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第三百七十章

生活還是美好的。

秦知儒探手往火鍋里丟了一片毛肚,然後迅速縮回柔軟的皮草堆中,地龍燒的火熱,屋子裏仿若春天一樣,甚至還有那嬌艷欲滴的花朵綻放。

小蘇木坐在一旁不停的忙碌著,一邊侍弄著炭火,一邊夾起煮熟的肉片喂到秦知儒的嘴裏,不時還將新鮮河蝦仁兒搗碎汆成團兒下入鍋中。

大米靠在爐火旁,張嘴伸出長長的舌頭,大力的伸個懶腰,偶爾搖晃着肥碩的尾巴,一臉鄙夷的看着秦知儒。

看它這副對火鍋絲毫不屑的模樣再看看它圓柱般的體型就知道這段時間趁著秦知儒沒空管它的時候,這狗賊偷吃了多少好吃的!

秦知儒也不止一次告誡過大家莫要將大米喂成豬,可特么現在快喂成牛犢子了!

連狗都胖成這樣了,更別說人了,秦知儒忍不住感嘆道:如此奢靡的封建地主生活啊!批判!一定要狠狠的批判!

「儒哥兒,西遊釋厄傳好久沒更新哩。」

秦知儒伸了伸懶腰,將胸口上的毛皮往上攏了攏,柔軟的毛髮蹭在臉上痒痒的,卻十分讓人舒適安心。

「不着急,今日就動筆。」

「可你從回來就說『今日』就寫,今日復今日,已經一個月過去哩!」

秦知儒不滿的伸出手,揪住小蘇木那嬰兒肥滿是膠原蛋白的小臉蛋兒捏了捏,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可小蘇木哪裏怕他,撲閃著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眸好似有星辰一般。

「臭儒哥兒就知道欺負蘇木!不寫就不寫嘛,反正不只是雷州的老百姓,就連東京發的讀者都要結伴來找你哩!」

「找我要簽名?告訴他們是要收費的,一個簽名紋銀一百兩!」

「那倒不是,他們是說要來砸你家玻璃,順便監督你好好更新!」

秦知儒一聽就有點蔫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啊!

《西遊釋厄傳》隨着雷州日報傳遍了大江南北,若真的如蘇木所說,那恐怕自己要成為第一個因為不更新而引起民憤的了人……

秦知儒嘆了口氣,不情不願的從皮草堆中爬了出來,小蘇木頓時歡呼一聲,擦擦手坐在椅子上就開始研墨。

笪初在一旁看《呂氏春秋》看的津津有味,秦知儒有點牙疼,小屁孩應該打打鬧鬧的年紀,他竟是已經開始讀這類書籍。

可那呂不韋豈是好相與的?那可是將帝王當做貨物的主!

不過讓秦知儒感到欣慰的是,笪初終究是個少年人,一聽有新的西遊釋厄傳看,立刻放下書籍,乖巧的坐在蘇木身邊,侍弄著小火鍋。

不時投喂煮好的蝦滑,沾上些秘制蘸料,Q彈的口感配合濃郁的麻汁香油味兒混合著一絲絲的辛辣,簡直令人慾罷不能。

看笪初那副模樣,唯恐研個墨都給大師姐給累到了。

可小蘇木明明吃的很滿意,還要驕傲的輕哼一聲,挑些小毛病,笪初聽得也是開心,不停的稱是。

秦知儒看着這副場景忍不住搖搖頭,自己這個關門大弟子不太行啊,咋就成舔狗了呢?忒丟人了些!

就在此時,書房門毫無徵兆的被人推開了。

「嗷!」大米一聲慘叫,邁開粗壯的短豬蹄子滿屋子裏竄了起來,這就讓人有些疑惑了,難不成快速奔跑有利於降溫?

秦知儒當即就怒了,燙狗還要看主人呢!難不成是瞧不起大宋寇相公的關門大弟子?

