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得饒

第七十章 得饒

趙國山大急:「你,你…..哎呀!你出來幹什麼!」

原來這婦人正是趙國山的親妹,被劉棣納為小妾,育有一子一女,在劉家頗得寵愛,這才得了銀錢,囑託自己哥哥在外頭做個生意,好貼補一雙兒女。女兒劉頌蓮來過春凝雪以後,與趙姨娘嘀咕過幾次,趙姨娘掛在心裏,也光顧幾次,覺得利潤又高、看起來又不難,因此便照貓畫虎也開了一家專賣飲子的店鋪。

只是沒想到飲子中也有許多講究,春凝雪的幾味招牌硬是仿不出來,店裏做的那幾樣,富戶人家廚下都能做,窮人家又來不起高哪裏消費的蘭因園,因此自開張熱鬧了一段時間以後,生意就每況愈下。

今日本是她與女兒頌蓮上街逛,順便到蘭因園坐坐看看情形,卻正好撞見夥計飛跑回來,驚呼瞧見趙老闆在衙門裏跪着。她驚得三魂走了兩魄,拉起女兒便帶着人到了衙門。

劉頌蓮臉皮燒得慌,悄悄掩到堂上拽趙姨娘:「姨娘,他應了他做的,你先跟我回去想辦法…...」

趙姨娘焦急不已:「要打板子了,你舅舅哪裏受得住?」

劉頌蓮聽着外頭的竊竊私語,又聽着幾聲疑似「姨娘養的」「原是奴才」的話,像是有人在講解著自己的身世,不由跺着腳急道:「哪裏來的舅舅?不過是咱們家後門上看門的罷了!你快跟我回去!」她低聲威脅趙姨娘,「你若不走,我便回去稟告夫人說你在外頭丟人現眼,到時候爹爹也保不住你!」

趙姨娘呆了一呆,似乎不認得自己的女兒,趙國山在地上焦急道:「小姐說得對,你快走,快走。」

劉頌蓮趁趙姨娘怔忪,使了個眼色給跟來的婆子,幾個人一起上手把趙姨娘拉了出去塞進轎子,飛快地走了。

趙國山這才鬆了口氣。

羅良看了半日的戲,心裏已經知道來龍去脈,既然扎手的人自己走了,便清清嗓子,正待說話。一旁的池桃忽然跪下:「稟告大人,小民忽然覺得這趙國山雖然到小民家偷東西,但似乎也沒有太壞。可否請大人從輕處置?」

羅良本來心裏也在猶豫,劉棣此人人稱八面虎,說的就是他和誰都能攀扯上幾句關係,這趙國山是他小妾的哥哥,若五十板子打死了,恐怕不妙。但他是坐堂的大人,總不能徇私枉法,此刻見池桃開口,自然樂意順水推舟:「若事主不願追究,打二十板子以作懲戒就是。」

趙國山本來料定不死也脫層皮的,忽然聽見對方說不追究了,大驚大喜之下,連忙叩頭:「多謝大人,多謝池小郎君,多謝邵郎君。」

池桃側過身子:「若有下次,請大人一併再罰。」

「不敢了不敢了。」

過堂已畢,池桃也不想觀刑,拉着邵成便回了家。

邵成不解:「鬧了這麼一晚上,你就輕輕的饒過他了?」

「不打落水狗呀。」

邵成想了一會兒,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看這人對自己妹子真情實意,不想着怎麼借劉大人的勢脫罪,反而想自己頂了不連累妹妹,對吧?」

池桃偏過頭一笑:「我欺軟怕硬的呀。知道他有靠山,自然不想追究了。」

「少來。」

「不過這樣一鬧也好,沒人再覬覦秘方了。」

「怎麼說?」

池桃狡黠地眨眨眼:「你忘了,我昨天寫的那本秘方,已經被衙門收做證物了,就算是過幾天他們還記得還給我,可不知道過了幾道手,想看的人都看過了。可我說了那是我自創的符號寫的,誰能看懂?到時候人都知道咱家的秘方即便被偷了也沒用,家裏自然就安全了。而且呢,事情已經鬧大了,都知道咱家是獨一份,別人想着辦法偷秘方,萬一哪天市面真有仿品出來,民眾也會覺得是用了下作法子偷了咱家的,你說還有誰會動這心思?」

邵成笑着搖頭:「明明就是你心軟,還不承認。白白耽擱這一天的生意。」

二人到了家,卻見觀風坐在門口。

一向跑腿都是聽雨,池桃只見過觀風一次,上前見了詢問來意。

觀風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公子說,請您這兩日準備準備,他已經備下了個宅子,先請您住過去。」

