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驅逐,入夢
觀星樓,六樓,衣著宮裙的蕭婉兒安靜的躺在裡面水晶棺中。
墨白走近,手掌在水晶棺上輕拂。
「還好,沒死。」
蕭婉兒現在處於龜息狀態,體內的花丹蝶也跟著陷入「冬眠」。
「前輩前往南疆萬劍宗,就是為了救她?」洛雲熙遠遠的站在一旁,看著水晶棺中的沉睡女子。
墨鶯進來時就看見洛雲熙了,一眼見,她就當即打消了讓洛雲熙好好管教徒弟的想法。
冰,比冰塊還冰。
冷,比雪山還冷。
四月的天,本該炎熱,墨鶯只是站在洛雲熙周圍,就感覺到一股刺骨的極寒,不論精神還是肉體。
墨白回頭瞪了眼洛雲熙,隨後拉起墨鶯的手給她渡入溫暖的靈力,有了墨白渡來的靈氣,墨鶯好受了許多。
洛雲熙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身劍氣外露,沒有收斂,淡聲道:「抱歉。」
確認了蕭婉兒無事,墨白拉著墨鶯的手,朝頂層去。
公孫長權和趙青松已經等候許久,見著墨白回來,二人面色興奮,壓抑著激動。
墨白神色平靜,說是有妖刺殺他們兩個,他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是妖,而且也沒有任何線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京城範圍內的所有人都排查一遍,看看有沒有異族。
墨白來到平台邊緣,盤腿坐下,閉上眼神識擴散開來。
觀星樓頂部,銀珠釋放星光,儲存的星辰之力傾瀉而出。
洛雲熙站在一旁,感受到瀰漫散開的神識,神情逐漸嚴肅。
墨白釋放的神識強大無比,如汪羊大海般深不可測,置身其中,洛雲熙只覺自己全身被死死鎖定、看穿,周天運轉的靈氣也幾近停泄。
她愈發確信,墨白是與她師尊同等級的存在。
京城中一處屋舍,涼風劃過竹竿穿過撐起的木窗闖入屋內,神情獃滯的美婦人站在一旁伺候著靈兒。
靈兒單手拄著下巴,面色發愁,她正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刺殺那二人,能想到的辦法都用過了,如今之計似乎只省她親自下場了,但那是不可能的,那殺死刺客的金光太過詭異,她不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忽的一道強大的神識掃過,靈兒肩膀猛顫一下,體生惡寒。
『仙人回來了!』腦子裡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她嘴角哆嗦起來:「我得逃,我得逃了!」
抱歉了,不是我不想履行約定,實在是那兩人命太硬了!
心中告歉一聲,下一瞬,靈兒的身影消失在房屋中,一旁神情獃滯宛若木偶的美婦人摔倒在地。
觀星樓,墨白眼神淡漠的看著逃遁的黑色身影,氣息略感熟悉。
他伸出手,天空中雷雲聚集,在黑影逃竄離開京城數里后,雷光落下。
「啊——!」一聲慘叫響徹山林。
『……逃掉了嗎?』
墨白有些遺憾的搖頭,雖然紫雷將黑影泯滅,但墨白感覺的到,劈感不對。
洛雲熙道:「那妖人用了替死符。」
墨白詫異:「替死符?」
「嗯,一種很珍貴的符紙,可以替死一次,」洛雲熙解釋道:「不過前輩雷法威力強橫,縱使擁有替死符,那人依舊是受了重傷,短時間裡應該不敢再來了。」
墨白睜大眼睛盯著洛雲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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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雲熙只覺墨白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令她感到不適。
還好墨白只是看了她一會兒。
「先生,」墨白站起身,對趙青松輕聲道:「你現在安全了。」
「這就好了?」趙青松略感驚訝。
「嗯,」墨白點頭,隨便看了眼公孫長權,「你們可以放心回去了。」
「多謝國師!」公孫長權反應比趙青鬆快一拍,雖然那人似乎還沒死,但只要知道墨白回來了,他就能睡好覺!
送走了趙青松和公孫長權二人,墨白拉著墨鶯在觀星樓頂層坐下。
現在,只剩他們兩個,加一座冰山。
墨鶯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洛雲熙,獨處的時間身邊站著個冷場的冰山。
就,挺難受的。
墨鶯發現墨白對洛雲熙視若不見,索性也無視她,專註的盯著墨白看。
「小白,你要怎麼救蕭姐姐?」
「這個得問她自己。」
「嗯?」墨鶯疑惑,「怎麼說?」
墨白幽幽道:「方法找到了,願不願意接受,是另一回事。」
墨鶯神色不解,難不成解救的方法十分噁心?生吞蟲子?
