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鳳啼聲過一場空 2

第二十章 鳳啼聲過一場空 2

「你真能看懂?」那老者眼中的激動再一次恢復,驟然轉身道:「她這究竟是寫了什麼?為什麼她這一走就是四十年?你告訴我,她臨走前究竟給我寫了什麼?這些文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快告訴我!」

有那麼一瞬間,葉無瀾覺得眼前的老者有些可憐。

沙灘上的文字已經再一次被微風吹的消失,且無影無蹤。

這老人明明不認得這些英文,可是他剛剛寫下時那麼熟練,可見他這四十年來一直在反覆的寫,反覆的寫……他是這樣寫着看着這樣一個人過了四十年么?

如果是這樣,那留下這些文字的女人,未免太過狠心。

「不能長相守,惟願長相依,亦求長相思,切莫長相忘……」葉無瀾翻譯著那排英文的第一句。

獨龍老者的目光變了變,蒼老的臉轉向她,愣愣的看着她:「不能長相守……?」

「老人家,我說的只是第一句,而這第二句,我想在你能安全渡我們過海之後再告訴你。」她真怕這第二句話告訴他之後,他直接崩潰,那豈不是完全沒辦法渡過這海了?

獨龍老者看了她一會兒,似是在猶豫。

「既然你等了這個人四十年,你不想知道她究竟去什麼地方了么?」

他怔怔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再渡過人了。」

「這片海……是被什麼人下了幻術?」

「是我們兩人共同在這海上下了禁術,只有我和她能安然渡過,自從她走後,就只有我。」那老人的聲音略有些啞。

「那你們為什麼要在這海上下禁術?讓我們所有人都沒法渡過?你們這是裝的什麼心思?難不成這片海被你們霸佔了么?」葉無瀾擰眉。

「公主。」索盧爾忽然在她身邊以著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獨龍老者年輕時是在江湖上極有名的人物,是與我和鶴離的師傅東方鶴玄齊名,那時玄洲大地有兩位神尊,天尊鶴玄,地尊獨龍,聽聞獨龍與我師傅曾拜在一個門下,但四十幾年前獨龍因為一個女人而脫離師門從此銷聲匿跡,他的名號再一次出現在的江湖,便是四十年前什剎海附近鬧鬼的事件,之後查出來是獨龍在此地布了幻術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打擾他平靜的生活,那時他身邊有一個很奇怪又很特別的女人,為了避免外人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他甚至灌注全部心力將整個什剎海面佈下了最毒的一種幻術,此幻術我師傅曾試圖破解,但卻未成成功。」

葉無瀾的目光驟然再次落回到那面貌滄桑的獨龍老者身上,獨龍老者亦是眯着眼打量着她。

「老人家,我可以不用你辛苦為我們撐船,只要你將這海上的幻術解除,即便這海上是千百年百姓口中所說的死亡之海,我也可以自己帶兵渡過,不需你辛苦掌舵。」

「她不回來,這幻術我沒法破解,這幻術是由我們兩人的血結合而成,我一人無法破得了。」獨龍老者面無表情的轉身拿起不遠處看起來快要爛掉的極細的船槳,回頭冷冷看着若有所思的葉無瀾:「要渡海可以,不過,我只渡一人。」

「一人怎麼行?」索盧爾開口。

獨龍老者沒有看他,僅是淡看着葉子我瀾:「我的船只能渡一人。」

葉無瀾轉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竹排:「就那個?」

「嗯。」

「老人家,我不為難你,只要你肯渡我們過去,我就將那兩句話全部告訴你其中的含義,想必你鑽研了幾十年也未能看得懂這些文字。而我希望你也不要為難我們,我的手下自己準備了船隻,只要老人家你來回兩三次,就可以將我們全部送過去,如果老人家你還有其他什麼要求,我們可以再談。」

那獨龍老者靜靜聽着她的話,不急不躁的站在那裏,雙手握著船槳冷冷道:「什剎海,一日只渡一人,其餘人入海即死。」

葉無瀾轉頭看向索盧爾向他求證,見索盧爾猶疑着點頭,才擰起眉:「我自己一人過去。」

「不行!」

「沒什麼不行,何況那隻竹排……」葉無瀾轉頭看着那在海面上飄搖著的小竹排,心裏也沒有什麼底:「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讓我安全渡過這看似平靜的海面,我一人去,總比帶着你們幾十萬人冒險要好。」

「雲外瑤台不是那麼容易就闖得進去的地方!何況你有孕在身,你不能自己去!」

葉無瀾想渡過這海面的心情很是急切,見那獨龍老者難得的拿着船槳走到那竹排邊去拉竹排,準備出發了,她草草的說道:「那我先過去,你們在這邊想辦法,是繞到去找雲外瑤台的正路還是其他,隨你們怎麼樣。」

說着,她轉身便要走過去。

索盧爾擰眉:「公主這樣實在是冒險!」

「你以為我們幾十萬人擅闖雲外瑤台就不是冒險么?索盧爾,我會與你回銀袖國接受這個我並不喜歡的身份,並不是我貪圖富貴名譽,更不需要你們的力量來幫助我什麼,若我想舉兵進犯,早在扶圖國時我便可以了,現在我回銀袖,只不過是給你和奧克雅女皇一個成全,免得你們無休止的糾纏我,而現在,如果這幾十萬人同時登入雲外瑤台境內,定會引人注目,我們這樣過去,那才是送羊入虎口。」

