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怯語

第二十四章 怯語

悔過喜歡你,畢竟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

但,我總不能沒有一點活下去的依據吧。

少年穿着白衣,他已經不在乎了,順手得到的,便是衣着,他在這濁世里摸爬滾打三年,恍然間看不清自己的模樣,都是重影。

年少時的鏡子打碎了,他再也沒有梳理過自己的妝容,邋遢,羽翎帶着自己三年來不斷更改的容顏,磨滅著自己曾經定下的規矩,這飄零半生的少年,在自己即將白髮蒼蒼時心如止水。

既然睡不醒,那就別睡了。

靛藍色的星河,念都的眼瞳矇上了一層淺薄的霧氣,這位失去信仰的流浪者帶着自己新獲得的電錶在半空之上插兜遊走,右手是油紙傘,面具、鈴鐺不缺席,淡藍色的青銅翎羽軟化很多,質感更類似於金,在月色下折射著夢幻的光澤。

他在遊歷,於這片舊大陸上,在聶都城的遺址上找尋着自己感興趣的物品。

藍色會慢慢填滿這片世界。

顧成朝吹着風,他的心中一點都不擔心結果。

這場雪落完,誰都無法躲藏。

盧呈身着一身短衣,手背擦過嘴角,弔兒郎當,但眼瞳卻十分得冷,見過他這副模樣的存在都清楚,這位灼羽絕代的精神狀態瀕臨崩潰邊緣,這位冥冥的小少爺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狀態,稍有變故,那強大的能量頃刻間就會結構,形成一團無序散亂的能量態。

客棧,龍旗,短衣少年就像是奇點,越是靠近它,周圍所演化出來的變化就越少,時空突然間就凝固了,就像是打牌,好似「落子無悔」,此刻盧呈所展現出來的強大掌控力絕不是跟洛炎玩鬧時的沙包狀態,認真之後的橫蒼渡江們極度的理性,這種近乎變態的意志力擊穿了所謂的紅塵潛規則,將許多本質的陰暗赤裸裸得展現出來!

我的命不好,但很可惜,我很強大;

這群泥濘出來的冥冥,卻始終恪守着正常狀態的少年要瘋了!

不穩定。

喝着酒,那滾燙的觸覺讓盧呈的心思又活躍了不少,他開始主動探索自己的認知邊界,面容看着也不再那麼邪惡、猙獰,但那不曾被加強因果線的法則——這片舊大陸畢竟不再灼羽的掌控之下,所以這裏的規則和外界擁有逐明之眼駐守的時空是千差萬別得,尤其是對於天驕來說——還是太稚嫩了,無力承擔他的鋒芒。

「不醒悟嗎?」

「我們十脈天驕生來就與世界為敵不是嗎。」盧呈不愛表述,他笑着,四周風聲雷動,就像是將此地吞進了小盒子裏。

「你們血脈里的不詳需要剔除,這是罪。」

「是嗎,你我之間,應該如何定義誰才配呼吸是嗎?」盧呈雙手插兜,笑容殘暴。

你把我的樹下弄髒了!

雙眸血紅!

出拳!

凝固,凝固的波動席捲開,棕綠色長卦躬身,他的蓄力一擊攜帶着狂暴的殺機,讓對面那躲在雲霧之中的窺視者傷到了眼睛,他半眯着眼,終於是感受到了灼羽首席序列的禁忌!

國破山河在,少年的鮮血,是歷史最好的註腳,這位舊大陸的遺老遺少,在冰川之上挺直了脊樑,他是那麼得驕傲,他用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出現在萬眾期待的舞台上,於此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中,他如眼中刺般惡毒得存在着!

但……

兄長,十脈不會孤軍奮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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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送送你,這最後一程,走完它吧

這是屬於我們的戰爭!

盧呈輕蔑一笑,壯漢氣血翻湧,身前五爪緊緊禁錮著對面少年的拳頭,掌心血肉模糊,他受傷了,十指連心,重傷!

無常鬼周身那用於「直播」的藍色球體晃晃悠悠,她就像是一張被雕刻出來的白紙,忠實得記錄着來自於遠方的事迹。

有趣。

會有變化嗎。

少女身着銀白色弔帶馬甲,那透明的質感輕薄柔軟,將女孩的身軀貼合得有些違規,她半眯着眼睛,無意識得咽著口水,看樣子像是大病初癒,許久未見陽光的膚色好似能掐出水來,剛毅的面容微微皺眉,似乎被病痛所折磨著;

她的形體看起來並不纖細,給旁觀者的感官也並不嬌柔,反而帶着些許得癲狂,就像是酣戰至最後的求是者,那是放棄未來的狂暴情緒,那是徹底得不顧一切!

我們都會死亡,所以,分個勝負吧!

女孩長發飛舞,她的神之子倒在了方漠,那孤月再也無法在荒野上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這片少年被乾涸的區域中,她找尋的氣息早已失去蹤跡,哪怕是如今無常鬼回憶,卻還是難有任何印象;

她忘了……

只剩下凝固的執念。

我還能跟隨你嗎?

