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她的手上沾滿了血腥，對孩子……不好。

她無數次的期望能有人給她一個家，她在夜總會裡等了又等，找了又找，都沒有等到那個人。

後來，厲風起出現了，她以為她終於等到了。

她以為，老天爺終於開眼了一回……

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切，都只是噩夢的開始。

沒有愛上他的時候，她將所有的愛都給了自己，她告訴自己，沒有人愛沒關係，她可以自己愛自己。愛上他之後，她的腦海里全部都是他，她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可是他不要。

因為她出身不好，因為她是坐台小姐，所以，他對她不會有任何的感情。

「周靈韻，你冷靜一點。」他緊緊的抱著她，沉聲道。

冷靜？

「哈哈哈哈……」周靈韻大笑起來，但是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這是她出事之後第一次掉淚。

「我們回家。」厲風起再一次說道。

周靈韻大笑一場之後，好像瞬身的力氣都消失了一般，她沒有任何掙扎的被他抱著，閉著眼眸，好像是睡著了一般，但是厲風起卻知道，她並沒有睡。

在厲風起走後，跟來的兩人迅速的將現場清理了一遍，但是在處理白詩柔屍體的時候，他們卻犯了難，兩人對視一眼之後，決定徵求厲風起的意見。

厲風起接通電話，沉默了半晌，「找塊墓地……」

「送回白家。」一直閉著眼睛的周靈韻忽然說道。

厲風起指尖一顫，喉嚨發緊，眸光深深的看著她。

周靈韻悠然一笑，好像一切還是傷痛沒有發生時的模樣，「厲風起，把她送回家。」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輕鬆，好像在說：厲風起，今天天氣不錯。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厲風起的聲音冷如冰窖。

周靈韻繼續笑，眼神依舊空洞，「厲帥，落葉歸根，殺人償命，你該送我去警局才對。」

厲風起驀然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凌厲，語氣堅定，「我不會。」

周靈韻一怔，似乎是沒有想到厲風起竟然會在知道她殺了人之後，真的替她瞞下這件事情，難怪剛才他會讓人處理現場……

但是他這麼做沒有任何的意義，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做再多，都彌補不了。

「殺人償命，你不送我去，我也遲早要去的。」一命還一命，雖然她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最起碼的法律她還是知道的，故意殺人且情節惡劣是要被判處死刑的。

厲風起掛斷了電話，目光如勾，神情有些激動，「我不會讓你出事！」

周靈韻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做這些有什麼意義，「厲風起你要自己的前途了嗎？」他是要走仕途的人，前途一片光明，為了能順利的陞官連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容不下，為什麼今天要摻和進命案里呢？

一旦他一腳踏進來，不要說陞官，不被政查都已經是萬幸。

厲風起一頓，好像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他一向是個愛惜羽毛的人，為什麼今天竟然想要包庇一個殺人犯？

但是當他看到白詩柔被殺的場面之後，他下意識的就這麼做了，他就是從心底里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周靈韻見他面露猶豫就知道他心裡已經出現了動搖，她靜靜地等待著他做出將她送進警局的決定。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厲風起在沉默了不久之後，嘴角輕扯說出的卻是，「那天的事情，是白詩柔刻意為之，我……並不知道……」

周靈韻輕嗤一聲，神情平靜，「不重要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早已經沒有意義，不管當初的事情是不是他授意的，但終究是他一手造成的，白詩柔是罪魁禍首，他……又能清白到哪裡去。

「周靈韻，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厲風起看著她，認真道。

周靈韻對此並沒有發表任何的見解，只是實事求是道：「厲風起不要騙自己了，你在晉陞的關鍵時刻，不能有任何的污點出現，即使你知道了，也不見得會阻止……你讓白詩柔出面的那一刻，就默認了她所有的行為。」

在出事之後，這是她第一次跟他講這麼多的話，一字一句卻像是砸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想要解釋，想要告訴她，自己當時讓白詩柔出面，只是怕她一個人去醫院墮胎會害怕，而白詩柔又一向表現得溫婉善良，他這才會一時頭腦發熱的答應，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白詩柔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昨天，當他把對周靈韻施暴的三人找到的時候，他一夜都沒有睡，在書房裡看著無盡的夜色出神。

