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雨潛夜

第十六章 春雨潛夜

灰濛濛的天上掛著一輪慘白的月亮,幾個不起眼的星星象徵性地掛在角落。不時颳起的風凄厲如惡鬼獰笑。

齊子羨一個人站在空蕩蕩道路邊,身後就是順風客棧。

原本綁在酒旗上的馬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截斷掉的繩子。

「殺人償命,閣下殺我大理寺兩位衙役,還請跟我走一趟吧。」

齊子羨鏗鏘有力的聲音在道路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蕩,而回應他的只有那久久不斷的凄厲風聲。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大理寺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踩上兩腳的。」

齊子羨右手緩緩拔出腰間的劍,月光撒下,劍刃明亮如水。

當劍完全出鞘時,烏雲恰好遮住了月亮,但劍刃反而變得更明亮。

一片漆黑中,風不知何時停了。

劍刃飛舞如銀龍,隨後狠狠沖向地面。

地面炸裂,炸起無數塵土,四道黑影飛出。

銀龍一個騰躍扎向黑影。

四道黑影合力與那銀龍碰撞在一起,黑影與銀龍皆是倒退。

「陰山四鬼?!你們不是三年前就被抓了嗎?」齊子羨驚道。

這陰山四鬼乃是四個武林邪修,分別名叫魑,魅,魍,魎。他們一同修鍊一種詭異功法,專門吸食嬰兒腦漿,修為飛速增長。他們一邊躲避武林正道和官府的追捕,一邊瘋狂殺戮嬰兒。

到後來,四人皆成四品,聯手之下可以抗衡五品,官府和武林正道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們。最後,還是何聖白親自出手,捉拿了他們。

齊子羨只覺心中一涼,能從大理寺監獄悄無聲息地撈出人的人並不多,可這些人都不是他能無憑無據隨意猜想的。

齊子羨吞了口唾沫,不再胡思亂想,先把眼下的危險度過再說,這些人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有人叫我們來取你們的命,所以…」陰山四鬼之首的魑桀桀笑道,「所以,借你的腦袋一用。」

四人一齊向齊子羨攻來,一時間陰風怒號,一條足有十丈長的黑色長龍向齊子羨襲來。

這黑龍可不簡單,乃是他們的看家本領。這組成黑龍的黑氣是通過他們的功法提煉出嬰兒死前的一口怨氣。這怨氣常人一旦沾染,不出三日必將暴斃而亡。有修為在身的,沾染之處也免不了一番腐爛之苦。

正是靠著這一手黑氣,當時的陰山四鬼在武林中與血魔掌並稱「天魔地鬼」。

齊子羨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倒是看得起我。」

「哈哈哈,我從未小看過你們大理寺的人。試試我們這修鍊多年的合擊功法--龍騰萬里。」

魅妖媚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一時間空中千百個美人兒的虛影在搔首弄姿,一顰一笑都帶著誘惑。

若是尋常男子恐怕這時候早已心神大亂,而齊子羨只是皺了皺眉,臉上看不出喜怒。

魅臉上慍色一閃而過,四人引著黑龍沖向齊子羨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齊子羨微分雙腳,腳下的泥土生生陷下半尺。雙手握劍,手中的長劍劍芒暴長三分。

此時,黑龍已經衝到齊子羨面前,他甚至可以看到魑面上的獰笑,而齊子羨雙眼依舊古井不波。

將長劍高高舉過頭頂,這時,魑瞬間感受到一股強大無比的氣勢在那劍尖匯聚。隨著這一劍劈砍而下,長劍彷彿帶著泰山壓頂之勢向魑魅魍魎四人壓來。

「盪邪劍!」齊子羨低喝道。

一把由無數道藍色小劍組成的巨劍從天而降,狠狠地斬向黑龍。

巨劍破碎,黑龍潰散。黑氣一陣翻滾最終消失。

魑魅魍魎四人迅速散開,從東南西北一齊攻向中間的齊子羨。

齊子羨僅憑手中長劍一劍一劍不斷擊退四人的輪番進攻。

「你們背後的人都把你們從大理寺監獄弄出來了,你們這些年都不敢出來鬧動靜,不會是被何大人給打怕了吧?哈哈哈哈!」

齊子羨一劍擋住魑從背後轟來的一拳,大笑道。

魑被齊子羨的長劍擊退,一陣咬牙切齒。他們四人這些年修為寸步未進,依舊停留在四品。並不是他們不想修鍊,無奈這何聖白凶名太盛,而且救他們出來的人也再三叮囑不可鬧事。而他們的功法又只能靠吸食嬰兒腦漿修鍊,這讓他們這三年過得甚是憋屈,終日碌碌無為。

魑低頭看向自己的拳頭,上面已經是布滿傷痕,黑色的血一流出,便化作黑霧消失。

魑魅魍魎四人此時皆是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見久攻不下,魑低喝一聲,其餘三人皆是領會。四人一齊攻向齊子羨。

齊子羨見他們攻勢兇猛,深吸一口氣,舞起長劍,憑著一手精妙劍術,舞出一道巨大的藍色光罩,卻也堪堪防住了四人的聯手進攻。

濃郁的黑氣此時瞬間從四人身上湧出,包圍住了整個光罩,光罩與黑氣展開激烈對抗,每每黑氣侵蝕掉一點光罩,光罩下一刻便再度復原。

魑魅魍魎四人在黑氣之中瘋狂進攻,但奈何齊子羨長劍舞得密不透風,讓他們實在逮不著破綻。

齊子羨此時也不好過,雖說他憑藉五品修為抗住了魑魅魍魎四個四品修為的進攻。可他的內力也實在禁不住這麼消耗,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的內力已經消耗了一半。

