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剪紙

第三十章 剪紙

墨白落座后,第一眼便看中了桌上的糕點,看起來不錯,聞著也挺香的。

不過他並沒有伸手去拿,他現在帶著面具不方便吃東西。

墨白打算等茶會結束,將糕點打包帶走,帶回去給墨鶯吃。

墨鶯肯定會喜歡的。

今夜是除夕,按照傳統,墨鶯會熬夜守歲,等待新年的第一天。

墨白出門前墨鶯便已經說了,她會在家裡等他回來。

人偶龍人沒有帶過來,墨白將它留在了道館里陪伴墨鶯,讓她一個人不會覺得寂寞。

墨白目光落在對面的一處桌位上,深色的宮裙下身姿婀娜。

蕭婉兒的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的朝他這邊瞟來,那雙明媚的眼眸中帶著淡淡的怨念,頗有一種受盡委屈卻苦不敢言的怨婦滋味。

許是面具阻擋,蕭婉兒並未察覺自己偷瞄的舉動已經被發現。

墨白眯起眼,蕭婉兒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氣弱血虧,面白體虛。

若不是有淡妝濃抹,她此刻定然一副病入膏肓的病人模樣。

墨白認真嗅了嗅,誘人的味道淡了許多,隱約間夾雜著一點血腥味。

戲台上,一曲歌舞結束,乘著空擋期李煜看向墨白,淡笑問道:「不知這凡俗之事是否合國師的口味?」

「……」墨白側頭,面具下的面容沒有絲毫波瀾,迎上李煜熾熱的眼神,他猶豫片刻,隨後摘下面具。

「嘶~~~!」

會場中出現一陣頻率格外整齊的吸氣聲,空氣中的溫度微微上升。

在場的眾人,除了李煜公孫長權以及趙青松三人知道墨白的容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墨白的真容。

將面具擱置在一旁,墨白捻起一塊糕點嘗了口,緩緩道:「不怎麼甜。」

對於甜品來說,這是極佳的評價。

李煜看著墨白愣了一會兒,其實他問的是戲曲合不合墨白的品味……

「國師喜歡就好。」

戲台上,登台的戲子準備就緒,李煜揮了揮手,示意接著奏樂,接著舞。

墨白對戲台上的舞曲不太感冒,一群花枝招展的舞女轉來轉去,還沒雪融姬一個人跳的好看。

既然已經摘下面具,墨白也就不再克制,開始專心的吃點心。

讓墨白覺得奇怪的是,別的桌位有侍女侍奉添酒,他這裡別說侍女了,連酒都沒有。

「嗯?」墨白眉頭微皺,抬頭看向對面的桌位,方才還小心翼翼偷瞄的蕭婉兒,此刻目光灼灼,眼中帶著濃厚的驚疑之色。

發現墨白朝自己這邊望來,蕭婉兒面頰羞紅,耳垂染上赤色,慌張的低頭捻起一塊糕點尷吃起來。

她的動作緩慢細緻,櫻色的小嘴微微張開,白澤的皓齒輕咬糕點。

小嘴咕噥著,衣袖半遮半掩,吃完一塊糕點后,抽出手帕擦拭嘴角。

一塊糕點入肚,蕭婉兒的心也漸漸平緩下來,稍稍抬頭,抬眼朝墨白的方向看去。

白衣男子眼神清澈,不摻雜任何感情,平靜的望著她。

蕭婉兒心跳漏了半拍,隨後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眉眼輕顫,她趕忙埋頭默不吭聲的吃起糕點。

上一刻還是怨念積深、怒不敢言的愁婦,現在卻像極了春心蕩漾、羞澀膽怯的少女。

呵,女人。

墨白收回眼,茶會按部就班的繼續著,李煜沒再來和他搭話,在場的眾人也多不敢和墨白搭話。

茶會將結束時,今晚的壓軸戲上場了,皮影戲。

影布上小小的紙片人生動形象,墨白眨巴眨巴眼睛,看的津津有味。

……

觀星樓。

一張桌子,一對靠椅。

桌上擺著紅紙,墨鶯坐在靠椅上,手裡拿著剪刀,一絲不苟的剪著紙花。

長夜漫漫,寂寞總是難免的,等待墨白回來的時間裡,墨鶯給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小白龍,你看。」將剪好的紙花遞到人偶龍人面前,墨鶯面帶笑意。