「咦?大米這是怎的了?」

就在秦知儒準備抽出搬磚教訓一下來人的時候,寇相公全身裹得跟狗熊一樣從門外擠了進來。

以前秦知儒就聽說北方的寒冬是物理傷害,多穿點棉衣就好了,南方的寒冬卻是魔法傷害,任你穿的在暖和,刺骨的寒意也有着穿透效果。

這也是秦知儒縮在屋子裏「修養」了一個月的緣由,實在是有些扛不住。

「唔,大米在跑步減重呢。」

秦知儒趕忙讓開上首座,回答道。

蘇木與笪初也是乖巧,立刻上前幫寇先生脫下大氅。

寇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兩人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可就在秦知儒走上前來準備搭把手的時候,寇先生看見他當即冷哼一聲,矯健的腿腳直直的踹了上來。

秦知儒反應也是快的很,稍稍一側身就躲開了,與此同時猛地一個側跳來到門邊上,一臉警惕的看着寇先生。

若是寇先生沒忍住要教育弟子,那自然是走為上策,不然失手打死自己了,那豈不是會讓先生背上罵名?

想到這裏,秦知儒差點熱淚盈眶,自己真是大宋第一好弟子啊!如此為自家先生着想。

眼看着秦知儒下一步就要開門,大米淚眼朦朧的沖了上來,用它那肥胖的身軀死死頂住了門框。

低頭看去,那圓柱形的魁梧屁股上竟是烙上了一個心形烙印,着實是令見者……想笑。

「過來吃火鍋!「

寇先生的一句話算是揭過去了,秦知儒也是屁顛屁顛的小跑過來,洗了下手后就開始下蝦滑、切小肥牛。

「先生您嘗嘗這個,這是精選乳羊尾,香嫩非凡。」

「對對對,沾著韭花醬吃,還有這秘制蘸料,外邊可是吃不着的!」

寇先生吃了兩口,果然停不下來了,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一時間,秦知儒、笪初、蘇木與寇先生為了一桌,吃的酣暢淋漓稀里嘩啦,也就小蘇木還溫柔許多,不時用手帕擦拭嘴角,秦知儒與笪初可就不管這些了,一個個吃的哩哩啦啦,大呼痛快。

吃飽后喝一碗芒果汁,舒服的緊。

寇先生捋著鬍鬚,淡淡說道:「你為何不讓儂全福離開?」

秦知儒打個哈哈道:「人家遠道而來,咱們不盡一下地主之誼豈不是平白被人看不起咱雷州?」

「可你這地主之誼一盡就是一個月!整整一個月啊!你就讓張萬貫給他堵在春風樓不讓出來!還有那王老虎安排的潑皮在周圍巡邏,一出來就是一頓棍棒暴打!着實慘不忍睹啊!」

秦知儒囁嚅道:「這還不好,白嫖哎,多少人求之不得。」

寇先生眼睛一瞪,就要動手:「求之不得?一個月都被春風樓的姑娘纏着,夜夜笙歌啊!這儂全福整整瘦了一圈!雙眼凹陷精神萎靡的不成樣子,再這樣下去就死定了!」

「可先生您應該知道,若他真的是夜夜笙歌,恐怕早就不成了,但為何此時他不但沒出事,反而傳到您那裏去了呢?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廣源州苦寒之地,儂全福哪裏曾有過春風樓這般享受,在他們那裏的人開來,這應當是仙境一般。

可您知道嗎?他竟然忍住了!除了前三天,其餘時日一直在想逃跑的辦法!」

寇先生嘆了口氣:「老夫何嘗不知此人乃是梟雄,可你這樣扣著不放人怎成?那儂氏亦是朝廷冊封官員,高至上柱國,若這儂全福真的在雷州出了事,恐怕不能善了!」

秦知儒神秘一笑:「弟子並未曾想過要取儂全福性命。」

「可你想要取他兒子的性命!」

寇先生的聲音有些苦澀:「知儒啊,為師……為師不知從何說起。你是老夫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天才,甚至王欽若之流也與你相去甚遠,可一個人做事是要有底線的,一個三歲的孩童,為師從未曾見過你展露過如此濃烈的殺意,即便在土族劫掠清淚水畔的時候也沒有。」

