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變數

第5章 變數

京城的大街上走來一對父子,二人一身戎裝,為首的父親年逾半百,兩鬢斑白,身姿卻一點不顯老態,周身縈繞着一股上過戰場之人特有的肅殺之氣。

兒子走在身旁,英姿颯爽,一柄長槍背在身後,額間系著一條紅色鑲碧玉的髮帶,五官稜角分明,嘴唇微微抿起,左邊臉頰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他目不轉睛走在街道上,就引起路上少女的頻頻回望。

二人徑直走到寧國公府上,為首的父親掏出拜帖。

寧國公接到管家遞來的拜帖后趕忙出門迎接,與二人中的父親一陣寒暄,顯得非常熱絡。

來者正是定遠侯季飛雲和他的長子季伯瑜。

定遠侯和寧國公是少年相識,二人一同在京畿營學習操練,一見如故,感情深厚。

后定遠侯繼承侯位,遠赴東北邊陲一帶戍邊,而寧國公久居京城,兩位老友只能在定遠伯每年回京述職時相見。

定遠侯年逾半百,季伯瑜是老來得子,他非常寶貝這個兒子,從小就親自教導,更是侯府眾人的心頭肉。

季伯瑜不負眾望,文韜武略無不精通,十二歲之後屢次隨季飛雲征戰沙場,在戰場上英勇矯健,一匹白馬一柄長槍,令敵人聞風喪膽。

此次季飛雲從邊疆回京述職,馬不停蹄就來拜訪寧國公。

寧國公見到老友來訪,也是欣喜非常,命人將沏了上好的茶葉招待。

兩人又是一陣寒暄,終於切入正題。

「飛雲兄,先前你信上說突厥人近日動作不斷,可是有什麼發現?」寧國公問道。

「我前些日子派出去的探子回來說突厥近日不太安分,冬季來臨,草原上沒什麼食物,他們屯兵秣馬,還加強了警戒,估計是想再去青州朔州兩地搶掠物資,」季飛雲蹙眉。

他接着說道,「我此次還朝前已經給兩地節度使和邊境各城的飛鴿傳書,望他們加強警戒,屯兵屯糧,不給突厥人進犯的機會。」

「這樣也好,想必接到你的信件,他們肯定會提高警惕的,」寧國公安慰道。

季飛雲擺擺手,一臉沉重,顯然此事另有隱情。

「遠弟你久在京城,對邊塞情況有所不知,朔州青州的位置偏僻,氣候嚴寒,地形複雜,冬季時長佔據全年的一半。且百姓不善貿易,多以農耕為主,若今年再被突厥搶掠,怕是這個冬天難過了......」

「這突厥人當真這麼兇殘,令人防不勝防?」寧國公問道。

「當真如此,」談及此,季飛雲一臉嚴肅,「五年前,突厥還只是在北方草原的一個小部落,當時草原上還有其他十四族,後來現任啟明可汗繼位,一舉吞併其他部落,現在勢力不可小覷。」

季飛雲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先前我還在金水城戍邊時,曾與他有過正面交鋒,當時依靠金水城易守難攻的地理優勢才勉強守住城。」

寧國公聽到此處一驚,隨後也是一臉沉重。

突厥現如今實力大漲,對大晟的威脅不言而喻,兩個人思及此都心事重重。

「我此次來京正是為了將此事上報朝廷,此外,還有一事,」季飛雲說到此處,有些躑躅。

寧國侯立刻接過話,說道,「飛雲兄但說無妨,若有能幫到之處,我絕無二話。」

「那便要多麻煩雲弟你了,」季飛雲感動地說道,「如今我兒伯瑜已經到了入學京畿營的年紀,這次他隨我來京城就是準備今年春日的入學,我述職結束后要立刻返回,之後的日子,希望你能幫我照拂一下他。」

