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有少年 開悟,明理,知是非

陋室有少年 開悟,明理,知是非

「吾廬小,在龍蛇影外,風雨聲中。」

「這是我從夫子那邊聽來的」

少年嘴角叼著一根草,躺在草廬外的草地上,對着旁邊的阿龍說道「其實我從小就對讀書充滿了興趣,可惜沒有機會,所以一有時間我就會去私塾外面聽,也幸好裏面的夫子聽便讓我聽了罷,也不攆我。」

阿龍在旁邊聽着,也不搭腔,反正覺得陸衍說的這些話,自己是想不出來,也說不出來的。

「陸哥兒,這是什麼意思呀?」

陸衍頓時興趣大跌,站起身來,吐出嘴裏面的草,從旁邊的柳樹折下一枝,拿在手裏圍在阿龍身邊打着圈圈,「阿龍啊,不是你陸哥兒說你,我們呢,雖然現在窮是窮了點,也沒那條件嘛,但讀書認字總歸還是要會的。」

說罷還不忘低頭看了看自己和阿龍的衣衫。

「其實我也不太知道是什麼意思,想來應該是不管外面發生什麼樣子,我們自己有着一方天地就好了吧。」

阿龍雙手往後的撐在河邊的草地上,仰起頭,看着這個從小帶着自己一起玩,一起長大的哥哥亦是好友。

阿龍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陸哥兒,沒讀過書都能知道這麼複雜的意思,那要是讀過書,當今國師不都得給你脫靴子了呀。」

陸衍聽着這拍馬屁的話,心裏也不免一陣高興,但思緒還沒飄遠,眼神就隨即暗淡了下來,眺望着河邊和天邊連成的一條線喃喃道「是啊,要是能讀書多好。」

「陸哥兒,你在嘀咕啥呢。」

「陸哥兒,陸哥兒!」

陸衍聽到阿龍的說話才反應過來,「沒說啥沒說啥。」

「陸哥兒,我餓。」

陸衍看着阿龍那眉目清澈的眼神,實感無奈。抬頭看了看天色慢慢降了下來「想必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阿龍一聽可以走了,一下子就從地上彈了起來,順手把屁股上的灰打了打,跟在了陸衍的後面。

兩人沿着鄉間小路,四周圍山明水靜,雜草甚少,越走着越覺得煙火氣重了起來,稀稀散散的村戶斷斷續續的沿途都有,各門各戶都炊煙裊裊,生起了柴火。

陸衍帶着阿龍來到了潛淵鎮上面,邁著步子直挺挺向書廬走去。

「阿婆,準備做飯了呀。」阿婆也露出那僅剩下幾顆的牙齒笑着回應陸衍。

「小弟弟慢點跑,別摔了。」

陸衍邊走邊向周圍的人打着招呼,附近的人或多或少都給予他幫助過的。

兩人緊趕慢趕的到達了書廬旁邊,書廬是以前的秀才的家改造而成的,那秀才名為宋樓,七年前科舉登科,躍入龍門。

被調到別的地方做官去了,想必是不會再回來了,把曾經的住所讓給孩童們成為一所書屋,還能博取個好名聲吧,但平民們可沒這麼多花花腸子,只知道自己的孩子總歸是有個像樣子的地方讀書了,或許連哪位的秀才的名字也記不得了,只知道對人說是「不知道哪位大人捐贈出來的。」

書廬只是一間屋子,標準的四扇硃紅色大門只不過年代久遠,有些掉漆了,南北兩面大窗戶,門口貼著一副對聯普普通通的,也沒什麼特別,台階四步但還算是結實,房子實在一般,也幸好孩子們的書生氣養著,雖然陳舊,但還算是古色古香,算不得破爛。

陸衍帶着阿龍來到他每次做完活計,閑暇時跑來聽課的牆角。

因為窗戶門比較低,兩人在旁邊佝僂的透過窗戶縫隙瞥進裏面。

「世間廣為流傳人之初,性本善,但其實還有一位讀書人曾經說過人之初,性本惡。」

「只不過因為受到這個世界的本質壓制所以並未流傳於世,我也是從一本古迹上面看到的。」

堂下一眾學徒聽到此處,頓時一陣嘩然。

「這……怎麼會有這種說法呢。」

「是啊是啊,怪不得沒流傳於世。」

「大家先安靜一下,」

「陸哥兒,不是做活計嗎,你帶我來書廬做什麼呀!」

「噓,先別說話,夫子還在裏面講課呢。」陸衍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對着阿龍,示意他等夫子講完課。

「這種說法是不被統治者和世界所認可的,但即使如此,它依然有它的合理性,只是太過於絕對片面了。」

「人剛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懵懂無知的狀態,腦袋裏一片空白,即使有惡的方面展示出來,那僅僅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想要接觸和認知它們,只要後天的引導對了,那所謂的性本惡便只是空談罷了。」

一群孩子第一次聽到夫子講這麼深奧的內容,一個個都聽的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生怕錯過了某些細節。

「今天這堂課,你們能懂便懂,不能懂也無妨,也不必來問我。」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裏吧」

孟荀朝書廬里的孩子們微微躬身行禮,孩子們紛紛站起來行禮做別。

「回家咯,回家咯。」

「哎,等等我」

「夫子剛剛講的很是深奧呀。」

孩子們有說有笑的走出屋外,夫子也隨之跟着出去了,徑直向牆角處走來,陸衍和阿龍見到夫子來了,陸衍躬身拱手行弟子禮,阿龍有樣學樣的行禮。夫子微微側身,伸出左手示意不必拘束。

