忍着疼痛處理好傷口,穿上一身柔軟的絲袍,接着再套上一套新的鎧甲,整個人這才精神許多。

在長呼出一口氣之後,西蒙推開了房間的門,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向著最中間那座大廳行去。

「站住!」

就在大廳的巨門前,他被兩名黃甲衛兵擋住了去路。

「我是西蒙.柯以頓,公爵在裏面嗎?我要求見他。」

西蒙的心裏其實有點緊張,但他知道自己的面癱臉顯得特別冷靜,這倒是給了他很大的膽氣。

「公爵不在裏面!請回吧!」,兩名衛兵沒有理會他,但他的姓確實讓衛兵給出了一點尊重。

不在?

「兩位兄弟,我有很重的事情求見表舅,請告訴我他可能會在哪裏出現,我將十分感激!」

西蒙今年23歲,在部隊的的磨礪讓他經歷過很多的挫折,正是這些挫折才讓年輕的他成為親王的家族騎士。

因此,他並不像其他騎士那樣迂腐,此時更是露出真誠的笑容,將幾枚金幣遞了過去。

但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道號角聲,「嗚嗚」的綿長音不絕於耳,接着,一連串的鐵鐘撞擊聲更加明亮地傳遍整個雪狼堡。而房間的外面,傳開了通信兵的聲音:「南方來敵!南方來敵!準備應戰!」

西蒙的心咯噔一下,顧不得遞出去的金幣,立馬轉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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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尼亞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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