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終拜師

這是在離明星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十六歲的金一二倚在窗子前面看著夕陽的餘暉。這是他唯一的愛好，不管再忙，他每天這時候都要花點時間看夕陽，因為他覺得夕陽的餘暉照在身上的時候，他勞作一天的疲勞就會一掃而光。太陽漸漸落到對面的山後去了，落日的餘暉給房屋、田地、村民、牲畜都鍍上了一層紫金色，遠處一群小孩在和一條大黃狗追逐打鬧，一切都顯得和樂融融。每當這時，金一二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

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莊，一共有12戶人口。金一二的母親在他五歲那年生產他妹妹的時候難產死了，妹妹生下來就夭折了，接著他的父親在他九歲那年採藥時跌下懸崖死了。幼年就失去父母的金一二就在村子里的人接濟和自己的努力下逐漸長大，他知道如果不是這些善良的村民，他早就餓死了，所以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總是搶著幫村子里的人做事，比如上山砍材。他每天都要上山砍材，然後堆在村口，哪家缺就由哪家拿去用。

在村子里，有個對金一二最好的人，大家都稱他為老王伯。老王伯一個人住在村子最靠森林的地方，金一二住在離他家不遠的地方。老王伯每個月都要從森林裡打點動物回來改善生活，這個時候他一定會叫上金一二。但從去年開始，老王伯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打獵改善生活的事和田地里一些較重的活都交給了金一二。村民的生活並不富裕，根本買不起什麼貴重的藥材，可是老王伯的身體很需要調養，需要像人蔘這樣的補氣補血佳品，金一二也不是沒上山上找過，但是每次都讓他失望而回。看著老王伯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他決定往森林深處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藥材可以治療老王伯。

這座森林，誰也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是聽村裡的老人說，那森林裡很危險，因為很多年前有人看見裡面發出很詭異的黑色和白色的光，那些光所照過的地方全都變成了死地，直到現在都沒長出棵草來。老王伯每個月的打獵也只是在森林邊緣，他說他曾經深入過森林，看見很多不知名的花草和動物，但是之後就昏迷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森林的入口處了。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接近這座森林了。大家都稱這座森林為「鬼蜮森林」。金一二想起老王伯說的奇花異草，也許那裡面就有他需要的藥材。

一縷縷金色的陽光頑皮地跳躍在綠色的叢林間，迷迷濛蒙的霧氣在樹林里飄蕩，偶爾的一聲鳥叫使得整座森林看起來格外地靜寂和神秘。就在這時，響起了一聲細微的呻吟，這聲呻吟在如此靜寂的樹林里顯得格外的突出，「天，這是哪裡？我又迷路了。」金一二猛地一拍頭，一臉茫然，這是他第三十三次迷路了。自從上個月他告別老王伯后，就進入了這片森林。雖然吃的還過得去，可是在這片滿是謎的森林裡，他總是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陣陣金屬相接的聲音。小孩子的好奇心一起，本來正在痛苦不小心迷路的金一二立刻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一路飛奔而去，金一二眉頭皺了起來，他發現這裡的樹木花草都像是被火焚燒過似的，有明顯的打鬥痕迹。他靈機一動，藏身在一塊大石頭後面。

他看見不遠處，那聲音的盡頭，是兩隻飛來飛去的光劍，兩個老頭半躺在地上，各自撫著胸。其中一個穿著身白色的袍子，布料似絲非絲，上面已經沾滿了鮮血。而另一個老頭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布料似絲非絲，雖然從金一二的角度看不清楚他是否也是一身鮮血，但是從他委頓的臉色還是可以看出他也是深受重傷。空中纏鬥的一白一黑的兩把光劍，顏色卻越來越暗淡。

金一二驚訝極了，他完全不能理解面前的景象，這是他想都沒有想過的事，不由得驚呼出聲。可是，他這一聲驚呼，驚動了正在爭鬥的兩人。兩人的眼光都朝金一二所站的地方掃來，與此同時，兩把光劍也似不堪重負地掉在了地上，兩個老頭對視一眼，眼睛中閃過同樣的光芒，又再同時把眼光投向金一二。金一二想這就是所謂的高手的決鬥嗎？以前去鎮上趕集的時候，聽說書的老先生講的故事，今天竟然讓我親眼目睹了。可是，怎麼又好像有點不一樣，說書先生講得那些高人都是會飛來飛去的，可是從來沒有聽說劍也可以飛來飛去啊。