說完,寇先生撫了撫有些散亂的灰白髮,靜靜的看着秦知儒,等待他的回應。

秦知儒沉默了許久:「若是我說這儂智高會給西南,會給整個大宋帶來莫大的遭難,您信不信?」

寇先生沒有立刻回答,這也是秦知儒敬重自己先生的地方。

若是換做其他夫子,恐怕會立刻拂袖大怒,道一聲「荒謬!」。

可寇先生不同,無論是什麼事情,即便如此的不合情理,他也不會第一時間就否定自己的關門大弟子。

笪初與蘇木一直在一旁乖巧的聽着沒有出聲,直到此時,笪初才忍不住開口說道:「寇先生,我家先生從來都不曾做過錯事!」

寇準饒有興趣的看向他,問道:「哦?你就對你家先生如此有自信?」

「那是自然!」

小蘇木也在一旁一個勁兒的點頭。

看着他們那副認真的小大人模樣,寇準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這個理由為師可以相信,你父親可以相信,笪初、蘇木、醉仙居,乃至王老虎手下的人都可以相信,但你怎麼去說服世人呢?總歸是不教而誅啊!

一個三歲的娃娃,如何教別人相信將來會作惡事?若就此毒殺,與桀紂何異?」

秦知儒點點頭:「弟子知曉,一個人並非生而為惡人,也不會生而為善人,成長過程中的教育才是起決定性因素的,所以弟子才會如此逼迫儂全福,只是想要他親口答應將儂智高留下來進學,希望先生您能夠親自教導。」

一聽秦知儒似乎是收斂了當初的殺意,寇準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很害怕這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會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了,不過事實上自己並沒有看走眼,他從未讓自己失望過、。

至於拜師的事,只要秦知儒好好的,別說拜師了,就是給這勞什子儂智高當乾爹都不是不成!

既然解決完了事情,寇準再次恢復了高人形象,仙氣飄飄的捋了捋鬍鬚,結果發現吃完火鍋沒洗手,油乎乎的弄了一把鬍子。

這一下子就給他噁心壞了,說不得回去還要被夫人罵,於是想趁著寇夫人出門買菜不在家的功夫趕緊干回去洗漱一番。

寇先生可謂是雷厲風行,如風而來如風而去,只是毫無準備剛剛睡着的大米再次受到波及,無辜的狗頭再次出現焦黃色的烙印。

看着它那淚眼朦朧的模樣,秦知儒覺得它應該會長記性,距離火爐遠一些了。

連續被冷風激了兩次,秦知儒也不想再繼續頹廢下去了,稍稍洗漱一番,披上大氅就出了門。

蘇木唇紅齒白,穿着貼身雪狐裘服,美的讓人忍不住想在那嬰兒肥的白嫩臉蛋上親一口。

笪初倒是破天荒的沒有給小蘇木當跟班,而是想讀完呂氏春秋。

醉仙居的生意依舊火爆,尤其是冬日裏一家數口人圍上一桌吃個銅爐火鍋,聊一聊家長里短,自在的很。

秦哲已經不管醉仙居的生意,醉仙居的掌柜已經變成了張枝丫的頭號爪牙王婆子。

而張枝丫與秦哲則是將精力都放在了以醉仙客棧為中心的商業圈上,畢竟那裏出入的皆是身家萬貫的大財主,高端客戶啊!

隨便完成一單生意就抵得上醉仙居一年的收入了。

秦知儒跟家裏新來的廚娘打聲招呼,便帶着小蘇木從後門出去了。

春風樓就在醉仙居的對面,秦知儒稍稍繞了下路,就在蘇木的帶領下來到了春風樓隱秘的後門。

這一路轉過來,發現每隔幾十步就有一個青皮站崗,看守十分嚴密,可見王老虎對於秦知儒的安排是真的上了心。

要知道此時雷州最缺的就是人手,擎雷水畔大建設再次如火如荼的進行,這一下抽出一百個青壯站崗可是一種十分奢侈的行為。

本來以為這樣會影響到春風樓的生意,哪兒知道三姑毫不介意,甚至因為這些青皮不僅不惹事生非,反而這裏成了治安最好的地方,生意也是更加的火爆起來。

畢竟對於那些遠道而來的客商而言,自身的安全是最值得重視的。

儂全福是被秦知儒安排到了天字型大小第一的包廂,這個房間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出奇的大。