人偶龍人安靜的站在她身側,淡金色的犄角染上一絲星光。

墨鶯尷尬的笑了笑,撓撓頭道:「忘記了,你不是活物。」

人偶龍人目光暗淡,面色平靜,緩緩走上前將另一張靠椅拉開,下一刻,墨白憑空出現,落座在靠椅上。

墨鶯欣喜:「小白,你回來了?」

墨白點頭,從衣袖裡取出一疊糕點放在桌上,「茶會,結束了。」

「這是什麼?」

「好吃的。」

「給我帶的嗎?」

「嗯。」

「謝謝小白!」

墨鶯放下剪刀和紙花,擦了擦手,捻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嗯~好次。」墨鶯一臉幸福,「這是茶會上的糕點嗎?」

墨白點頭:「嗯。」

墨鶯好奇,拉著椅子朝墨白身邊挪去,迫不及待的問道:「小白,茶會上都有什麼啊?」

墨白瞥了眼墨鶯,後者的身子幾乎壓了過來。

玉頸修長如天鵝,凝脂般的肌膚絲滑光澤,小鹿般的眼眸清澈靈動。

挺腰的動作更是凸現出那婀娜的身姿,曲線優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依舊略顯貧瘠的小丘,低頭依舊可見腳尖。

墨白單純的,眼中不帶雜質的看著墨鶯,心中滿是滿足。

墨鶯被盯的面頰微紅,撇開眼和墨白拉開些距離,羞澀道:「小白,你盯著我幹嘛?」

墨白歪頭,沒有解釋,開始將茶會上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在他看來無趣的事情,落入墨鶯耳中則是樂事。

墨鶯雙手托腮,一臉嚮往:「茶會啊,我也想看花枝招展的舞女跳舞。」

墨白不理解,但沒有說話。

他目光看向桌上的紅紙與剪刀,茶會上的皮影戲依舊曆歷在目。

一股念頭湧現。

「欸,小白,你也要撿紙花嗎?」墨鶯回過神來時,發現墨白拿起了剪刀。

墨白搖頭:「不剪畫,剪紙人。」

「紙人?」墨鶯歪頭,「皮影戲里的那種嗎?那種紙人好像挺複雜的。」

墨白表情淡然,並不覺得有何困難。

墨鶯聳了聳肩,單手托腮撐在桌上看著墨白剪紙。

不知是何種魔力,看著墨白輕柔緩慢的動作,墨鶯逐漸入了神,在困意湧現之前,墨白終於剪好了一個紙片人。

墨鶯打了個哈欠,慵懶道:「小白,皮影戲的紙片人關節是能動的,你這不能動。」

墨白抿起嘴,指尖亮起淡淡星光,在紙片人身上輕輕勾勒,下一瞬,紙片人飛了出去,落在地上變成真人模樣。

「!」

墨鶯瞪直了眼睛,腦子一瞬間清醒了,「這……這……小白你這是作弊!」

墨白不高興的鼓嘴,衣袖一揮,紅衣女子在原地跳起舞來,翩蹈是復刻茶會上的那群舞女,花間彩蝶,翩翩飛舞。

墨鶯看的入神,一曲舞畢,紅衣女子「砰」的一聲變回紙片人落到地上。

墨鶯神色尷尬,乾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小白,你真厲害!」

墨白賭氣的扭頭,默不作聲的撿起紙片人,拿起剪刀繼續剪紙人。

墨鶯撓了撓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

大年初一,依照往年的傳統,應該走街串巷,但是墨鶯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沒有可以串門的對象,所以,本該忙碌的時刻,墨鶯此刻閑的很。