正在金一二沉浸在迷惑中的時候，穿黑衣的老人說話了，「小子，你過來」。穿白衣的老人也立刻說道，「孩子，到我這來。」金一二迷糊中邁出的腳步下意識地停住了，現在的他逐漸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了，他知道那是他不知道的也沒有辦法理解的神秘事實，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生活，對於他來說，小孩子的好奇心一過後，更多想到的是，在這個奇怪地方遇見的人應該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就看剛才這些景象，他就知道這不是自己可以對付的。雖然感覺兩位老人對他沒有惡意，但是小心些總是好的，他暗暗戒備，握緊了手中的砍材刀，準備趁這兩個老頭不注意的時候落跑。當然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跟這兩個老頭的差距有多大，以他現在的年紀能夠這樣迅速的恢復冷靜就不錯了。

這時，穿白衣的老人說話了，「別跟我搶，是我先看上他的！」穿黑衣的老人急了，「從他進入這座森林，我就看上他了。你這老傢伙現在還想跟我搶嗎？」穿白衣的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喃喃地說：「老傢伙？嘿嘿，你現在也跟我差不多。」穿黑衣的老人露出一絲苦笑，「是啊，我們都快散功了，沒想到我們這次還是沒能突破。」眼看兩人都逐漸沉浸在回憶里，金一二覺得時機到了，他轉身就跑，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覺得自己的腳像是被綁住了似的，根本邁不開步，「撲通」一聲就摔倒了。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跟這兩個老頭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連跑都跑不了。一時間恐懼充滿了他的心，他緊緊皺著眉頭，死盯著兩個半躺在地上的老頭，極力制止自己的身體發出害怕的顫抖。

白衣老頭搖搖頭，嘆息道，「孩子，我們沒什麼惡意，只是我們生命將近，想託付給你一些東西。」黑衣老頭聞言，也皺緊眉頭，長長嘆了口氣。

不知怎的，金一二看見他們的樣子，心裡覺得一陣難過，這種情緒迅速取代了害怕。雖然他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也聽不怎麼懂這兩個老人在說什麼，不過，不知怎的，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兩個老人就像村裡救濟自己的人一樣，很親切，讓他很想親近。金一二從小就有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能夠判斷哪些人對他有敵意。他也是靠著這樣的本能，才在這遍是猛獸的樹林里存活至今。於是他開口了，「兩位老爺爺，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什麼事，可是你們看起來都很痛苦、很後悔的樣子，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兩人都苦笑道：「老爺爺？是啊，我們的年紀確實夠當你爺爺了。」這兩個修真界有名的帥哥高手因為真元即將耗盡，身體逐漸呈現衰老。如果他們現在的樣子落在修真界的人眼裡，即使知道他們這是處於散功的邊緣，也會深深嘆息一聲，誰也想不到叱吒修真界幾百年的高手竟會落到如此田地。

穿白衣的老人說道：「孩子，今天在這裡遇見你，是我們有緣。我想請你幫我保管這樣東西。」說罷，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白色葉子。穿黑衣的老人說道：「少在那假正經，你不是就是和我同樣的心思，想把心法傳給這小子，免得我們這麼多年的心血失傳嘛！小子，你過來，我現在要把我的心法傳給你，以後你就繼承我的衣缽，是我的弟子了。」說罷，也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黑色葉子。

金一二發覺自己能夠活動了，就走了過去，接過兩個老人手中的葉子，很鄭重地點點頭，說，「老爺爺，我一定和好好保管這兩片葉子的。」穿白衣的老人說道：「傻孩子，你天性純良，是學習我這功法的最好人選。這東西從今以後就是你的了，你覺得怎麼處理它好，就怎麼處理吧。來，我先教你怎麼使用。」說著，一道白光打在金一二身上，「集中注意力到葉子上。」金一二急忙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葉子上，一種奇妙的感覺立刻遍布他全身，無數的光點包裹住他，一串串文字在他的腦海里出現，明明他不認識字，可這下好像什麼字都認識似的，那些閃著白光的字正往他腦海里鑽。金一二一下字驚訝地叫出來，耳邊卻響起一個聲音，「不要怕，放鬆。」漸漸地，金一二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他感覺到有無數的帶著白色光點的字元在自己腦中出現，而自己又很輕易地就記住了他們。過了一會，光點逐漸消失了，金一二突然有種說不清楚的失落感。正要睜開眼睛，又聽見另外一個聲音，「不要睜眼，把注意力集中到那片黑色的葉子上。」剛才一樣的感覺又襲上金一二全身，只是這次出現的是黑色的光點。許久，金一二睜開了眼睛，還沒有完全從剛才那種美妙的感覺中恢復過來。「咳、咳」一陣咳嗽聲把金一二喚醒了。

