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運路上伸出援手

這一筆訂單讓沐子像吃了定心丸，不管徐子旭是用怎樣的手段得來的客戶，他帶來的不光是可觀的收入，還帶來了動力與希望。

春節將至，婆婆吳國秀已經迫不及待要買票回老家了。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婆婆天天念叨。

沐子對回老家並沒有多少熱情，父親和翠萍不回家，所以對於她來說，老家只剩下母親冰冷的墳墓了。

計生辦要求已婚婦女每年必須回家兩趟婦檢，沐子剛生了寶寶，春節必須要回去婦檢的，這是預防務工人員在外地偷生超生的政策，必須要遵守。

全家回家過年真是一趟苦差事，就買票來說，鄭浩已經是第三次空手而歸了，正點的車根本買不到票！

今天終於買到的票還是加班車，沒有暖氣，沒有熱水，一張卧鋪改成的四人硬座，再難，也擋不住一心要回家的人！

看著婆婆一大堆的行李，新衣服是過年的，必須要帶！舊衣服也要往家帶，要送給老家農村的親戚，還有孩子的換洗衣服就已經裝了兩個包。

沐子看著這些大大小小的包裹，將自己的衣服精簡又精簡，只是像當初那樣輕裝上陣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人活著活著，就帶來了一身瑣碎！

……

徐子旭把一隻行李箱拿出來看著沐子說：「我的包空得很！你們誰有東西就塞進來！」

鄭玉一聽，抱出來一堆大紅色的衣物，說：「我有我有！」

沐子看著那些亮眼的紅色，連內衣內褲都是紅色，原來鄭玉準備的是結婚的衣物，這才是真正的幸福的待嫁的新娘！

而當初自己的婚事是那麼倉促簡單，她連一件這樣的紅色衣服也沒有！她在想：如果那一天她也穿了大紅色，里裡外外的紅！那麼她的婚姻是不是會更幸福更美滿呢？

徐子旭對著出神的沐子說：「嫂子！你沒有要帶的么？」

沐子拿出孩子一套棉衣棉褲說：「這個塞進去吧，回去天太冷，少了怕是不夠用了！」

「你自己沒有么？」聽到徐子旭這樣的話，沐子仔細回味一下，是的！她還有自己的么？她連自己都快沒有了！在這個婚姻里，她早就丟掉了自己，世上再也沒有林沐子，只有鄭浩的妻子和鄭京的媽！

鄭浩灌了一壺開水，叮囑母親啥也不要管，就保護這一暖壺開水就可以了，開水是必須要帶的，寶寶在車上要衝奶粉，千萬不要打碎了！

鄭浩把雜七雜八的包裹碼在小拖車上，沐子一個包也不用拿了，抱著孩子跟在鄭浩後面，跟著一大波返鄉的人群，浩浩蕩蕩回家過大年……

……

鄭浩最早進的車廂，他一隻腳踩在座位上，吃力的把行李箱放上去，子旭把行李一個一個給他遞過去，很快行李架就滿了，等他下來時車廂已經擠滿了人，連座位底下也塞滿了行李，沒有買到坐票的人，就著自己的包裹坐在過道上，只要能回家便是幸福的了！

沒有暖氣的車廂，室內卻出奇的悶熱，鄭浩又極其怕熱，汗水早就浸濕了襯衫，車廂里散發出一種雨後垃圾桶的味道。

「哎……好了！」鄭浩最後一個坐下來，母親吳國秀把水杯遞給兒子，趕緊讓他喝一口水，喘口氣。

鄭浩只喝了一小口說：「過道上這麼多人，上廁所也很麻煩，開水怕是沒有的，先少喝點！」

徐子旭敞開外套，打底毛衣勾勒出他健碩的身材，這身皮囊散發出不可阻擋的男人的魅力，鄭玉關心的問：「子旭！熱吧？要不把毛衣脫了？」

子旭只把外套脫了，扔到鄭玉的懷裡說：「給我一口水！」

鄭玉拿出自己的杯子說：「你的杯子在包里放到架子上了！這是我的杯子！喝不？」

子旭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鄭玉抿嘴噗嗤笑了。沐子的第一感覺就是：他用的是鄭玉都杯子！徐子旭的潔癖不見了！

