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與大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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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與大盜

夏夜的山雨愈發猛厲,許枚從行囊里取出油紙傘,提著盛了空碗的食盒向客棧正廳走去,剛到院子里,卻聽見客棧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道人影不急不緩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打著一把大黑傘,他身邊那人的手上卻戴著一副手銬。

那打傘的男子二十六七歲年紀,從上到下穿了一身黑,寬肩細腰,手腳修長,臉孔稜角分明,膚色白皙,高鼻薄唇,那眼神好似萬年寒冰,冷得駭人。

他身邊戴著手銬的粗莽大漢哆哆嗦嗦地縮在黑傘下,半邊身子露在雨中,面色獃滯,滿臉胡茬,臉上滿是瘀青,舊傷套著新傷,就連身上的衣服也被劃開不少口子,像是被人不間斷地狠狠揍了一個月。

那打傘的黑衣男子看了許枚一眼,也沒做什麼反應,不急不緩走到正廳門口,收了傘,輕輕一推那大漢,二人徑直走了進去,許枚隨後跟上。

正廳中的鐵拐張四人正推杯換盞,一面吃一面低聲商量著什麼,忽見走進兩個人來,都是一怔。

那黑衣青年環視一周,問道:「掌柜可在?」

「在在在。」掌柜的從正廳東北角的小卧房跑出來,心裡納悶:今兒個走夜路的客人真不少。緊走幾步,來到門口,一眼瞧見那大漢身上詭異的傷勢和冰冷的手銬,頓時一怔,不禁後退了幾步。

那青年道:「掌柜莫怕,在下宣成,是冉城警察局偵緝隊長。」

許枚暗道:咦,我的老鄉?

「哦,哦,那警爺您是要住店還是……」掌柜定了定神,問道。

「住店。」

「可是,小店只有三間客房,而且都住滿了。」

「無妨,我們在正廳休息一晚便好。」宣成又對那犯人說道,「坐吧,遲鶚。」

掌柜心說:這警官倒好說話。又問道:「那您吃些什麼?」

「兩碗米飯,一盆熱湯,隨便上些菜,葷素皆可。」

「好嘞,您稍等。」掌柜乾脆地答道。又一眼看見等在門口的許枚,忙問道:「客官您有什麼吩咐?」

「煩請掌柜的燒一桶熱水來。」許枚想了想道,「再來一碟花生米,炸得透些,少放些鹽粒。」

「好,您稍等,一會兒就得。」掌柜答應著直奔后廚。

許枚在門邊的空桌上坐下,細細打量在座的六人。

宣成對周遭事物置若罔聞,從懷裡摸出一把鑰匙,對那犯人遲鶚道:「老樣子,我先解開手銬,你不準跑。」

遲鶚一個激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敢,不敢,我不敢跑!」不知是不是頭搖得狠了,牽動得臉上的傷一陣劇痛,忍不住「唉喲」一聲。

宣成臉上似是顯出一絲不忍的神色:「你若不持槍拒捕,我也不會下這麼重的手。」

遲鶚連連點頭:「是是是……」

「你還打傷了二十多個警察,其中六個是重傷,不能怪我火大。」

遲鶚縮著脖子:「是是是……」

「你勾結華東黑道高手劫囚,又傷了不少人……」

遲鶚戰戰兢兢抬起眼皮,有些委屈:「可是……華東道上那些來劫囚的兄弟,都被你弄死了……」

「他們持槍挾持警務人員做人質,我是不得已將他們擊斃。」宣成很不喜歡「弄死」這個說法,語氣微微一冷,嚇得遲鶚寒毛直豎,像受驚的小狗一樣縮在椅子上。

鐵拐張四人誰都沒有說話,倒不是因為這個警察,而是因為那個犯人——號稱華東第一惡寇的遲鶚!

鐵拐張心裡嗵嗵打鼓:遲鶚乃是華東黑道數一數二的狠角色,當年的警界第一高手——曾追得鐵拐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李璜,還不是被遲鶚一掌斬斷了頸骨。還有叱吒風雲的黑道巨寇南山大王肖鐵塔,只因辱及遲鶚師門,竟被這煞神在七日內將南山各寨誅殺凈盡,肖鐵塔被人發現時,早已胸骨盡碎而亡。關於遲鶚的傳說數不勝數,堪有小兒止啼之效。鐵拐張當年只見過遲鶚一面,便被那股凜凜煞氣懾得魂飛魄散,萬沒想到第二次見面竟是在這樣一個場合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堂堂華東第一惡寇竟落得這般狼狽模樣,還對這個小警察怕到了骨頭裡。這個偵緝隊長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將銅皮鐵骨的遲鶚生生鍛作一攤稀泥!

其他三人當然也聽過遲鶚的名字,與鐵拐張遞個眼色,鐵拐張倉皇垂首,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安。

許枚自也聽過遲鶚的大名,不禁對這警察生出幾分好奇來,又偷眼去瞧那邊桌上萬般局促的四人,覺得好笑。

鐵拐張對面那腦後拖一條長辮子的獨眼漢子,應是獨眼趙無疑,此人三十來歲年紀,面色薑黃,一部絡腮鬍須,獅鼻闊口,生得煞是威風。一把老舊的漢陽造斜靠在桌上,槍柄磨得發亮。

他身邊一個黑紅臉色的彪形大漢,頭如麥斗,腰大十圍,那胳膊幾乎有許枚的大腿粗,正一邊吃著燒雞,一邊不住地四下打量,好像生怕哪裡竄出來一頭惡鬼,把他的魂拘了去。此人應是小悟所說的怕鬼的海饕餮了。

一身白衣的少年便是鴆公子喬七,穿一件白色長衫,生得柳眉鳳眼,唇紅齒白,若不是頸側有一片早年的燒傷,還真像哪個戲園子里當紅的小生。這俊俏少年的做派卻不甚瀟洒: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湯,一邊緊張地抖著腿,不時地抬頭偷瞄宣成一眼,便惶惶然低下頭去。

許枚饒有興趣地看著四人:這四個傢伙行事風格各成一家,活動區域也是天南海北,按說不會有交往啊,他們怎麼湊到一起的?尤其喬七這小惡魔,傳說此人歹毒張狂,「童心未泯」,視殺人為玩耍,而且非常「貪玩」,和那三個為圖財而害命的大盜完全不是一個路數。

四個惡人被警察宣成——或者說是被遲鶚的慘相狠狠地震懾了一番,也無心繼續吃喝,沒再坐多久,便扔下一片杯盤狼藉,回房去了。許枚也接過掌柜遞來的開水,把花生米包好了塞進口袋,撐起傘回到房間,見鐵拐張和海饕餮進了北邊客房,喬七和獨眼趙進了南邊客房,自己和小悟的房間正夾在中間,處境實在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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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董店.尋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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