說着季飛雲示意兒子上前與寧國公相見。

只見一長身玉立的少年三步並兩步前來,一襲紅衣,眉眼之間頗具銳氣,身姿挺拔,一看便知道是個武藝高強的練家子。

他向寧國公一作揖,說道,「晚輩季伯瑜,見過褚公。」

「快快請起,」寧國公起身將他扶起。

接着說道,「日後你在京畿營休假了,便來我府上,我和你爹相識多年,在我這裏不必客氣,我還有個兒子,和你年紀相仿,」說着也示意褚寄寒上前。

褚季寒今日身着一身青色圓領袍,面如冠玉,上前作揖。

「這是我的長子褚寄寒,你們兩個少年人年紀相仿,能玩到一處去,」說着便招呼褚寄寒帶他去院子裏逛逛。

褚寄寒知道寧國公這是要商量正事了,於是帶着季伯瑜去了花園。

「我今年十三,你呢?」褚寄寒問。

「比你年長一歲,」季伯瑜簡短的回答。

「那我就叫你伯瑜兄了,可好?」

「嗯。」

褚寄寒想,他應是不擅言辭,不過氣度不凡,有大將風範,若日後能為己用,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於是主動給他介紹了不少院內佈置,還將季伯瑜帶到自己的書房。

「這裏的書你都能隨便看,」褚寄寒笑着說道。

看到褚寄寒的藏書,季伯瑜眼前一亮,兩個少年人的話題也由此多了起來。

之後的半月里,在季飛雲上朝後,季伯瑜都會來到寧國公府上,和褚寄寒一起讀書,兩人互相分享見聞,感情甚密,已是以兄弟互相稱呼。

午後陽光正好,褚寄寒兩人相約在院中比武練劍。

兩人皆穿一身勁裝,季伯瑜手握一柄銀色紅纓長槍,褚寄寒手執長劍。

兩人招招生風,互不相讓。頗有棋逢對手,惺惺相惜之感。

季伯瑜矯健,褚寄寒敏捷,兩人招式不同,但各有千秋,一時間不分上下。

恰逢今日結束了前幾日的陰雨,陽光正好。

一連十餘天不見褚寄寒,南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於是今日帶好書,坐上了院牆上。

剛一坐好,她的目光就被對面院內比武切磋的場景吸引。

第一次見到習武時的褚寄寒,和平時的樣子不甚相同,平時的他都是收斂鋒芒的、留有餘地的,今日的他卻是鋒芒畢露的,強勢認真的。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褚寄寒更符合她的預期,也更有令人折服的魅力。

褚寄寒二人點到為止,他抬起袖子擦拭額頭上的汗珠時,不經意間抬頭看到坐在院牆上的南玉。

兩人目光相接,褚寄寒微微揚起下巴,眉目含笑,眼神頓時從剛才的凌厲化為溫柔。

季伯瑜察覺到褚寄寒的變化,也抬頭望去,看到不遠處院牆上坐着的少女,梳着雙髻,明眸皓齒,正向二人招手。

兩人三步並兩步,一齊跳上院牆。

「這位是?」南玉一臉好奇,向褚寄寒問道。

「季伯瑜,我新交的朋友,是定遠侯的長子,這段日子在京城,」褚寄寒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轉而問道南玉,「這段日子都沒見到你,你去哪兒了?」

「在家看書,」南玉如實說道,她知道褚寄寒的言外之意問她為什麼這幾天都沒有來這裏。

可她面對他心亂如麻,本就無從知曉答案,只得迴避。

「在家看書?」褚寄寒笑着重複了她的回答,語氣卻毫無溫度,「一連在家看書這麼多天都不過來?」

他察覺到她言語中地逃避,態度因此變得有些強硬。

在他眼裏,他和南玉已經是兩情相悅,且南玉的家世對他的計劃頗有助益。

兩人相處的這幾個月來,他知曉南玉並非矯揉造作的女子,這麼久避而不見肯定另有隱情。

南玉不接話,看到一旁的季伯瑜,她想要轉移話題,於是問道,「季大哥,你從哪裏來的京城?」

「金水城,先前隨我爹在那裏戍邊,」季伯瑜答道。

「金水城?」南玉稍加思索,金水城是大晟北部的一座邊城,也許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一些可能存在的「外患」的信息。

南玉趕忙站起身,追問道,「現在金水城內可還太平?可有外敵來犯?」

聽到南玉問出「外敵」二字,季伯瑜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他驚訝於這久居京城的官宦人家的女兒竟然會關心邊疆戰事。