金一二這才注意到兩個老人的神色比剛才更加委頓了。穿黑衣的老人說：「小子，我跟這個老傢伙已經把所有的功力都傳給你了，我們本來就身受重傷，活不了多久了。我們死後，我們的東西都是你的了，大部分都在這裡了，還有的在無憂之谷。無憂之谷你沿著我們打鬥的痕迹就能找到，你只要身上有我們的氣息就能進去。那些東西我們放在我們住的地方，也不隱秘，你進了無憂之谷就可以取出來了。那些東西的使用方法枷蘿葉里都有記載，就是你手裡拿的那兩片葉子。怎麼使用，你剛才應該已經知道了，就是集中注意力在它們身上就可以了。當然，裡面有些東西是設置了禁制的，你功力不到是看不到的。嘿嘿，你小子的資質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得多啊。」金一二突然覺得很想哭，才認識的對自己很好的兩個老人這麼快就要離開自己了。

穿白衣的老人說道：「孩子，別哭。我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你要記住，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絕對的對和錯，也沒有絕對的正邪，走你認為是對的路，不要太在意別人怎麼看你，一旦你選定了一條路，就不要放棄，要好好地走下去。」

穿黑衣的老人說：「臭小子，大男人家，哭什麼哭，又不是小姑娘。我們只是肉身沒有了，但我們原神未滅，是可以轉世重修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穿白衣的老人說道：「孩子，按照規矩，你應該稱呼我們為你的師傅，以後，我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們留給你的東西，很多你還用不著，正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你現在沒有能力把它們納為己用，就不要輕易地出示給別人，不管是否是你親近的人，因為這會為他們招來殺生之禍。等你把我們傳給你的功法修鍊到了一定程度了，你要把他們收到自己身體里，等能夠運用熟練了再使用。孩子，這兩把劍是你師傅我們最珍愛的武器。它們的威力很大，但都不是現在的你可以使用的。它們都是有靈性的劍，只是自從上次我們倆爭鬥后就死了劍魂，威力大減。孩子，你應該按照自己的方法重新把它們好好修整，好好待它們，就算是我們給你的最後責任吧。孩子，我和你另一位師傅的事也都記錄在了枷蘿葉里，你可以看看，裡面還有些我們周遊四地所留下來的一些所見所聞，你如果感興趣的話就看看吧。哎，如果有緣，下一世我們還會再見的。」

「是，師傅。」金一二一邊答應著，一邊小聲地哭泣著，他想起自己的父母死之前都是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穿白衣的老人黯然神傷，穿黑衣的老人也忍不住說道：「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努力成長，使自己做個有能力保護好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和事物的男子漢。可別讓修真界那些傢伙看不起咱們的徒弟。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學會韜光養晦，嘿嘿，要知道你師傅我們的仇家可不少。不要想憑著我們的名聲就可以闖出一片天地來。你現在已經是修真界的人，不要再隨便干涉人世間的事。要順應天道，又要逆天而為。」

說完這話，倆老人對視一眼，「孩子，你現在不懂我們說的沒有關係，但是你要牢記我們說的話，以後你懂的時候就要盡量做到、做好。對了，有空的話，你就回師門去一趟吧，把我們的死訊傳到，哎，沒想到，我們會客死異鄉啊。」

說罷，兩人都抬頭看看天，又看看金一二，露出了慈祥親切的笑容，「孩子（小子），時辰到了，來生有緣再見了。」話音剛落，太陽突然地暗淡下來。兩位老人的身體逐漸化成了光點向四周散開了，一道黑光、一道白光從光點裡竄出來，射向遠方，最後消失在天空中。金一二看著消失在天空中的光點，緊緊握著拳頭，「師傅，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