夜未央在幽都晨曦的身後跌跌撞撞,做了萬年的影子,她失去了自己不斷轉動的指針,變成了一根鋒利的刺,她在那風雪中裹了件單衣,無常鬼曾以為自己得逃離、背上這麻木不仁的代價就能與從前徹底失去聯繫,但如今自己的心跳宛如從冰封中融化……

我終究還是跟過去產生了牽連,是呀,畢竟逝去得才是我的生命,只是,沒想與你這麼像。

跌跌撞撞,生命是圓吧,總是能繞回這個點。

望着底下進行着的殘忍廝殺,旁觀者都顯露出「理應如此」的笑容,畢竟盧呈的位序是個謎,從戰局來看,顯然是那壯漢遭殃了,他並沒有壓制這位暴龍的能力,畢竟盧呈這個名字,在南域一直與洛炎形影不離,儘管多數不過是淪為背景板,卻也不是任何域外的天驕可以挑釁得。

突破音障的悶鼓聲就像是催命的曲子,讓旁觀者很難去判斷音源出現的點,以及它與自己之間的距離,無常鬼輕飄飄得浮現於雲層之上,她表現的姿態帶着優雅,但礙於衣物的短缺,並沒有特別古典,風格強烈,羽翎不說話,也沒想表達。

來到聶都,他有很多話想說,但這些想法都來自於其它的存在感,因此顧成朝忍着了,他不想成為留聲機,尤其,是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程,他想活出新的標籤,這也是他將其它副本封存,沒有去探索的緣故,不是不好奇,只是放棄了對過去的過度沉淪。

你們的執念,就在我手裏消散好了,別再延續了。

對誰都不好。

撐著傘,少年在自己的世界裏胡思亂想,他是調色盤,因此第一印象很重要,故而他對那無常鬼並沒有好態度,鈴兒響,女孩視線轉移了過來,她習慣了與世無爭,毫無存在感,身邊的直播設備悠悠得轉着,歪七扭八得似乎要賣萌,眼睛眨了眨,也不知道影不影響圖像傳輸。

「剛才,你們離開得好快。」白衣,這次他有些哀傷。

無常鬼不說話,她就像是啞巴。

顧成朝抿唇,他同樣不善交際,只是活在這世界,他善於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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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但若是做無用功,陷入沉寂之後的羽翎愛死了睡覺,這樣的狀態叫他在日常行為中的舉止漏洞百出。

我不會再被你的情緒所影響,做出難以控制的行為;

想來,我會慢慢走進情緒的死門之中,最後被放逐於侘寂。

在紅塵染了一身泥,然後灰溜溜的離去是嗎……

羽翎這次沒睡,他再次折返於自己的孩提模樣,思考着自己無疾而終的未來。

我感受到了你們的到來,是,為了我嗎。

很榮幸,得到你們這般無底線的恩寵。

念都走在古老的城邦中,藍色的國度在其中探索塵封的科技,試圖喚醒古老的故事,五國之中藍色是最懷舊得,總想問過去,像獲取蜘蛛馬跡,藉此來推動技術進步,不相信自己的潛力,沒有創新的能力,總是尚古;

不過這樣的特性在聶都並不算是陋習,畢竟舊大陸的過去擁有很多傳奇的秘法,這片遺址就像是一處蘊含無窮可能的藏寶之所,而且藍色位居右下角,這裏埋着過去聶都的主城區,且受戰爭波及造成的損害較小,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也是種氣運;

當然,對於這樣的局面,羽翎也不想去改變什麼,藍國契合他的性格,他也不願意去發展一段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成就,不斷對過去討要著籌碼,儘管懷刺是祖境,這樣不斷回溯的能力也讓他快速得發展了實力,但對於同等序列來說,他停滯不前;

飲鴆止渴……

顧成朝清楚,自己在這泥潭之中毀掉了自己的未來,創造力、可能性都被那貪婪的黑點所吞噬,但,不甘心。

不過,都走到小路的盡頭了,還有什麼放不下呢;

僅是後悔罷,悔恨不曾努力去見你,憎惡時間太晚,頻率太快,一切都來不及。

就擦肩而過吧,不,是讓我,就默默注視你吧。

行走在那黑夜之中,羽翎一頭撞入迷霧之中,他在哪都無法得到安寧,在這乾涸的命運中,他再也得不到自己的心血來潮,再也感受不到那失去的靈動與活躍,他在廢墟中找尋自己斷了線的使命感,試圖從歷史的指縫中挖到自己遺留的信件,其上記載的事件又不離自己太遠;

我這輩子,有沒有當過嬰兒呢?

沒有吧,我斷了片,醒來就在少年,在這遍體鱗傷的,人到中年。

我只想知道我這輩子的記憶,跟蟾魔無關,跟顧成朝沒有關係,羽翎、懷刺,都沒關係。

這條命的起點是在哪裏?

念都賢者被克隆時,還是契約星中自己被選為神明,被血鴉族的願望、貪慾凝聚鎖定時,亦或者,我在念都城的郊外,被那群拉扯我長大的狼群救活?

羽翎感到困惑,他好似平白出生般,沒有固定的肉身,穩定的記憶,他就像是一段程序,被不斷植入不同的生活,扮演着詭異的角色,現在,終於……

我可以給自己取名字嗎。

反正,都要死了。

心臟緩緩跳動,血液被稀釋,朝着另一種狀態演變。

顧成朝說不出口,他只是笑。

十脈天驕……

時間緩緩流逝,念都還是沒有決定好這一切,但他輕鬆了很多。

既然沒有開始,那就用結束作為開始吧。

說了再見,就不能反悔了;

走完它,最後,會有答案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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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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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怯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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