黎明到來的時候，他做出了決定，他要跟白詩柔解除婚約，甚至想要不計後果和兩家的顏面將她送進監獄，但是一切還沒有等他開始部署，周靈韻就已經將人給殺了……

當他看到白詩柔屍體的那一刻，他並沒有太大的情感波動，他唯一的想方法就是保住周靈韻，白詩柔身上的傷痕讓厲風起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周靈韻心中的恨意究竟有多深。

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他的出現，造成了周靈韻的悲劇，也間接的造成了白詩柔的死亡。

如果……如果他在周靈韻的事情上多廢一點心思，如果……他當時決定留下周靈韻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可事情已經造成，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葯可言。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周靈韻重新回到了別墅。

半個小時候心理醫生到了，周靈韻原本以為厲風起是想要心理醫生對她進行心理疏導，但是卻沒有想到的，他開口說的卻是，「給她出一份心理方面的檢查報告……病情往重里說。」

心理醫生一愣，但是卻明智的沒有多問，有時候知道的越多越沒有好處。

醫生試圖跟周靈韻對話，但是她好像是累了，窩在沙發里，閉著眼睛，一句話都不說。

心理醫生在跟厲風起交流了兩句之後也離開了。

厲風起坐在沙發上，看著閉著眼睛的周靈韻，心中前所未有的無力，他進行長期的指揮作戰都沒有這麼累過。

他握了握拳頭，她半死不活的模樣，看得他直想要發怒，但是卻又只能堪堪的忍了下去，「靈韻……你一定要這樣對我？」

這樣對他？

周靈韻終於有了反應，「厲風起，你找心理醫生要鑒定報告幹什麼？為我脫罪嗎？」

厲風起垂首不語。

周靈韻眼底沉下一片暗影，冷嗤，「我不需要。」

她如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別，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費周章，而且……她已經沒有了活著的意義和動力，與其心如死灰，行屍走肉的活著，倒不如死了的乾脆。

「那你需要什麼？」厲風起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周靈韻泠然起唇，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什麼都不需要了……白詩柔死了，我的仇已經報了，我的心愿也了了……」

她不想要再拖著這個殘缺不全，卻又骯髒不堪的身體活著了，現在對她來說，只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脫。

「那我呢？」厲風起喉嚨發乾的問了一句，「你不要我了嗎？」

周靈韻頓了頓，空洞的眼神落在他的臉上，手指慢慢的伸向了他的臉，聲音沙啞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動聽，「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白詩柔說得對，我配不上你，也不該對你有任何的奢求，是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才造成了自己的悲劇……」

她恨白詩柔，但同時又何嘗不恨自己呢。

恨自己為什麼就認不清楚現實，恨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遙不可及的男人。

厲風起握住她準備抽開的手，低沉的聲音說道：「只要你能好起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我會用餘生彌補你所受到的痛苦，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

「結婚？」一直待在她身邊？

真美好啊，多美好啊……

美好到，周靈韻都想象不出那樣的畫面，那是她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畫面。

「……厲風起，我殺人了。」她現在是個殺人犯，他就不怕她發起瘋來也殺了他嗎？

「警察那邊我會處理，不會讓你出事。」他鄭重道。

「留一個殺人兇手在身邊，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如果你願意……我不會還手。」厲風起說。

周靈韻整了整，他是篤定自己不會下手，才這麼說吧……

「我累了。」

「我送你去休息。」他作勢想要抱起她。

周靈韻卻避開了他的手，「我自己去。」

厲風起看著她的離開的背影，微微出神。

洛相思回到涼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周靈韻，但是周靈韻卻拒絕了她的探視。

洛相思大著肚子坐在警局的客廳里，一臉難過的望著薄東籬：「你說，她為什麼不見我？」

這個問題薄東籬沒有辦法回答，局長聽說他們來了，十分鐘后出現在兩人面前，伸手問好：「薄總真是好久不見，想必這位就是夫人了？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洛相思沖他淡淡的笑笑，這個時候她沒有太過的精力打太極，「周靈韻的事情怎麼樣了？」

