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綁匪

你就是綁匪

你就是綁匪

如此直白坦蕩的指控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許……許老闆,你累糊塗了吧?」韓星曜僵笑道。

「我下午美美地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得很。」許枚伸了個懶腰,拿起胡三和桑悅的畫,說道,「胡三、桑悅只看到過陳小姐的手腕,所以他們畫的疤痕只是一片密密麻麻豆粒大的小點。」他又拿起桂五爺的畫,「瞧,這條手臂上滿是這種小點,像極了桑悅的畫。」

江蓼紅若有所悟:「所以……有人得到了胡三、桑悅的供狀,在自己的手臂上畫滿了這種小點,化名彭殤,找桂五爺租下蒹葭小館,故意讓他看到化過妝的手臂。」

許枚道:「沒錯,彭殤不僅知道這個撫陶師手臂上有星星點點的斑痕,也知道斑痕的顏色、形狀、疏密、大小。可惜桑悅、胡三看到的只是陳小姐的手腕,於是兇手想當然地以為陳小姐整條小臂的斑痕都和手腕處一樣,便在桂五爺面前露了破綻。」

谷之篁笑道:「這就叫管中窺豹,可惜這位姐姐的豹紋有大有小。」

陳菡悻悻地「哼」了一聲。

江蓼紅道:「有可能拿到胡三、桑悅供狀的,只有捕門的人。」

韓星曜冷笑一聲:「捕門弟子眾多,可不止我一人,就算隱堂也不止我一個弟子。」

許枚搖搖頭,走到黑板前,指著剛才寫下的「一九二一年一月」,清清嗓子道:「我們回到最初的話題,婁子善遇害當晚,有三批人去過他家。最先去的是陳小姐,逼婁子善說出了那些瓷器的去向,之後是三個燕鎮惡少,用一塊古硯打死了婁子善,最後是一個神秘人物,他拿走了殺害婁子善的『兇器』,還捲走了掛在牆上的兩幅字,都是婁子善自己臨寫的古人詩詞。你覺得,這個神秘人會是誰?」

韓星曜一翻眼皮:「我怎麼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防止普通人知道器物靈的存在,一直是捕門隱堂的重要工作之一。興雲鎮傳出瓷器成精的奇聞,南堂主火燒尾巴似的給我拍了三封電報,催我立刻去查。婁子善用古硯換取水源之後,關於那塊古硯的傳聞怪談滿天亂飛,其中還有硯台能化作人形的說法,這種情況隱堂絕不會放任不管。硯台是細潤的石頭雕琢成的,你覺得南堂主會派什麼人去查這件事?」

韓星曜一攤手:「玩石童子。」

「所以,別告訴我你沒去過燕鎮。」許枚逼視韓星曜,「陳小姐逼問婁子善那些瓷器的下落時,那塊石硯就在桌上,陳小姐和婁子善的對話它聽得一清二楚。你是玩石童子,可以從古硯石精口中得到那些瓷器的下落。」許枚說著走到黑板前,指點著之前寫下的時間線道,「婁子善對季鴻小姐一見鍾情,不希望陳小姐去打擾或傷害季小姐,所以瞞下了祭紅釉玉壺春瓶的下落,可陳小姐是個聰明人,只憑婁子善掛在牆上的一幅畫,便找到了買下那隻玉壺春瓶的人家。」

「你要說什麼?」韓星曜不知道許枚為什麼提到那隻玉壺春瓶。

「瞧瞧這些案子。」許枚拍拍黑板道,「杜家滅門案,你和陳小姐都捲入其中;涉及郎紅觀音尊的案子里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被電蠍毒控制的榮萼;雲間農莊的天藍釉花觚里平白多了一隻電蠍;米老闆的鳴古齋兩次被盜賊光顧,目標都是那隻甜白釉梅瓶;我還讓衛若光問了胡三,果然除了帶來他兒子死訊的『老警察』之外,還有人上門問過那隻鈞窯花盆的下落。

