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觀天象

第八章 夜觀天象

英寧一臉不知所以,卻見謝思華已經轉身進屋去。

這一呆便是整整一日,至夜裡,謝思華擱了筆,方才朝英寧招手,臉上是難得的明快笑意,「來來來。」

英寧剛鋪好褥子,見謝思華興緻挺高,她也一直好奇著,她說的編故事到底是個什麼故事,於是湊了過去。

「你們平日里無事不總是看那些個話本子嗎?你瞧瞧我這故事若拿到集市上去,能賣幾個錢?」謝思華笑著將寫了一日的字遞給她,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一派悠閑的看著英寧認真的讀著。

謝玄是個自詡讀聖賢書的假清高之人,自仕途通暢以後,他便對府中一等奴僕也是要求能識文斷字的,故而謝思華她們在家中念書的那些年,英寧英秀也是跟著學了些的,尤其英寧,更是一目十行,暗裡還偷偷用木棍日日在地上比劃,練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不過一刻鐘不到的功夫,英寧便將她的故事讀完了,眉也是越擰越緊,放下那一沓紙,她憂心忡忡的看著對面謝思華好整以暇的模樣,詢問道:「姑娘是要把大姑娘的事捅出去?」

謝思華放下茶盞,起身伸展了下胳膊,懶懶的道:「這麼明顯啊?」

英寧有點無奈,「若是想捅出去,姑娘這樣的方式怕是不妥,奴婢是知情人,自然一看就明白了,不過若是旁人,定然也只當個故事聽聽罷了。」

「我本就無意弄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薛氏也絕不會允許,我只要該懂的人懂了就好。」

「這事一旦出了尚書府,大姑娘便算是毀了,於姑娘您的聲譽只怕也有影響……」

謝思華一笑,朝榻上去。聲譽,她當然也不是不在意的,只是她更明白,若她不強大起來,她的是非聲譽就永遠只能由他人口筆。

「早些歇了吧,回府後你偷偷去集市上轉轉,找個熱鬧的茶館賣了。」

「大夫人那……」

「她自顧不暇,想著如何才能安撫好平南侯府和父親,哪裡還有心思盯著我們。」

「如此的話,奴婢將您的故事抄一份,這份原稿就燒了吧,這樣更為穩妥,左右奴婢的字跡也無人認得。」英寧道。

謝思華一怔,回眸看她,這丫頭開竅倒是快得很。

「也好。」她含笑微微一彎腰,吹滅了床前那盞已然羸弱的光亮。

藏經閣的頂層,江湛立在窗前,看著廂房那頭其中一間的燈火一直亮著,心中不免疑慮,夜已中宵,她還未睡下嗎?

「咳咳……」

寒風刮過,他不由咳嗽了幾聲,口中呵出的熱氣在空中凝成一團白霧,抬眸看著外面漆黑的天色,腦中回想起昨日她在這裡見到自己的模樣,那簌簌的眼淚,那嫵媚的目光……

「夜裡風寒,國師還是……關上窗吧……」彌一聽見他的咳嗽聲,上前來提醒,卻見獨自立在窗前的江國師嘴角竟是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於是嘴邊的話噎了噎,只覺得分外詭異,不由背後一陣涼意。

江湛似是察覺到彌一的疑慮,斂起笑意,轉身回到屋內。

彌一上前關窗,臨了好奇的探出頭去瞅了眼窗外,除了冷得刺骨的寒風,什麼也沒有,也不知國師這兩日在這一立半個時辰的是在看什麼。

剛要合上窗子,眼前便突然出現一人,伸手攔住他的動作,喊道:「唉,等等等等。」

彌一顯然被嚇了一跳,瞪眼看這人從窗子翻了進來,雖已相處一年有餘,他卻還是不太適應秦歌這樣的出場。

「看什麼呢?」秦歌看著他嚇得不輕的模樣,調笑道。

彌一沒好氣的瞪他,回頭看了眼江國師,低聲道:「大冷的天,國師這兩日在這一站半個時辰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秦歌聞言也回身探出頭去看了看,黑壓壓的什麼也沒,突然視線落在後院禪房仍亮著燈火的那間,神色一頓,恍然有些明白了什麼,卻是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立時關了窗子,瞪向彌一道:「國師想什麼我們怎麼可能知道,說不定……說不定夜觀天象呢。」