沐子的眼神與子旭不經意間碰撞到一起，這一秒鐘的對視，沐子看見子旭的眼神里有一種悲壯的妥協，她在子旭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個一步步向生活妥協的沐子！

鄭浩的關注點一直在孩子身上，他用手從孩子的脖子處探試，說：「沐子，把寶寶衣服松一下哦，看她也怕熱呢！」

吳國秀心疼孫女，直念叨：「大人還好！孩子可遭罪了！十幾個小時呢！」

鄭浩把孩子接過去，抱在懷裡，說：「沒事！我抱著她睡！」

吳國秀又心疼起兒子了：「現在還好，到了夜裡就難熬了，你一個人哪能吃得消！我們輪流值班！」

徐子旭在一邊接電話，嗯嗯啊啊的幾句就掛了，對鄭浩說：「哥！我的一個朋友在8號車廂買到了卧鋪，問我們這邊要不要？還有一個！」

「就一個？那給老媽過去吧！」鄭浩對母親說道。

吳國秀說：「你過去，你帶孩子去！」

「夜裡要喂母乳，寶寶離開沐子不行的！」

「那就沐子去吧！帶寶寶去!」徐子旭說。

沐子說：「是你的朋友，我過去不合適吧？」

「咳咳咳咳！……」不遠處一個中老年男士旅客坐在塗料桶上，正費力的和嗓子里的一口痰做戰鬥，沐子的耳朵強烈地屏蔽這些聲音，她真的不願意聽到那一口老痰啐出去的聲響。

「沐子去吧！卧鋪那邊人少，空氣也好點。」鄭浩環顧一下車廂髒亂的環境，把奶瓶奶粉和尿不濕放在包里，給沐子帶過去。

此時隔壁的過道上一個買了站票的旅客坐到位子上，那位子的主人躺在空位上說：「你不能一直坐這裡哦，擠得慌！」

那站著的旅客可憐兮兮的說：「你躺著，我就在你腳邊坐一點點就好！」

徐子旭就此對鄭浩說：「我送嫂子過去吧，都離開座位空著怕被人佔了去，我在前面開道，嫂子你跟著我！」

「哎……勞駕誒！勞駕……勞駕讓一讓哦……」徐子旭高高舉起沐子的隨身物品，從擠在過道里的人頭上掠過，沐子小心地抱著孩子一步一步緊跟著子旭，她的節奏稍有慢下來，破開的空隙就又會被人群淹沒，從12號車廂走到8號車廂，好一個漫長的旅程！

遠遠的沐子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輪廓在向她招手，是陳淼！沐子本能反應是想要逃回去！因為她想到了鄭浩如果知道這位朋友是陳淼，一定連子旭也不會原諒！

沐子騰出一隻抱著孩子的手，在徐子旭的腰間捅一下，壓低聲音說：「徐子旭！怎麼回事？」

徐子旭洋裝不明就裡，回答：「什麼怎麼回事？有卧鋪睡，你就燒高香吧！」

「我不去！快帶我回去！」沐子急了。

「你怕什麼？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徐子旭徑直朝前走，同時和陳淼打著招呼。

陳淼不緊不慢的走過來，周身沒有趕車的狼狽，臉上依然是那副儒雅隨和的笑，他接過子旭手上的包，說：「那邊人多吧？」

徐子旭說：「買站票的人太多了！連賣水的列車員也進不來了！」

「春運嘛！沐子你是這個下鋪，子旭你趕緊回去，等下查票了就會關門的。」陳淼

沐子卻顯得有點局促不安，她仍然擔心鄭浩知道了她和陳淼在一起會不高興。

徐子旭看沐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心照不宣的說：「你放心！下車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吧！」

