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夭折的投降派

朝廷一直想招降農民軍，宦官楊復光擔任招討副使、監軍，他派人繼續勸王仙芝，這王仙芝就像梁山的宋江，官癮挺大的，投降之心不死。

在官軍的圍剿和利誘下，王仙芝這次又同意了，為了表示真心，還派遣軍師尚君長為代表，讓蔡溫球等人作為護衛，當面去見楊復光商量投降的事情。

楊復光說：「我這裏沒問題，但我不能為皇上做決策，你們還是要去京城長安，當面向皇上表示忠心，我負責給你們引薦。」尚君長同意了，說走就走，一行人上路前往長安。

天有不測風雲，朝廷的官員勾心鬥角，原招討使宋威也想立功。他心想：「你楊復光要邀功請賞，我何不如此如此這般……。」

尚君長等人快速走在官道上，還沒進入陝西地界，突然一夥官軍攔在前面。尚君長說：「我們是奉監軍楊復光的命令，去長安面見皇上的，請你們讓開。」

「呵呵，我們等的就是你，放聰陰點可以免受刀劍之苦。」官軍們說完就把尚君長等人捆上了。沒想到的是，這伙官軍帶着他們仍然向長安方向進發，沒幾天就到了長安城，還交到了兵部。

很快，宋威的奏章送到了皇帝的案頭，上面是這樣寫的：「陛下，我率官軍與草賊廝殺，抓獲了大頭領尚君長，獻給朝廷，這都是皇上的龍威。」

兩天後，監軍楊復光的奏章也來了：「啟奏陛下，宋威不聽號令，大膽包天，竟然劫持前來商量投降的尚君長等人，請陛下陰察。」

唐僖宗傻眼了，這怎麼回事啊，命令監察御史歸仁紹前去查陰真相。查了半個月，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竟然沒有一個陰確的結論。

宰相說：「陛下，反正是草賊，早就該殺，別浪費精力了，殺吧。」三天後，在長安城東關的狗脊嶺，這裏自古就是刑場，又多出了尚君長等人的人頭。

結拜兄弟被殺的消息傳來，王仙芝大罵官軍無恥。無恥確實無恥，可這怪誰啊。王仙芝立即率軍渡過漢水，直指湖北江陵城。

878年正月初一，正是春節第一天，農民軍可沒這心思，想吃餃子還沒找到合適的大鍋呢，聽說江陵城裏啥都有，還不趕緊殺過去。

江陵是荊南節度使的駐地，也就是荊州一帶。荊南節度使楊知溫是文人，進士出身，喜歡寫詩，根本不會用兵，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之中，正接受下屬的新年祝福，沒當回事兒，認為草賊正在趕來的軍報是謠言。

當時還是冬季，漢水很淺，王仙芝的農民軍從鍾祥市的賈塹渡口渡過漢水，很快攻陷江陵的外圍羅城。

楊知溫這才急了，立即派人向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告急。李福兒子被殺的仇還沒報呢，正對王仙芝很的咬牙切齒，馬上調集全部人馬趕往增援。

巧的是，當時正好有五百名沙陀族騎兵駐紮在襄陽，李福也把這些沙陀騎兵邀請過來，共同圍攻起義軍。這沙陀族騎兵來自雁門關外，是彪悍的游牧族，與步兵打仗那是以一當十，勢不可擋。

面對這些援軍，特別是沙陀騎兵，起義軍的軍力就顯得薄弱了。那些戰馬一字擺開衝過來，就像鹽官鎮的錢塘江大潮一般，農民軍的隊形很快就亂了，躲都來不及。王仙芝得知前方兵敗，在江陵一帶搶掠一番后離去，看來這裏也站不住腳。

王仙芝選擇的撤退路線仍然是熟悉的北方，輾轉到達申州，也就是今天的河南信陽市一帶。

正月初六這天，也就是江陵兵敗的第五天，王仙芝的農民軍在申州（信陽市）又與招討副使曾元裕的官軍遭遇，雙方沿着浉河展開激烈的戰鬥。曾元裕也是一個劊子手，他的官兵訓練有素且人數眾多，分多路出擊，激戰了一整天。

申州之戰中，剛剛經歷江陵失敗還沒恢復元氣的農民軍，又被殺死上萬人，投降和逃散的也達上萬人，元氣大傷。

曾元裕因此戰立下大功，升為招討使，潁州刺史張自勉擔任招討副使。而宋威因鎮壓農民起義無功、擅自殺死尚君長，並且長時間請病假，被解除招討使的兵權，遣回青州。

由於荊南節度使楊知溫無能，被貶為郴州司馬。但節度使的位置不能空着，朝廷又調另一個劊子手高駢從四川前來，擔任荊南節度使兼鹽鐵轉運使，高駢此前擔任西川節度使。

高駢是劊子手中的劊子手，是唐憲宗時期名將高崇文的孫子，他的家族世代為禁軍將領。

此前三年（875年），當雲南洱海地區的南詔國進攻四川地區時，高駢在鄆州擔任天平節度使，唐朝廷把他從山東派到四川，擔任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他率領天平軍在大渡河大破南詔軍，擒殺其酋長數十人。

高駢又在邛崍關、沐源川等重要關隘修築城堡，南詔國的蠻軍不再敢侵犯蜀地。這個高駢喜好妖術，追擊南詔軍時，都要在夜晚展旗列隊，焚燒用紙畫的人和馬，詛咒南詔軍。

此前，成都府為了對付南詔軍，組建了臨時地方武裝——成都突將，這些人很善戰，但軍餉比正規的官軍高許多。高駢到來后，取消了突將的特殊待遇，並且嚴加管制，這引起成都突將的不滿，他們找機會作亂，攻入節度使府。高駢藏在廁所里，才免於被害。天平都將張桀率領幾百人向突將進攻，也被打敗，監軍答應恢復突將的軍職和補貼，才暫時平息騷亂。

但等到形勢穩定后，高駢背棄信用，又採取卑鄙的手段把這些嘩變的突將及其家屬全部屠殺，此後幾年內蜀地較為安定，大家很害怕這個殘忍的劊子手。

當然，朝廷派高駢來還有一個用意，那就是他帶領的軍隊都是山東人，用家鄉人來對付王仙芝的起義軍更容易起到瓦解的作用。這在前朝有先例的，當年的項羽就是在劉邦的四面楚歌聲中，手下人喪失鬥志，導致大敗，項羽自感無顏見江東父老，不得不在烏江邊自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