局長似乎有些為難，自從這個叫周靈韻的女人被關到了警局，他這個局長簡直比過年還要忙，白家的人就不用說了，就說厲風起恨不能一天跑三趟，他這警局都快成酒店了，現在倒好，又加上了一個東尊集團。

「實不相瞞，關於周小姐的事情厲帥也很關注，但是周小姐被白家的人帶來之後，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並且堅決不見任何人，甚至連律師都不見，我們這邊……也只能按照程序走。」局長對此也很為難，他坐上這個位置這麼多年，哪個犯人不是期盼著自己可以少判幾年，偏偏這個周靈韻是個例外。

洛相思皺了皺眉，一手扶著腰站了起來，薄東籬連忙伸手扶住她。

「周靈韻她又精神病史，根據我國法律，患有精神方面疾病的病人是可以不承擔刑事責任的，不是嗎？」

局長嘆了一口氣，說：「鑒定的報告昨天厲帥就已經拿過來了，我們原本的意思是……讓周小姐先取保候審，但是周小姐堅持自己在殺人的時候是清醒的，我們也很難辦。」

洛相思眉頭死死的擰在一起，周靈韻這樣做擺明了是想要去死，但是她走之前，周靈韻的狀態不是已經好多了嗎？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而且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周靈韻真的有勇氣殺人，周靈韻看上去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但卻有顆最柔軟的心腸，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舉起屠刀去殺人呢？

「我想去見她。」洛相思說。

局長為難的看向薄東籬，「這……」周靈韻不想見，他們也不能強迫她。

薄東籬頓了頓，想了個兩廂妥協的主意，問道：「周靈韻住的應該是單間？」

局長點頭，「厲帥吩咐了，周小姐單獨關押。」

「我跟夫人進去。」

局長遲疑了一下，「這……不合規矩。」

「聽聞貴公子去了歐洲讀書，如果有任何用的上東尊集團的地方，局長可以隨時開口。」薄東籬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東尊集團的一個承諾，已經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局長咬了咬牙，「好，我這就去安排。」

一刻鐘后，洛相思見到了周靈韻，周靈韻抱著膝蓋靠牆坐在一角，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一動都沒有動，好像不管什麼東西都已經沒有辦法再打動她了。

洛相思看著她瘦削的肩膀，不禁紅了眼眶，捂著嘴巴低聲的喊了一聲，「靈韻……」

周靈韻的脊背一僵，慢慢的抬起了空洞的眸子，當看到洛相思臉上的淚水后，她有些恍惚。

洛相思走到她身邊坐下，伸出雙臂抱住了她，溫暖的襲來，讓周靈韻空洞的眸子有些失神，半晌微不可聞的說了一句：「你來了……」「為什麼？」洛相思哽咽著問她，「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要認罪？為什麼……」她一連問了好幾個為什麼，心痛不已。

周靈韻垂著眸子，張開自己的手，上面什麼都沒有，但她卻知道上面究竟沾了多少血，「相思，你知道嗎？我殺了人，她的血，沾滿了我的雙手……但是我卻不後悔。」

「既然不後悔，為什麼要拒絕厲風起的幫助？為什麼不讓律師幫你？」

周靈韻悵然的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幽幽說道：「不用了……我已經報了仇，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我活下去的執念了……」

她從醫院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周靈韻就已經死了，活著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她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只是想要報仇，現在仇報了，活著跟死了對她來說都已經沒有了區別。

洛相思捶打著她的脊背，眼淚不受控制的流著，「那我呢？你就這麼狠心的丟下我一個人嗎？你記不記得我們說過要一輩子相互扶持，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怎麼能言而無信？你看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再過幾個月就要生出來了，你不是說過要做她的乾媽……你摸摸，你摸摸她已經會動了……她在說，乾媽好好的活下去，你感受到了嗎？」洛相思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帶著哭腔的說道。

周靈韻看著她凸起的肚子，目光深深的看著，但是卻在手指即將碰到她肚子的那一刻，猛然將手收了回來。

她的手上沾滿了血腥，對孩子……不好。

洛相思卻不管這些，堅持拽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讓她清晰的感受到孩子的胎動，「你瞧，她很喜歡你這個乾媽……等孩子出生了，我們一起帶著她去買衣服，賣兒童玩具，細心的教導她長大好不好？」