那……那可能是有點難以接受。
墨鶯撓著腦袋,「可是蕭姐姐如今沉睡了,小白你要怎麼問她?」
「這個簡單,」墨白笑容自信,緩緩吐出一詞:「入夢。」
……
墨鶯為洛雲熙安排一間廂房,洛雲熙估計要在道館里住上一段時間了。
離開前,墨鶯問道:「道長有什麼特殊的要求嗎?」
洛清瑤不解,「特別的要求?」
墨鶯解釋道:「比如房間的裝飾,餐食的要求?」
「並沒有,平平常常就行,」洛雲熙搖頭,「我是修道之人,辟穀已久,不用為我準備餐食。」
墨鶯「哦」了聲,想了想,說道:「道館里有湯池,道長若是想沐浴,讓傭人為您帶路就行了。」
她刻意強調:「道館內的傭人都是紙片做的,仙人無需擔心它們窺探您。」
『紙片?』洛雲熙眉頭輕揚,估摸著是墨白的仙法,心中略感興趣。
「我知道了。」
……
入夜,墨白獨自坐在觀星樓頂,在外奔波了數月,外面的風景固然美好,但總是比不過自己的老窩舒適。
洛雲熙沒有喪心病狂到全天無時候的盯在墨白身邊,墨白也不會讓她那麼囂張,得寸進尺。
初夏的夜晚,天空清澈透明,天上的月亮潔白無瑕。
月光灑下,照在水晶棺上,給透藍色的水晶棺塗上了銀色;照在地上,為觀星樓鍍上了一層銀輝。
墨白看向身旁的睡著的蕭婉兒,手緩緩的放在水晶棺上,接下來就是入夢時間了,希望蕭婉兒做的是個好夢。
……
滿園春色的桃林中,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嬉戲著。
「大小姐,這邊~」
「你別跑!」
「大小姐,這邊,我在這邊,快來抓我呀~」
「別讓我抓住了,我要狠狠的懲罰你!」
「誒嘿,大小姐,你抓不到我~」
陽光給鮮艷的桃花披上了金裝,在藍天的襯托下,桃葉顯得格外的綠,彷彿是仙女頭上的翡翠,一朵朵美麗的桃花,從「翡翠」中間冒了出來,猶如一個個小娃娃,在綠葉中歡笑雀躍。
燦爛的桃花下,小姑娘玉瓷般精緻的面頰帶著粉意。
又一次抓空,小姑娘氣急敗壞的跺腳,「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抓到你!」
「大小姐,這邊,我在這邊~」
侍女的嬉笑聲回蕩在桃林間,粉色的身影隱匿在桃林中,令人分辨不清。
那一朵朵、一簇簇、一串串的桃花開滿枝頭,好似那一串串誘人的冰糖葫蘆,每一朵都開地那麼紅、那麼艷。
那一朵朵張開的花瓣露出淡黃色的花蕊,在風中顫動,噴吐著春的芳香。
而那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在陽光下顯得更生動、活潑。
侍女的身姿忽的消失,聲音也消失在桃林中,涼風吹過,桃花熠熠生輝。
「喂?你跑哪去了?」小姑娘大聲呼喊,卻是無人回應,「又跑哪去了?」
她漫無目的的在桃花林中轉悠,忽的瞥見一道身影,她眉眼輕佻,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屏氣凝神,悄咪咪的緩緩靠近,近了,她一個飛身撲了上去。
「抓到你了!」
小姑娘橫腰抱住白衣人。
墨白歪頭,疑惑的盯著小姑娘。
「蕭婉兒?」
「欸?」
抬起頭,小姑娘愣了愣,她面頰「唰」的緋紅,鬆開手臂退開數尺,低頭道歉道:「對、對不起,我抓錯人了!」
墨白盯著眼前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仔細打量,尚未長開的眉眼,粉嫩如桃花的面容,和蕭婉兒頗有幾分相像。
沒想到夢中的蕭婉兒竟然是小孩子模樣……
「蕭婉兒,是嗎?」
幼年蕭婉兒眨眼,小臉上帶著大大的不解,「大哥哥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墨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你一個人在這裡?」
不知是有何種魔力,蕭婉兒盯著墨白的面頰,挪不開眼,老實回答:「有侍女陪著我的。」
墨白朝四周看了看,「她人呢?」
「不見了,我正找她呢。」
「這樣啊,」墨白扭頭朝桃林的深處望去,「我和你一起去找,如何?」
「大哥哥要和我一起嗎?」幼年蕭婉兒眨巴眼睛,水靈靈的,很是動人。
擔心幼年蕭婉兒害怕,墨白柔聲說道:「我不是壞人。」
幼年蕭婉兒目不轉睛的盯著墨白,良久,嫣然一笑,道:「嗯,大哥哥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哈……」墨白歪了歪頭,走在幼年蕭婉兒的身側一個身位,安靜的看著嬌小的身影,他問:「你在這裡待多久了?」
幼年蕭婉兒眉頭皺在一起,似是陷入思索,過了許久,猶豫說道:「這個……我不記得了。」
墨白:「是不記得了還是不知道?」
「……我,」幼年蕭婉兒撓著腦袋,繞口道:「我不知道我知不知道。」
她看向墨白,眼中閃過一絲迷惘,不解的問道:「大哥哥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什麼,」墨白搖頭,問:「你的侍女去哪了?」
「我不知道呀,所以才要找她。」幼年蕭婉兒盯著墨白,忽的問道:「大哥哥是從哪裡來的呀,我怎麼沒見過你?」
墨白反問:「你確定沒見過?」
「我和大哥哥見過嗎?」
幼年蕭婉兒面露疑色,她皺起眉,扣著腦袋,許久,她認真道:「我以前一定沒見過大哥哥這麼漂亮的人。」
「是嗎?」墨白笑了。
他發現了有趣的事情,幼年蕭婉兒並不是完整的蕭婉兒。
她只擁有蕭婉兒兒時的記憶。
或許那個侍女就是成年蕭婉兒?