暖閣內,墨鶯捧著一本書,嘴角剋制不住笑容。

屋外婢女走了進來,對墨鶯道:「主子,有客人拜訪。」

墨鶯合上書本,扯著嘴角恢復平靜,她撇了眼姿色尚佳的婢女,眼中藏不住驚艷之色。

一夜之間,道館里多了許多生面孔,婢女男僕,全部都齊全了。

『小白真厲害!』

墨鶯嘴角剋制不住的上揚,用紙片人打理館內的大小事情,能省一大筆聘請傭人的錢。

大年初一,最有可能登門拜訪的,只有與墨鶯墨白一同前來京城的趙青鬆了,墨鶯不假思索的說道:「是大夫子嗎?請他進來吧。」

一進門,趙青松便盯著忙碌的傭人上下打量,疑惑道:「墨姑娘,你什麼時候雇傭人了?」

墨鶯解釋了傭人的來處。

趙青松神情驚愕,盯著傭人的眼睛突然就挪不開了,「世間竟有如此奇妙之術?」

墨鶯笑了笑,問道:「大夫子,你是來見小白的嗎?」

趙青松淡笑道:「大年初一,我怎麼也得來拜訪一下你們二人吧?」

他頓了頓,旋即又道:「不過,我確實有一事想問墨公子。」

「什麼事?」墨鶯好奇。

趙青松搖搖頭,問:「墨公子可是在觀星樓上?」

墨鶯點頭,對趙青松隱瞞的問題好奇不已,她在心中自我安慰道:『嘛,到時候問小白吧。』

觀星樓上,墨白端坐上平台邊緣。

「墨公子。」

「先生。」

趙青松在墨白身旁坐下,看了眼下方的景色,高高低低的房屋整齊排列,無論看多少次,都不會覺得無趣。

斟酌了一番,趙青松問道:「墨公子認得蕭太后嗎?就是昨夜公孫長權身旁桌位上的那位。」

昨夜墨白現身時,蕭婉兒驚呼了一聲「賊人」,當是並沒有人去在意。

但等到茶會結束,趙青松回想起來時,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夜,一大早的便跑來道館,想要問個清楚。

墨白安靜了會兒,緩緩道:「見過,一面。」

「太后久居深宮,墨公子你是怎麼見到她的?莫非……」

趙青松面色變幻一瞬,趕緊將未吐出的話語咽了下去,他面色突的嚴肅,語氣認真:「墨公子,此事不要與任何人說道,今後若是有人問你是否見過太后,你就說沒有。」

墨白歪頭,表示不理解,但見趙青松神情嚴肅,識相的沒有多問。

「墨公子,有些常識墨姑娘沒有機會告訴你……」

趙青松端正了坐姿:「今日便讓我來給你惡補一下世俗中應該遵守的規則。」

墨白:「哦。」

之後,趙青松滔滔不絕的說了近兩個時辰,墨白神遊萬里勉強記下了部分規矩。

◇——◇

涼都,昨夜一場大雪,城中的積雪又厚了一層。

江雲兒早早起床,穿上自己的嶄新紅棉襖,馬不停蹄的朝前堂跑去,從祖父那裡拿到壓歲錢后,她又去拜訪了母親和二娘。

當江雲兒拿著鼓得不能在鼓的紅包來到江流年身前時,江流年向她投去溫柔的笑容,「怎麼?難不成還想從我這裡討要壓歲錢?」

「大哥,你誤會了。」

江雲兒靦腆的搖頭,對著江流年甜甜一笑,將拿到的壓歲錢全部送到江流年身前,神神秘秘道:「我想和大哥打個商量。」

江流年嗤笑一聲:「小小年紀,就懂得用錢財賄賂他人,你這要是長大了,那還能得了?」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斜著眼伸手從那一眾紅包中挑選出最厚的一個。

面色坦然的揣入懷中,他清了清嗓子:「說吧,什麼事情?」

江雲兒翻了翻白眼,把剩下的紅包收了起來,坐在江流年身側面色認真。

「大哥,你是不是要去京城了?」

江流年愣了會兒,看向江雲兒,「誰和你說的?」

「府里的人不都在說嗎?」江雲兒聳了聳肩,「大家都在說,大哥你開春后就要入京了,去國子監學習深造,改一改身上的臭脾氣。」

江流年盯著江雲兒看了會兒,後者眼神單純,不知道進京是何種含義。

江流年哂笑:「是啊,你大哥我開春后就要入京了,到時候你可就見不到我嘍。」

他寵溺的揉了揉江雲兒的小腦袋,輕聲道:「到時候大哥到了京城,看到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寄回來。」

「不用不用,」江雲兒擺擺手,一臉天真的問道:「大哥,我也想去京城,你能帶我一起去嗎?」

「啥?」江流年愣在原地。

江雲兒面色期待的看著江流年,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也想去京城。」

她想了想,又強調道:「我是想和大哥一樣,去國子監讀書,不是去玩!」

江流年眼皮打顫,嘴角抽搐起來。

懷中的紅包還沒揣暖呢,他趕緊拿了出來歸還給江雲兒。

江雲兒拒收:「收了的東西哪有退回來的道理?」

「老妹,京城沒什麼好的……」

「我想去!」

「不行不行,你還小,」江流年瘋狂搖頭,「怎麼能去離家那麼遠的地方?」

江雲兒努嘴:「不小了,我九歲了,再過幾年都能出嫁了。」

江流年瞪眼:「要嫁也是別人嫁進來,我江流年的妹妹不可能嫁出去!」

「啊?」江雲兒驚疑,『嫁進來?大哥哥有入贅的可能嗎?』

她搖頭,甩開不切實際的想法,繼續追問:「大哥,我只要你一句話,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京城?」

「不能!」江流年一口咬死。

「為什麼?」江雲兒神情動容。

「不能就是不能,」江流年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大哥~」

「不行!」

「哼,那你把壓歲錢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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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生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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