「看吧,豇豆紅、郎紅、天藍、甜白、鈞窯,婁子善對陳小姐說過的這幾件瓷器,同時有兩個人針對它們採取了行動,只有涉及祭紅釉玉壺春瓶的案子,全是陳小姐一手策劃,無論是季家三太太綁架事件還是百果庄的那場鬧劇,背後都沒有其他人的影子。我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有兩個立場不同的人同時知道了這幾件瓷器的所在,但其中一人得到的信息不很完整,缺少了祭紅釉玉壺春瓶的下落?」

韓星曜沉著臉冷笑一聲:「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許枚道:「婁子善沒有對陳小姐說起那件祭紅釉玉壺春瓶的下落,那塊古硯當然不會知道它的存在,從古硯石精口中打聽消息的玩石童子……」說著許枚指了指韓星曜,「他也不會知道還有這麼一件瓷器。」

「看來許老闆已經認定拿走硯台的就是我。」韓星曜齜著牙笑了笑,「你有證據嗎?」

「證據自然是有的,咱們一件一件來。」許枚道。

宣成沖衛若光招招手:「腳印摹圖。」

衛若光答應一聲,從隨身的公文包里取出幾張圖紙,紙上細細摹畫著一左一右兩個赤腳的腳印。

「這是從雲間農莊武雲非的房間地板上找到的腳印,是水漬殘留。潤翠河河水雜質多,鹼也重,幹了之後會留下水漬。腳印從窗口一直走到保險柜,在櫃門前有停留挪移的跡象,又有一排腳印從保險柜走回窗口。從腳印形態來判斷,有人從窗戶爬進了武雲非的房間,走到保險柜前做了些什麼,又從窗口爬了出去。」衛若光又取出一張拍得非常清晰的照片道,「這些水漬腳印漫漶模糊,只有兩處可以提取到足紋。另外,這個人左腳有一道橫貫腳前掌的傷疤,非常明顯。」

許枚道:「據天藍瓷靈所說,就是這個光腳爬的人撬開了櫃門,在他肚子里放了一隻電蠍。小傢伙,我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光著身子躺在樹枝上。你說你把繩子系在腰上,跳進河裡去捉魚,結果被小野貓把放在岸邊的衣服弄到了河裡……」

「對啊,衣服弄濕了,我只好光著身子爬到樹上。」韓星曜道。

許枚道:「關於你的古怪行為,我有另一種解釋。你趁武雲非離開房間去冰庫的時候,脫下衣服放在河邊,找來一條繩子,一端系在樹上,一端系在腰間,趟過水流飛快的潤翠河,攀著別墅外牆的爬山虎,潛入武雲非的房間,撬開保險柜,在天藍釉花觚里藏了一隻電蠍,又原路返回。當你回到潤翠河西岸時,發現放在河邊的衣服險些被一隻突然出現小野貓撥到河裡,襟袖已經被河水浸濕了,你無奈之下只好把衣服晾在樹枝上,光著身子爬上了樹。為了解釋弄濕衣服的原因,你只好把小貓抱在懷裡,編出了一個替貓捉魚的蹩腳故事。」

「我又是蹚水過河,又是爬牆撬鎖,就不怕被農場的牧工看見?再說,我怎麼會知道武雲非那時不在房間?」韓星曜不急不緩地問。

「每天下午三四點鐘,雲間農莊的牧工們會趕著牛羊到北邊牧草肥壯的地方放牧,一般不會有人留在別墅附近,更何況潤翠河西岸沿河種著一排又高又密的柏樹,把人的視線遮擋得嚴嚴實實。」衛若光展開一幅圖紙道,「盈溢別墅西牆緊靠著水速奇快的潤翠河,這幾乎是一道無可逾越的天然屏障,所以武雲非從來沒有鎖窗防盜的習慣,正好給這個爬窗的人提供了機會。」說著他又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小證物袋,袋裡是一張紙條,「我們還在武雲非的口袋裡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武三爺,今天下午三點,到冰庫服食解藥。』有人用這個辦法把武雲非調離房間,之後就像這個古董販子說的那樣。」