「大理少卿這回的任務恐怕要失敗了。」

魅妖媚的聲音幽幽的飄起,齊子羨一愣,回頭看向順風客棧。

月光下,客棧門前的酒旗不知何時倒下了,原本關著的門已經開了,在風吹動下一搖一擺的晃動著。順著房門向裡面看去,黑黢黢的屋內沒有一絲光芒。

屋內的黑暗如一隻猛獸,侵吞著齊子羨的微張的瞳孔。

心神失守,齊子羨舞得劍也立馬露出破綻。魑魅魍魎四人見狀抓住機會猛攻,黑氣順勢侵蝕掉整個光罩。

齊子羨挨了魑一記重掌,倒飛而出,一口心血逆流吐出,長劍脫手深深插在一旁的地上。

魍魎二人追上齊子羨,又是一頓猛攻,齊子羨失了長劍,只得與其肉搏,勉強接下他們的進攻。

魑徐徐走到劍旁,從黑袍下伸出枯瘦的右手拔出長劍,仔細端詳著。

魅在一旁笑道,「看來那個老頭果真有幾分實力。」

「人家可是丞相大人的人,沒點本事怎麼能入他的法眼。」

魑左手輕輕撫過劍刃,劍刃上的藍芒一陣閃爍,魑連忙收回左手,手掌上又多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倒是有點性子。」

長劍不斷搖晃顫抖著,魑右手緊緊握住劍柄,任由長劍晃動。

「此劍靈性十足,恐怕也是大理寺的至寶。這回縱使抓不住那大理少卿,能獲得這把劍也是大功一件。」

魅雖說臉色蒼白,受的傷也不輕,但是看起來十分得意。

「該讓魍魎他們回來了,再追下去也沒意義了,齊子羨若是一心要走,單憑我們是留不住的。」魑嘆了口氣,說道,「可惜啊,若是這三年不荒廢,我們早就進五品了。哪裡還會讓他跑掉。」

嗚嗚

魅一甩袍袖,一陣凄厲陰風颳起。

片刻后,魍魎歸來,兩人看上去還是蠻高興的。

「大哥,這回可出了口惡氣。」

「我們兩追著那大理少卿揍,可惜他跑得實在太快了,不然還能再揍他兩拳。」

「沒事,至少這回還殺了大理寺幾個四品衙役,也夠何聖白肉疼一陣了。」

正當四人在道路邊不緊不慢地搭著話,遠處突然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道路盡頭,來人騎著高頭大馬,身披紅鎧,手提長槍,背後的天上圓月彷彿給他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

來人並未多看他們,徑直向客棧走去。

魅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魑卻抬手打斷,看著她搖了搖頭。魅也沒再開口,只是疑惑地看著魑。

等到那人下馬,進了客棧。魑才開口道,「那人估計就是赤龍軍副將,安子澄,一身六品修為,不是我們能隨意招惹的。」

「可那老頭不是已經把姜鳳青拿下了嗎?」魅不解道。

「哼,屋裡沒燈就代表裡面的人都死絕了嗎?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遮掩氣息的功法,我看不出他的修為,可估計也不會超過五品,不然早就直接把他們都殺了。」

魑收起長劍,理了理黑袍,接著說道,「走吧,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不歸我們管了。」

四道黑影無聲地離去了,天空開始泛涌著黑色的沉寂,似乎快要下雨了。

安子澄右手提著長槍放在身後,左手成掌提到胸前,一步一步在漆黑的屋內走著。

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他開始想到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

是啊,自從天下太平后,他就幾乎沒再上過戰場了。皇上也就讓他領著赤龍軍跟隨大皇子,平日也就到處打打土匪。

雖然這日子過得也算清閑,但這種生活不是他這種骨子裡全是熱血的人能一直過下去的。

黑暗中,安子澄雙眼開始逐漸變得猩紅,如同猛獸般的猩紅。

槍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緩緩滑動,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徑直踏入小門,院里很黑,只有那后廚還亮著燈,安子澄一眼便看向院子里的高大楊樹。

楊樹上,嫩綠的枝葉隨風搖擺,發出的聲音好似孩童拍手,在這深夜聽來十分滲人。而在那楊樹樹冠,姜鳳青正緊閉雙眼,盤膝坐空,頭頂一顆赤紅的珠子正緩緩旋轉,每轉一圈,發出的光芒便弱上一分。

眼下,那珠子的光芒已經十分黯淡,似乎只能維持個十來圈。

「那群大理寺的衙役不認識你是他們見識短淺。」安子澄左手一掌緩緩向水井推去,井口瞬間炸裂,而那些磚塊全部砸向了楊樹樹榦。

楊樹上的枝葉啪啪作響,磚塊還未砸到樹榦便化為粉末。

「你這鬼拍手的名頭當年可是響亮的很啊。」

「安將軍果然見多識廣,居然還記著老夫的名號。」

老頭從楊樹背後緩緩走出,一陣咳嗽。

「看來我還是老了啊,對付幾個四品的後生都要費一番手腳,那這對上安將軍那就更沒勝算了。」

安子澄不語,左手虛握,樹冠上珠子飛速旋轉向他飛來,姜鳳青也緩緩飄到他身邊,

姜鳳青睜眼站定,立馬說道,「不止一個人。」

安子澄在他後背拍了幾掌,解開了大理寺對姜鳳青內力的封印,朗聲說道,「什麼時候一個六品也需要這麼藏頭露尾了。」

「哈哈哈,楊老鬼一點也不中用,這麼快就讓人家安將軍找到奴家了,奴家都還沒打扮好呢!」

一道嬌媚的聲音從后廚傳來,窗戶上一道婀娜的人影不斷晃動。

一陣春雷砸下,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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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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