沐子目送子旭的背影，很感激他的默契，他說你放心，自然是不會告訴鄭浩的！他會怎麼說呢？謊言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開始出現在沐子的生活里……

沐子和陳淼相對而坐，這本該是一副多麼和諧的畫面！她和他，還有他們的孩子！在年少青春的歲月里，他們有多少次憧憬未來的生活，如今往事已隨風，舊人不如故！

「嗯……」

「嗯嗯……」

「你說！」

「你先說！」

他們就這樣相視而笑，讓對方先說，不知道說什麼。

沐子說：「好巧啊！你也在這趟車！」

說出口的時候沐子自己都覺得說得好傻！陳淼就笑了，沐子也跟著笑了！好久沒有開心的笑過，沐子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

「我聽徐子旭說過你們在這趟車，我是有備而來的！沒有那麼巧！」

「謝謝！」沐子聽到了這其中的意味，她看著懷裡的孩子說：「代孩子謝謝你！」

「孩子太小，不容易！」

「你的兩個孩子呢？都在老家？」關於陳淼的私事，沐子一直沒有過多打聽，這次也是順嘴一說的。

「她回去了！在家陪讀！」

陳淼嘴裡的「她」當然前指的是賈珍珍，他的妻子。

沐子沉默片刻問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實人！大大的老實人！」陳淼笑道。

「她會做飯吧？」

「一般！還能吃！」

「老家的那個傳統點心粑粑她可會做？」沐子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在她的常識里會做傳統小吃的人一定是很能幹的！

「不會！」陳淼依然微笑著。

「我也不會！」沐子悠悠的說。

「他是怎樣的人！」陳淼接著話題問道。

「也是老實人！」沐子說。

「會做飯么？」

「會！」

「那你比我有口福！」

蒼白的對話使空氣突然安靜，為了緩解尷尬，沐子低頭看著懷裡孩子，陳淼這才湊過來看孩子，他一直沒有對寶寶表示多大的熱情，他似乎有意無意的忽視她的存在。

「恍如隔世！沐子，你說人會有來世么？」陳淼看著孩子，突兀的發出這句感慨。

「也許吧！信就有！」沐子微微一笑。

「我是信的！」陳淼看著沐子的眼睛，真誠的說道。

沐子收回視線，擺弄著孩子的手指，默默無語。

「子旭就要結婚了！又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陳淼不無羨慕的說。

沐子突然像被蜂蟄了一般，停止了擺弄孩子的手，暗淡的「嗯」了一聲。

上鋪有一對情侶一直難捨難分的擠在一起打情罵俏，中鋪有個學生閉目養神，還有一個中年女士在專心致志啃著蘋果，沒有誰會在意他們的談話。

沉默好一陣子的沐子突然說：「你給我這張卧鋪，看似是在幫我，實際上是在給我添麻煩！」

「抱歉！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

「一直都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沒法解釋了！」沐子一聲嘆息，一滴清淚落下來。

「他對我們誤會還是很深？我可以親自向他解釋！」

「你怎麼解釋？你如何向他解釋我初夜沒有落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這……沐子！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這並不是衡量一個女孩的標準！」

「算了！有些人你不能用自己的認知去理解他，只怪我自己倒霉！怪我和別人不一樣！」

「那麼？他認為那個男人是我？」

「不然呢？你覺得還有誰？」

「如果這件事沒有給你帶來影響的話，我簡直要說很榮幸！這對我來說是個美麗的誤會！」

「你倒是會說笑！」沐子戚然一笑。

「沐子，假如有來生，我會在來生的路口等你！」陳淼直視著沐子的眼睛，沐子收回視線。

「哪有什麼來生？如果有，那我們今生的生活是不是上輩子求來的呢？是不是細思極恐！？」

孩子一陣的呢喃把他們從幻想中拉進現實，沐子轉身哄著孩子說：「現在！她就是我的全部！」

陳淼看著眼前的沐子，她的臉上露出靜怡又慈愛的微笑，那是一個母親該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