不僅有一張可供十數人睡的床,還有可供二十人同時沐浴的湯池。

想來如果不是被人逼迫的話,儂全福一定會好好享受一番。

但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吐啊!更別人還是被人硬往你嘴裏塞!一邊塞一邊問你吃的開心不?

開心你香蕉個巴拉啊!老子都快撐死了你說開不開心?

當儂全福看到秦知儒的那一刻,彷彿看到救星一般。

他連滾帶爬的來到秦知儒面前,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秦知儒驚訝的看着他身後衣着暴露的鶯鶯燕燕,嗔怒:「各位姐姐怎麼回事?不是說好要照顧好我的這位貴客嗎?!怎麼給人家整哭了呢!快,找三姑再找一批姐姐來,好生伺候儂兄!」

一聽還要來一批姐兒,儂全福腿一軟,差點當場跪下來。

「不不不不!秦兄太客氣了!這幾位姐姐服侍的十分周到,十分周到呀!全福簡直就是賓至如歸,如同天上人間一般!」

秦知儒笑眯眯的點點頭,輕輕地拍著儂全福的肩膀,邊拍邊說道:「周到就好,周到就好,那儂兄繼續享受一月,兄弟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秦知儒竟是直接轉身就走了!

儂全福整個人當場就懵掉了,你特么耍猴呢?選種豬呢這是?

可等他反應過來想要追的時候,秦知儒已經打開了門。

那扇不斷吹出寒風的門仿若通向天堂的道路一般深深吸引著儂全福。

被強迫着沉迷酒色三十天後,儂全福的爆發力依舊可觀。

就在他破釜沉舟,奮勇一躍,準備俯衝向前,奪門而逃的時候,卻在半空中被張萬貫揪住了命運的后衣領,頓時整個人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擊打聲。

這特么是人乾的事嗎?!

眼看着秦知儒就要出門,儂全福終於是忍不住怒吼起來:「你為何如此對待我!我儂全福從未曾欺辱過你,你怎敢如此欺辱儂氏繼承人!?」

話音落下,秦知儒探出去的半隻腳又縮了回來,他十分好奇的看着鬚髮皆張的儂全福。

畢竟這個胖乎乎的人從一開始就是一副不食煙火氣的模樣,臉上笑容就沒斷過,可如今居然翻臉了,真是難得一見。

劉小左不知何時靠在了門框上,依舊是那副酷酷的模樣,道:「你這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把這麼個溫和的胖子逼成如此這般?」

儂全福一聽,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秦知儒一陣尷尬,如果不是實在打不過劉小左的話,他真的很想用拳頭問問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那你說我怎麼對待你了?是不給你吃不給你喝?還是讓你睡茅房挨凍了?」

秦知儒攤着手,一副問心無愧的無奈模樣。

這番話還真問的儂全福啞口無言,那張滿是肥肉的胖臉上一抖一抖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事實就是這樣呀,即便是傳回了廣源州,那也是雷州秦氏熱情好客,盡出美食美人美酒相待,宴飲數十日,賓主盡歡……

歡個屁啊!老子是被逼的啊!!可說出去誰信呢?