說罷,轉身回屋朝江湛而去,留下一臉懵懂的彌一愣在原地。

「國師,殿下過幾日還朝,詢問您何時回宮。」秦歌來到江湛的矮几前,行了一禮。

江湛理了理几上的幾本書,漫不經心的答道:「告訴他,再過兩日便回。」

秦歌頓了頓,抬眼小心的看了眼對面的人,才又道:「昨夜那些人下山入了西市,人多眼雜又不可大肆宣揚,著實有些難辦,目前尚未查明。」

昨夜得了調查此事的命令,秦歌心中便就疑慮重重了。平日里除了陛下召見吩咐的事,國師向來不理俗事,多少人想親近拉攏,可惜皆是碰了一鼻子灰,久了,也就沒人敢再隨意靠近。

可昨夜,他居然讓自己去救那謝四姑娘,還縱容著她險些……

想想秦歌就覺得心有餘悸,偏偏國師還要他去徹查此事,莫不是還要替那謝四姑娘住持公道?想那謝四姑娘除了臉蛋漂亮點,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呀。

心裡疑慮再多,秦歌卻也不敢多問,只是見他對此事頗為上心,今日便來詢問他如何了,眼下他一點頭緒也沒,前來複命,自是有些心虛。

聽他此言,江湛這才微微斂了心神,挽袖拾起一旁的剪子,抬手剪了下几上燈盞的燭芯,光亮忽閃,在他清俊的臉上晃動,那冷肅的神情使得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顯得愈發深沉,叫人捉摸不透。

「我給你指個方向,你不妨試著往尚書夫人身上查。」

他聲音清冷,神色亦是認真,卻叫房間里的另兩人都驚掉了下巴。

尚書夫人?那是被辱的謝思琦的親生母親啊,虎毒不食子,國師確定不是故意想降罪懲罰他辦事不利?

與彌一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一臉的匪夷所思。

江湛放下剪子,翻開面前的書本,卻見幾前的人未動,於是抬眸看來,見面前二人神色,知他們心中疑慮,於是再道:「你且往這方向查查試試,有任何消息再來告知我。」

秦歌無奈,不敢再擾,二人只好應聲退下。

江湛看著佛經,眼前卻來來去去卻都是謝思華昨日的模樣,未幾,終於有些不耐的合上了書頁。

「阿彌陀佛……」

前世他一心向佛,六根清凈,即便是後來心動,卻亦是嚴守本心,竟不知男女之情竟是這般磨人。

翌日一早,薛氏便遣人過來通知準備回府,收拾行囊的空檔,便就又來人催了兩回。

按理說今日回程,最遲昨夜便該通知了她,可顯然薛氏沒有如此,便是刻意讓她局促,謝思華本也是不急的,只是催了兩回后,薛氏那頭竟是好一陣子沒了動靜。

英寧倒是性子也好,沒有過多抱怨,一邊收拾著一邊與謝思華搭著話,神色看起來比昨日倒是好了許多。

謝思華心不在焉的應著,目光痴痴的盯著窗外漸漸落起的細雪,心思早飄到了藏經閣處。

她的心裡其實早就已經準備好此生與他不復相見,不再擾他奔赴神壇的道路,畢竟此生自己沒有經曆法華寺這場劫難,就不會被遠嫁邊關,也不會遇見他,可偏偏沒成想竟還是遇見了……

重生一世,還在此時刻就遇見了,不是天意是什麼?

阿彌陀佛,江湛,實在不是我要擾你神壇路,是天意如此,看來你要成神,還得我先灰飛煙滅才行。

謝思華已下定決心今生絕不放過這前世辜負自己的臭和尚,於是開始在心裡自顧自的寬慰起來。

不多時的功夫,英寧叫了僕從進來,將她收拾好的那口箱子抬出去,看了眼外面愈下愈大的雪,又叫了停住,從箱子里翻出件斗篷,才讓他們又抬了走,自己轉身替謝思華攏上,「姑娘仔細別著了涼,同五姑娘一般日日只能躺在榻上就不好了。」

謝思華這才斂回心神,與她朝外去,一面輕笑道:「哪裡就這般脆弱了,我身子骨好著呢。」

話雖如此說,謝思華還是戴上了帽子。

「是是是,那也得當心仔細了,姑娘若是病了,豈不是奴婢照顧不周。」撐了傘,英寧緊跟著她身側應聲道。

謝思華看了眼那立在深處的藏經閣,出門朝停在寺外的馬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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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和硃砂痣一起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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