到婚期還有不到二十日。

池桃應了,晚間與池杏阿楚等人說了,只說謝遙有要事托給自己,須得離開一段時間,會經常捎信回來。家裏的一應大小事務都托給邵成。

她悄悄與池杏道:「我這一走,時間不會太短。你們只管與鄰居們說我出門做生意去了,過上幾個月,你們就說我已經在外地另外娶妻不回來了。你倆的親事就趕緊張羅起來。」

池杏的眼睛紅紅的:「到底是去哪兒啊?也讓我放心啊。」

池桃安撫地拍拍池杏的手:「就在謝府里幫幫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從懷裏摸出一張戶籍給池杏,「這是謝公子給我們做的戶籍,你收好了。」

池杏也認得字,看紙上戶種、原籍貫、現籍貫、居住地、各口姓名、性別、年齡一應俱全,名字和年齡是自己的,原籍貫卻是常州,祖上為常州池氏,祖父為歸德郎將池大中。

「這,這是假的吧?」

「是假的,不過比真的還真。」池桃低聲道,「這池大中已經去世多年了,這個池家現在一個人也沒有,謝公子已經打通了關節,都沒有問題。往後你我就是祖籍常州的池家後人,因為家裏沒落沒人了,只得咱們姐妹倆在京城求生。姐姐可要記牢了,青山村這個地方你連聽都沒聽過。」

自從從青山村出來,姐妹倆其實一直是沒有戶籍的黑戶,所幸沒過多久就攀上了謝遙這棵大樹,才沒有被查問過戶口,否則早已被捉拿回去。這也是為什麼池桃遲遲沒有張羅邵成和她的喜事的原因,沒有戶籍就不能到衙門登記。

池杏小心翼翼地把戶籍收好,一面欣喜終於徹底沒有了身份上的顧慮,一面還是擔憂池桃:「你在謝府里做什麼?」

池桃揀著能說的說了,再真真假假地續上一些:「其實是謝遙的娘心情不好,讓我進府陪陪。不過他想我以貴妾的名分入府,許多事方便些。」

池杏大驚失色:「這樣的嫁娶大事,你怎麼也不與我商量?!」

「哎呀,不是真的嫁娶…..就是我在府里陪他娘兩年就完了。」

「那,那更不行!」池杏氣呼呼地站起來,「一輩子的事,怎麼能如此隨意?」

池桃把她按回椅子:「姐,你別想得太嚴重。我本來就不想成親,這回只是幫幫謝公子。」

她好說歹說,池杏總算相信她矢志不嫁人的,但又更是擔憂:「那怎麼行?」

池桃扶額頭痛,只得換個思路再勸:「所以姐你看,我本來不想嫁人,如果這回進了謝家覺得嫁人也不錯,興許就弄假成真了不是?」

池杏細細一想,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另外的擔憂又來了:「可終究是做妾……姐不願意。」

這時代的人,其實並不以為到富貴人家做妾是見不得人的事,恰恰相反,像池杏池桃這樣出身的女孩子,若能嫁到小鄉紳小官宦人家,哪怕是個妾,一般人看來也是燒了高香了。像池杏這樣想,是真心擔心妹妹在謝家因為身份的原因受了欺負。

池桃明白池杏的心思,笑着握住池杏的手:「姐,我不會受氣的,你放心吧。」

又苦苦開解半晌,池杏方才紅着眼睛應下了這個事實。

第三日,池桃本來也沒多少衣飾,只把一些用慣了的器皿調料並原先收到的匕首簪子、吹管等防身的武器帶了,叫了一輛馬車來,在門口與眾鄰居告別,只說要去走生意,便登車去了。

行至街角,觀風正在等,池桃下了馬車又換上一乘青布小轎,往太平大街而去。

謝遙給池桃準備的宅子在太平街平安里,也是個三進的宅子。

池桃在轎內已經換上了女裝,待到了門口,便有迎著的人上來掀了轎帘子,扶池桃下了轎。

門內站着兩名丫鬟、一名嬤嬤,與池桃行了禮:「奴婢見過池姑娘。」

觀風道:「這是公子與池姑娘備下的人,到時候作陪嫁一同帶到府里的。這幾日池姑娘住在此地,與她們熟悉熟悉。」

池桃點點頭,每人給了個荷包:「以後仰仗三位多多照顧。」

觀風便自去了。丫鬟便活潑了些,池桃問道:「你們都叫什麼?」

兩個丫鬟一名璧月,一名婧雯,都是十六七歲上下。嬤嬤姓常,膚色黧黑,穿着樸素,看起來有些蒼老。

來時觀風已經囑咐池桃,常嬤嬤在謝遙年幼時的乳母,因為謝遙出事而被牛老夫人趕出了謝府,當時說是回了老家。這兩年才被謝遙尋到,安置在了這個隱秘宅子裏。兩個丫鬟是特意為這次入府買的,已經在常嬤嬤手裏調教了好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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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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