即便他在這裏精盡人亡,那傳到外界去也只會說他毫不檢點,落下個好色而死的名聲,即便是儂氏知曉了,也定會覺得他在辱沒門楣。

儂全福苦澀的笑了兩聲,也不再掙扎,一臉麻木好似認命了一般。

秦知儒好奇的看着他:「怎麼不說話了?還要我再解釋些什麼嗎?」

儂全福閉上了眼睛:「你好狠毒!」

秦知儒一臉震驚:「我狠毒?全福兄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羨慕你,醉仙居的頂尖美食不限量供應,春風樓的頭牌姐兒們嬌媚宜人無所不從,這房間皆是用最昂貴的波斯地毯所裝飾,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若是說出去誰又會信呢?」

「是啊,沒人會信,更是沒人會信你小小年紀心機便如大海一樣深沉,心思更是如同森林中的眼鏡蛇般惡毒!」

不等他說完,秦知儒就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廢話忒多,就說你想不想離開這裏吧!」

儂全福頓時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再不說話我可就走了。」

眼看秦知儒又要轉身,儂全福趕忙開口道:「想!想!你想要什麼都成!我可以再出一萬兩黃金!」

秦知儒讓張萬貫放開儂全福,笑眯眯的拍拍他身上的灰塵:「什麼黃金不黃金的,兄弟我是這種人嘛?」

儂全福很想說是,如果不是請你將那張欠條撕掉謝謝。

「這樣吧,我看你兒子骨骼精奇,乃是讀書奇才!你把你兒儂智高留在雷州學院,由寇先生親自教導,保證二十年之後還你一個大宋進士!」

「好!那就依秦兄!我兒智高就留在寇先生的身邊了!」

儂全福痛快的讓人懷疑他有什麼別的想法,可秦知儒卻沒有多說什麼,他明白儂全福的心很大,大到不會在乎這麼多的兒女情長,媳婦沒了能怎樣?再娶就是了!孩子沒了能怎樣?再生就是了!

「哈哈哈!既然全福兄如此痛快,那小弟也不能婆婆媽媽做婦人姿態呀!」

說完,秦知儒就從懷裏又掏出一張欠條,黃金五千兩。

儂全福稍稍一滯,便立刻又換上一副笑臉,痛快的簽字畫押。

一時間竟是賓主盡歡,剛剛劍拔弩張的姿態好似從未曾發生過一般。

劉小左向來對這等事嗤之以鼻,早早就離開了,怕這等腌臢事污了眼睛。

畢竟對他們這種武林中人來說,快意恩仇兒女情長才是真性情。

眼見事情已經解決,秦知儒招招手,便讓十一個春風樓的姐姐出去了,不然儂全福的小腿一直在打顫。

這些姐兒們也是有趣,路過儂全福身邊的時候皆是掩面而笑意味深長,儂全福竟是點頭哈腰不敢造次。

其中春風姑娘最是大膽,望向他的胯下,不屑冷哼一聲,道一句:忒沒用。

儂全福也是不敢說話,只是苦笑。

他覺得不只是自己,隨便換個男人來這裏住上一個月,每日裏鶯鶯燕燕圍繞而轉,十幾個姑娘搶著脫你衣服,挑逗你,旦旦而伐日日無休,也就是他儂全福把持得住,奮力抵抗,不然隨便換個定力差的此時已經是精盡人亡了!

至於被訛詐了一萬五千兩黃金,這算個屁!跟自己的命比起來,跟儂存祿的命比起來這算什麼?只要當上儂氏家主,什麼沒有?更別說廣源州最不缺的就是黃金!

儂全福的妻子阿儂與兒子儂智高被安排在了雷州學院之中,同樣好吃好喝的供著。

他們夫妻二人單獨談了很久,秦知儒也是毫不介意,在足夠的實力面前,任何的陰謀都是沒有用的。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們一家才從屋子裏出來。

阿儂是一個姿色平平的婦人,但絕對不平凡,因為儂智高也是在他母親的照顧之下飽讀詩書,成為廣源州第一個中舉的讀書人。

「既然大人如此看得起智高,那奴就與智高在這裏住下了。」

「那是自然,從今日起,夫人但凡有所需,知儒皆會全力滿足,況且智高也是寇先生的弟子了,算起來還是我的小師弟。」

聽完秦知儒的話,阿儂盈盈施了個萬福。

不是秦知儒的話有多麼的令人相信,而是阿儂在雷州學院的日子裏,寇準專門與她聊過。

那個溫潤如玉,令人如沐春風的老者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阿儂自己也認可了教育的重要性,並且自己決定留下來陪兒子就學。

當然寇準這也算是給自家弟子擦屁股的一種,畢竟扣留人妻兒的名聲傳出去實在是不好聽。

「不知秦兄何時能放我東歸?離家許久,家父恐想念非常,家父年事已高,又……」儂全福一邊看秦知儒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只是這話就有點扯淡了,你爹要是真想你的話還會讓你們兄弟想殺?