這一絲詫異很快被他掩蓋,接着回答道:「這段日子不甚太平,突厥人來勢洶洶,我方軍隊前段時間還曾與他們有過正面交鋒。」

南玉聽到此處也是一臉驚訝,應熙帝年歲已高,雖然稱不上英明神武,但他在位期間沒有發生過外族騷擾,企圖侵犯疆土的戰事。

「這突厥怎會猖獗至此?他們的實力不應該如此強勁。」南玉聽到此處,一臉凝重地問道,這「外患」大抵應該就是突厥了。

前世在自己去世時突厥都不曾侵犯大晟疆土,如今突厥狼子野心竟然加快了這麼多,南玉心中一凜,今時今日的處境已經容不得她再抱有任何情況好轉的幻想。

如今的局勢已經和前世的記憶發生了很大,按理說不應如此。

「突厥的啟明單於一舉統一了草原十五部,現在實力大增,今年又是寒冬,為了奪取更多的糧食和資源,對我朝邊境諸城蠢蠢欲動,」季伯瑜正色道。

他曾經上過戰場,突厥人的兇殘他早有耳聞,當正面交鋒時,依然會被他們的嗜血所震撼。

突厥人是真正的惡狼,當只有一匹狼時,不足為懼;可群狼聚集時,他們的實力令人膽寒。

聽到這裏,南玉的臉色更加沉重,重生后,這個世界的進度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現在來不及分析導致變化的原因,只能儘快着手應對。

南玉心思沉沉,旁邊兩名少年也是各有心事。

「你對邊境的事情很感興趣嗎?」褚寄寒看南玉有些沉默,於是不再追問她避而不見的事情,反而主動關心起她的想法。

被他突然提問,打斷了南玉的思緒。

「啊,對,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嘛!」南玉答道,抬起頭沖他們笑了笑。

眼前的雙瞳剪水的少女,褚寄寒心思微動,「真是個妙人,」他心想。

「這位姑娘,也是京城人嗎?」季伯瑜問道。

「她從邕州來,隨父親來京城述職,」褚寄寒面帶笑意主動替南玉介紹著。

「對,我叫南玉,字平真,你和寄寒哥哥一起叫我平真就好。」

眼前的少年一身正氣,樣貌不輸褚寄寒;如果說褚寄寒的樣貌對她有着危險的魅力,令她不時便會產生飛蛾撲火般的衝動。

那麼季伯瑜的俊朗相比之下更加坦蕩,讓人心生信賴。

「季大哥,你這次來京城要待多久?」南玉主動問道。

「這次我雖然是隨我爹來京城述職,實際上還有一個目的是入學京畿營,之後會在京城待上一段時間。」

「京畿營?是只有武將家的兒女才能就讀的學府嗎?」南玉一臉好奇。

「沒錯,我爹是定遠侯季飛雲,他先前就在京畿營讀書操練,現在我年紀到了,也將去這裏學習」季伯瑜提起自己的父親,一臉自豪。

「如果京畿營已經準備招收學子了,那麼欽天監也快了,」南玉在心裏分析著。

「季大哥武藝高強,又見多識廣,肯定會在京畿營里出人頭地的」,南玉誇獎道。

一旁的褚寄寒有些吃味,問道南玉,「認識了這麼久,你怎麼不說我也會出人頭地?」

「寄寒哥哥,你這麼厲害,我不誇獎你,你也肯定會的,」南玉笑着說道,看到褚寄寒還是一臉不滿意,她又伸手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

褚寄寒見狀不再冷著臉,輕輕勾起嘴角,任由她拉着袖子。

天色漸晚,南玉將點心均勻分給兩人,告辭回家。

季伯瑜轉過頭,看到褚寄寒還在看着南玉的背影,冷不丁開口說道,「都走遠了,還看呢?」

褚寄寒回過神來,笑了笑。

兩人一齊往回走,半晌,季伯瑜開口說道:「和平真在一起的時候,你倆都像小孩一樣,挺幼稚也挺好玩。」

「誰說不是呢,」褚寄寒輕輕答道,提起南玉,他總是情不自禁會嘴角上揚。

也許遇到心愛的人,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卸下城府。

至於是否能夠有緣相守,便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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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卿卿是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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