夫子身着一襲灰色儒衫,頭髮用普通簪子束了起來,鞋子也是尋常布鞋,上面還破了個洞,對着二人微微的笑着,令人如沐春風,阿龍看到夫子眼睛都看直了,一臉崇拜的看着夫子。

「來啦。」

「嗯,夫子今天做什麼呀」

「也沒什麼大事兒,宋樓叫人送來了一套書桌,給孩子們換換,說以前的太過陳舊啦,以前便罷了,可如今當了官,有能力總得改變改變。」

「孩子們也都走完了,老規矩十文錢,做完結錢。」

陸衍給夫子做過不少活兒啦,所以輕車熟路的,價格也如往常一般,雖然這次是來了兩個人,但還是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你們倆先做着,我回家把飯做好,待會兒弄完了就直接過來。

陸衍也沒有矯情,微微一躬身便應下了。

一間客棧里,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杯慢飲,突然一個黑衣人瞬息而至,來到男子的面前,「大人東西已經送到,但書廬夫子讓我們放在外面便離開了。」

「知道了。」

「在下告退」

男子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錦衣華服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那七年前登科及第,躍入龍門的宋樓。

待黑衣人走後,一位身形窈窕,蓮步輕移,身着淡紫色襦腰裙的女子緩緩走到門口。

宋樓知道屋外來了人,依然翻看着手裏的詩集,並沒有抬頭。

「宋大人可別忘了此行的目的。」

宋樓停住了手中的翻弄,抬起眼皮看向門外,「知道了。」

女子說完便走了,依舊如來時那般輕盈。

陸衍和阿龍忙活至傍晚時分也就把東西搬完擺放好了,其實書廬哪裏需要人來幹活,不過是夫子想要接濟他們罷了。

誒,「陸哥兒,你經常給夫子幹活,來這邊偷聽講課,怎麼還會帶我去大胖子哪裏順包子吃呀!」

「都沒有受到書廬好的影響呀。」

陸衍用手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走到書廬正門的台階上坐了下來,阿龍也跟了過去緊挨着陸衍坐着。

陸衍抬頭望向遠處,像是在回憶什麼,有像是在看誰,語氣平淡的說道「阿龍,我娘走之前只給我留了一句話,讓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也知道偷包子不對,但我們想要活下去……。」

阿龍眼眶濕潤的看着陸衍「陸哥兒我知道啦。」

「你哭個鎚子,走,吃飯去。」

陸衍一巴掌打在阿龍的背上

「嘶~嘶,陸哥兒,你下手這麼狠呀。」

「走啦走啦。」

「你們先坐一下,鍋里還有一個菜。」

陸衍和龍策恭恭敬敬的圍坐在飯桌旁邊。

夫子系著圍裙,一手端著菜一手拿着碗筷走了出來,陸衍見狀站起身接過了夫子手裏的碗筷,去到旁邊的鍋里盛飯。

夫子取下圍裙坐在了旁邊,等著飯來。

飯上了桌,三人便吃了起來。

「你們覺得讀書的意義在於何處」

陸衍放下手裏的碗筷,略微沉思了一下說道「開悟,明理,懂是非。」

龍策不聞不問,一直扒拉着碗裏的飯菜,吃的津津有味。

夫子微笑的點點頭

「別停筷呀,聊天不耽誤吃飯。」

「你從小沒讀過書,能想到這裏來已然是不易了。」

「如果說讀書為了認字做學問是開頭的話,那開悟明理就是目標,而科舉做官只是過程。」

「讀書從來不是單純的為了做官科舉,叫人斂掠錢財,我教了這許多年的書了,又出了多少個宋樓呢。」

龍策冷不防的突然一句「那如果明事理,懂道義的話是不是就不用讀書了。」

說完還覺得自己講的很有深度,又多扒了兩口飯。

夫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大笑了起來

「那怎麼認字,怎麼算賬,怎麼寫自己的名字呢。」

龍策聽到夫子極簡單卻很有實際道理的話略微一想,用手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好像是這個道理。」

最讓陸衍對夫子尊重的一點就是,他對每一個人的傳教方式都是不同的,就像龍策這般,你問的簡單了,他便答的簡單了,又像自己那樣講的複雜了便也說的複雜了,但不論簡單也好。複雜也罷,終歸都是能聽的懂的。

夫子看向二人,「你們想讀書嗎。」

陸衍沒有片刻思索,回答道「想。」

因為他知道讀書在人生的道路上有多麼重要。

龍策一向唯自己的陸哥兒馬首是瞻,在旁邊如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好,那你們隨時都可以來聽課,書廬周圍那裏都可以,唯獨不能進書廬裏面。」

本來龍策還興緻勃勃的一聽不能進書廬,還是得在外面偷聽,頓時就泄氣了。

「那不還是偷聽嘛。」

「哎,讀書人的事兒,怎麼算偷呢。」

陸衍也說道「為什麼呀,我不明白。」

夫子反問道「你們交學費了嗎?」

陸衍紅了臉,奈何囊中羞澀呀,飯都吃不飽。

龍策也只能低着頭看着桌上的碗

「世間種種皆有因果定數,生在三界中,凡事都得循規守矩啊。」

聞聽至此

二人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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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亦知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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