「古董販子……」許枚有些鬱卒,「這小蟲迷就是不肯甜甜地叫我一聲許老闆。」

「可我怎麼會知道武雲非中了電蠍毒?」韓星曜指指陳菡,說道,「毒是她下的,我對這件事毫不知情。」

「賞寶會前,你曾找過武雲非,請他交出石床圍屏作為指證越繽的證據。應該就在那個時候,你看到了武雲非手上的黑線。」許枚想了想道,「甚至可能是武雲非主動請你這個捕門高手幫他尋找解毒的辦法。」

「你怎麼知道我提前找過他?」韓星曜奇道,「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你不是收藏界的人物,赴會時卻拿著貨真價實的請柬,你之前一定和武雲非有過接觸,我思來想去,也只可能是請他作證人指證越繽了。」許枚道,「畢竟尋找證據逮捕越繽也是你的重要任務。」

「那……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在花觚里放一隻電蠍,吃飽了撐的嗎?」

許枚目光灼灼:「你在花觚里藏電蠍的目的,和你化名彭殤請這些人去蒹葭小館的目的一樣,為了找出那個在一月二十日夜裡逼問婁子善的撫陶師!」

韓星曜瞳孔一縮,乾笑道:「我找她幹什麼?處理涉及撫陶師和瓷靈的案子,是你許老闆的活兒,我一個短命的玩石童子可插不上手。」

「短命的玩石童子……」許枚扭頭看了谷之篁一眼,谷之篁輕輕「嘿」了一聲,憐憫地瞧著韓星曜,搖頭不語。

韓星曜看不得這種憐憫的眼神,臉漲得通紅,怒道:「你『嘿』什麼!」

「沒什麼……」谷之篁語調平淡憂鬱,「哥,你繼續說。」

許枚輕輕嘆了口氣:「正是你這個短命的玩石童子,急需要找到這個撫陶師。雲間農莊的那隻蠍子就是為撫陶師準備的。武雲非急需得到冉城藏界的認同,大張旗鼓地操辦賞寶會,還在報紙上登出了康熙天藍釉花觚的消息,那份報紙你應該看過。」

韓星曜「哼」了一聲:「武雲非花大價錢買的頭版頭條,誰都能看到。」

「沒錯,也包括你要找的那個撫陶師。」許枚道,「你很清楚她和你一樣,都知道婁子善所說的『康熙天藍釉器』就在武雲非手裡。當你以追查越繽為由提前去雲間農莊見武雲非時,看到了他手臂上的黑線,如此便更加篤定你要找的撫陶師已經開始行動。你斷定她一定會去參加賞寶會,也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拿起這隻花觚把玩鑒賞,不管是不是行家,在鑒賞瓷器時都會倒過來看看底足、款識,這一倒,花觚里的電蠍自然就倒在了這個撫陶師手上……」

姬揚清問道:「他不怕誤傷嗎?萬一第一個拿起花觚的是其他人怎麼辦?」

許枚笑道:「武雲非收藏了一屋子假貨,在藏界名聲很臭,除了別有用心的人,根本不會有人理會他這場賞寶會。」

姬揚清道:「這倒沒錯,那晚去賞寶會的人,個個心懷鬼胎。」

陳菡抖著手銬苦笑道:「真是陰差陽錯,如果只為那隻花觚,我們是不會去雲間農莊的,偏偏武雲非手裡還有一枚我們志在必得的金錢。小崽子,你要找撫陶師,何必用到電蠍這麼惡毒的手段?」

許枚道:「為了控制撫陶師。」

陳菡覺得脊背一陣發涼:「控制?」

「對,控制。」許枚道,「他需要這個撫陶師替他去做一些事,當然,他也需要這些瓷器。所以雲間農莊的計劃失敗之後,他又策劃了兩起行動,綁架逆雪逼我交出瓷器、製造火災逼你現身。幸好,米老闆帶來的宣德青花碗是真品,否則這個彭殤就要作法自斃了。」

韓星曜搖搖頭:「不會的,我身上帶著一塊雕著松鶴圖的明代古硯。畢竟撫陶師進入瓷境只需要一瞬間的工夫,如果你自顧自藏進瓷境,我們豈不都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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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煉金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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