一個人做夢,扮演兩個角色。
這夢也是夠奇葩的。
桃花林似乎沒有盡頭,走了許久,四周的景色全然未變。
墨白看了眼幼年蕭婉兒,他進來后侍女便消失了,如果確定侍女就是成年蕭婉兒,那就能確定睡夢中的蕭婉兒潛意識在躲避。
至於是在躲避外人還是躲避他,又為何要躲避,墨白不清楚,也沒興趣去深究,他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陪蕭婉兒玩捉迷藏的。
稍稍施法干擾夢境,桃林的盡頭出現在眼前,盡頭處,粉意侍女站在桃樹下對著幼年蕭婉兒揮手。
「大小姐,這邊——」
侍女小跑到幼年蕭婉兒身前,抓住她的肩膀,擔憂道:「大小姐,你跑哪裡去了,我找你半天!」
幼年蕭婉兒一臉茫然:「明明是你忽然不見了,我還在找你呢!」
侍女與幼年蕭婉兒陷入爭執,墨白看了眼侍女,抿著嘴,憋笑。
還真是一人飾兩角。
侍女注意到墨白,抬起頭看向他,頓時呆在原地。
「哦對了,」幼年蕭婉兒想起墨白,介紹道:「這是我在桃林里認識的大哥哥。」
侍女站起身,低下頭面頰緋紅,行禮道:「小女見過公子,我家大小姐給您添麻煩了。」
墨白抬手掩嘴,側頭,「噗~」
「大哥哥你笑什麼?」幼年蕭婉兒抬頭看向墨白。
「沒什麼,」墨白揉了揉嘴角,看向前方獨立於桃林之外的桃花樹,對幼年蕭婉兒道:「侍女已經找到了,我們就在此分別吧。」
「欸,大哥哥要走了嗎?」
「嗯,你也該回桃林里了。」墨白笑了笑,緩步朝桃林外的桃樹走去。
幼年蕭婉兒拉著侍女對著他揮手,喊道:「大哥哥,下次再見!」
墨白沒有回頭,身後桃林漸漸虛化,拉著侍女揮手的小姑娘消失不見。
白色的夢境中,只剩眼前的桃樹。
「蕭婉兒?」墨白輕聲喊道。
「國、國師,你怎麼在這兒?」蕭婉兒自桃樹後走出。
墨白盯著她看,夢中的蕭婉兒將自身的美艷展現的淋漓盡致。
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
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
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墨白不吝評價,讚賞道:「挺漂亮的,為何不見你在外面穿?」
蕭婉兒面頰上燃燒著鮮艷的紅暈,眉毛顯得淡了些,她低垂著眼帘,長長的睫毛在輕輕頗動,顯出一點莫名其妙的拘束,她幽幽道:「做夢,自然是要開心,在外面,沒有在這裡無拘無束。」
『也是,』墨白贊同的點頭,「知道我為何來找你嗎?」
「自然是知道的,」蕭婉兒說,「國師可是尋到醫治我的辦法了?」
「嗯,找到了,有兩種辦法你自己看著選,」墨白回憶著乾坤袋中的信息,「因為你體內的花丹蝶植入時間過長,它已經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直接殺死,你自己也活不長。」
「第一種辦法,服下花丹蝶雄蟲,讓雄蟲殺死吞噬雌蟲,然後取代它,雄蟲會寄生在你體內,與你共生,直至你死去后再破殼而出。這個過程十分兇險,而且十分痛苦,稍有不慎你可能就直接沒命了。」
蕭婉兒面色煞白,「第、第二種呢?」
「第二種同樣是服下雄蟲,」墨白緩緩道:「用特殊的辦法讓雌蟲進入發情期,雄蟲不會吞噬雌蟲,而是與其結合,與雄蟲結合的雌蟲不會再破殼而出。」
「相較於第一種,這種辦法固然輕鬆一些,而且雌雄蟲結合后,將不會再反抗,宿主可以運行特殊的功法,將雌雄雙蟲化為己用。」
「我選第二種!」蕭婉兒脫口喊道。
「……聽我說完。」
墨白看了眼激動的蕭婉兒,緩緩道:「雌雄結合的前提條件是雌蟲進入發情期,而雌蟲未破殼而出之前是不會發情的,所以說得用特殊的辦法。」
「什麼辦法?」
「陰陽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