洛相思記得李明道說過，周靈韻對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種特殊的感情，說白了就是移情。

周靈韻的孩子沒有了，而洛相思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洛相思在這個時候懷孕了，周靈韻就下意識的將她肚子里的孩子，當成了自己不幸離開的那個孩子。

所以，這也是洛相思執意要來見周靈韻的原因，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周靈韻從新燃起對生活的期望，那這個人一定就是洛相思了。

厲風起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當他知道洛相思一下飛機就來到了警局之後，也第一時間趕到，但是他卻沒有出面，他在期盼著，洛相思能夠勸服周靈韻走出警局。

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周靈韻求死的決心。

也低估了，白家想要讓周靈韻血債血償的毅力，在洛相思進入警局后不久，白家也接到了消息，原本一個厲風起就讓他們顧慮重重，現在連東尊集團也插了一腳進來，硬碰硬他們自然沒有什麼勝算，於是就將這件事情報給了媒體。

網媒的傳播速度是驚人，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白詩柔殘忍被殺害，一屍兩命的新聞就席捲了全網，引起了網民的憤怒與熱議。

在水軍的刻意引導下，網上掀起了一潮高過一潮的罵戰，不明真相的網友聽風就是雨紛紛在微博等平台@政府官方，要求嚴查此事，決定不能讓殺人兇手逃脫法律的制裁。

等薄東籬接到消息想要制止的時候，已經晚了，有白家在後面推波助瀾，再加上自媒體的傳播速度，一時間周靈韻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薄東籬第一時間給厲風起打了電話，換屆就在這一個月了，雖然媒體沒有敢爆出厲風起的相關消息，但是難保不會有「有心人」扒出來他的真實身份。

「流言猛於虎，你準備怎麼辦？」說實話，薄東籬怎麼也沒有想到厲風起會讓事態發展成今天這一步，如果厲風起還存在理智，在白詩柔死後，他第一時間不久應該安撫好白家？

怎麼還會讓白家的人把周靈韻弄到警局？

厲風起沉了沉，喉嚨有些干發，眼睛下方有著濃濃的黑眼圈，一向有型的短髮此刻也有些凌亂，他沒有回答薄東籬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個，「東籬，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薄東籬嘆息一聲，說：「你不是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

厲風起悵然的苦笑一聲，「是啊，我真的錯了……如果可以重頭來過，我一定讓她留下肚子里孩子……」也會好好對她。

如果知道他厲風起也會喜歡上一個女人，他一定拚命掏心掏肺的對她，不至於現在心殤若死。

到了現在，他終於認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開始懂得為什麼他即使不喜歡她的出身，但還是會想要包養她；開始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的女人里，他總是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最舒服；他開始懂得，為什麼在聽說她被人輪姦，被切掉子宮之後會那麼的想要殺人；他開始明白，為什麼在她生病後，他想要將她帶回別墅照顧她……

但是他懂得的太晚。

厲風起在周靈韻喜歡上他的時候，不懂愛；在周靈韻愛上他的時候，朦朦朧朧的喜歡；在周靈韻心思的時候，發現……自己愛上了她。

他的感情永遠比周靈韻慢了一步，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兩個人之間的悲劇。

「知道嗎……我真的很羨慕你……」厲風起說，「你和洛相思兜兜轉轉終究還是走在了一起，雖然中間坎坷了些，但卻從來沒有走如果絕境……」

薄東籬沒有再說話，因為他知道……厲風起說的並不是全對，他跟洛相思因為那個宮外孕的孩子也曾走入過絕境，但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之間還有個難以割捨的羈絆。

殺人案件在全國掀起了不小的波動，甚至驚動了上面的大人物，白家的目的達到了，即使厲風起想要將這件事情壓下去已經不存在可能了。

薄東籬第一時間讓東尊集團的公關部大規模的刪除網上具有煽動性的評論，必將事情的始末講了出來，但是卻並沒有多少網友買賬。

他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將周靈韻逼入了絕境。

「厲帥……」局長再一次看到厲風起的時候，腦門上的汗都出來了，滿臉的為難。

「我跟她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