「而如果我先一個人潛進去,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等到你們找到正路繞到而行再過去,正方便支援。」

索盧爾頓了頓,忽然轉頭看向支起船槳試着划動水面找力度的獨龍老者:「獨龍老前輩,算起輩分來,您算是我的師叔,不知老前輩可否看在我師父東方鶴玄當年與您師兄弟一場的份上,讓晚輩二人一同乘船渡過?」

那獨龍老者沒有反映,只是一味的划動着船槳,過了一會兒,才一臉不耐煩的回頭:「我說你要不要過海了?再不上來,天黑了,這海連我都渡不了了。」

「這就來。」葉無瀾二話不說的跑回去,從侍衛手中拿起自己的包袱,須臾奔回來快步沖向海邊。

「公主……」

她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滿眼擔心的索盧爾。

須臾頭也不回的站到那竹排上,剛一站上去,那竹排就晃了晃,她忙小心的穩住身子坐下,哪知剛一坐下,那獨龍老者便用力一劃,小小竹排在着她沒想到的速度遠離海岸。

這老人……

不簡單啊。

葉無瀾看着這小竹排在海面上平穩的前行,雖然很小很脆弱,但是真的很穩,也很快,本來這片海就不小,以著正常划船的速度估計明天晚上也到不了,但是這獨龍老者划船的速度卻讓她吃驚,這樣算來,明天一早,就應該能到雲外瑤台境內了。

她孤疑的低頭看了看四周,海面烏黑,時不時起著小小的波浪,直到離海岸越來越遠,明明今日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的,晚上正然應該有月亮,可是當天色暗下來,四周竟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與自己同在一個船上,一直沉默撐船的老者,想了想,才淡淡道:「老人家,那個女人,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獨龍老者沒有回話,又劃出去很遠,才摘下頭上的斗笠,在烏七八黑的夜色里回頭:「你也同樣不屬於這裏。」

「這就是你肯這麼輕易的就帶我過海的原因?」葉無瀾挑眉:「因為我與她有相同點,是吧?」

獨龍老者再一次無話,許久,才說:「幻術可以鎖住一個人的靈魂,可是她的靈魂,我傾盡畢生的功力也無法鎖住。」

如果一個人想留,那便不需要他來鎖,如果那個人想走,他當然無法鎖得住。

葉無瀾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黑暗中看着眼前隱約的輪廓:「她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為了不讓她被外界干擾,所以才將這裏封鎖?卻結果將自己陷入了困境……」

「姑娘,你將事情看的很透,既然這麼聰明,又怎麼會選擇要去雲外瑤台?」

「……怎麼說?」

「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那哪裏又是我該去的地方?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什麼地方是真正屬於我的?」葉無瀾輕笑。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他輕笑。

「老人家,這不是強求,若說強求,那你明明知道結果,卻也還是自欺欺人了四十年,你真的確定自己想要完整的知道她留下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么?」

竹排的速度漸漸緩下來,獨龍老者沒再向前划。

「自欺欺人?」他淡淡的咬着這幾個字。

「這幾十年,我真的是在自欺欺人?」

「真的是這樣……」

「師兄臨死前還曾來找過我,他說我究竟要這樣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難道,真的只是這樣……」

竹排在海面上不動了,葉無瀾狠不得咬掉自己舌頭,靠,她怎麼不等過了海再說,這樣刺激他,不是自己找死么?現在這海面四周漫無邊際的,一點光亮都沒有,黑漆漆一片像是進入上古時期天地未被劈開時的一個巨大的黑蛋,一點光亮都沒有,如果他一時想不開跳海自殺了,那她怎麼辦?這竹排明顯是他以著幻術催著向前走,如果他就這樣停下,那她不是死定了?

「額,其實事情也不能這樣說,她留下的那些字並不完全是這個含義,你們之間的事我畢竟不完全清楚,這可以只是我個人的理解。老人家,繼續渡船吧,等到了對岸,我便將剩下的那一句告訴你。」

「你說的沒錯,其實我自己,只是太執著,這四十年,只不過是執著而己,其實我自己根本不想知道她留下的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寧可就這樣,將這兩句話當做永遠的迷題,這樣……或許活的還有些指望……」

「那可不行呀老人家!你不能食言!你答應過我了,要帶我渡海,你可不能把我拋下……」

「小丫頭,你怕死么?」忽然,他回頭。

葉無瀾撇了撇嘴:「你會讀心術,你說我怕不怕死?還用得着我告訴你么?」

「你明明不怕。」

「對,我不怕死,但我怕自己死的沒有價值。」

「什麼才是價值。」

「老人家,你白白活了六七十年,竟然連這一點道理都不懂?」

他沒有說話,那一片黑暗中,莫名的漸漸放出一點光亮,直到頭頂繁星滿天,葉無瀾抬頭看了一眼頭上的星星,隨即再次低下頭,卻是臉色僵了僵,眼前的老人,頭上的斗笠摘了下去,竟然頭髮烏黑,臉上的皺紋與那佝僂的身影也消失無蹤,更甚至的是……他竟然長了一張與長孫憬煥一模一樣的臉……一身白衣,手裏握著船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頓時握緊手中的劍,眯起眼看着眼前的白衣之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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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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