「全福兄這是何意?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便是,說的好像小弟我軟禁你似的。」秦知儒嗔怒道。

聞言,儂全福頓時如蒙大赦一般,先是小心翼翼的跑了兩步,發現沒被張萬貫揪住后領,便飛也似的狂奔而去。

樂不思蜀這句話總是用來嘲諷那些不求上進之人,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我心安處既吾鄉。

秦知儒的想法就更簡單粗暴了,既然你思蜀,那就把蜀給你搬過來好了。

所以說阿明過得很好,在雷州學院之中不僅有寇先生的教導,同窗更是很快的接納了他。

若是真的想念族人了,直接渡過擎雷水便可以回到駱越的聚居地。

準確的說,是駱越、俚寮、烏滸三族聚居地。

在曹靖的安排之下,三族混雜居住,老弱婦孺之間也沒有什麼火氣摩擦,只求一口吃食。

雷州的官吏也算稱職,大量的水車、溝渠的幫扶之下,很快便形成了大片良田。

至於耕牛、糧種更是供給充足,沒有半分苛求。

這令三族人感激涕零,畢竟降人的身份令他們惶恐不安,唯恐這些前一刻還是敵人的漢人會對他們進行報復。

而當他們得知這些好處都是新的大頭人阿明在寇相公那裏求來的時候,所有人便不在意為何頭人變成了阿明。

他們欣然接受了如今的生活。

「可有好生誦讀聖人文章?」秦知儒拍了拍阿明的肩膀,笑着問道。

阿明認真的回答道:「那是自然,不識詩書,與野人何異?」

秦知儒開心的笑了,他覺得很快雷州便沒有什麼人種之分,大家都是大宋人。

「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便是,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師兄。」

阿明面露難色,顯然他真的有事相求。

「能不能讓更多的駱越孩童來讀書?」

看着阿明那副哀求的樣子,秦知儒嘆了口氣:「分什麼駱越人漢人,如今都是大宋了,想要讀書是好事,直接讓寇先生安排便是,所有的花費走雷州商號。」

阿明滿臉感激用力的點點頭:「我會與我的族人一同贖罪的!」

不等秦知儒再說什麼,上課的銅鐘響起,阿明快步離去。

秦知儒攏了攏大氅,南方的冬日讓他這個北方人都有些吃不消。

他更喜歡酷烈的暴雪,絲絲縷縷的纏綿反而讓人有些煩躁。

秦知儒兩隻手拱起來扣在嘴上,哈了口氣,頓時感覺到了溫柔的暖意。

「這不是老夫教的,阿明這孩子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寇先生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背着手淡淡說道。

秦知儒笑了笑:「笪初也是這麼說的。」

「阿明是個孤兒,他真的很感激現在的生活,也很痛恨因為戰爭給所有人帶來的苦難。」

寇準想了想了,終究是嘆了口氣:「笪初這個孩子一定要好生教導,他的心太冷了。」

「是啊,他父親的背叛和母親的去世幾乎殺死了他所有的善良。」

「所以你讓雷老頭打造那麼都的袖弩做什麼?」

「???」

話鋒為何突然就變了?秦知儒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而且這特么誰泄露出去的消息?

寇準看着秦知儒的模樣,冷哼一聲:「哼!別以為我看不懂笪初做的賬本!你有一大筆錢去向不明,細查之下,都到了雷老頭那裏!」

秦知儒立刻賠笑道:「這不是開了個武器研究的課程嗎?雷老頭負責教學,可教學就要實驗不是?紙上學來終學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寇準細細品了品,面無表情的點頭道:「是這個理兒,所以你砸進去了十萬貫錢,一邊讓雷老頭教導學生,一邊打造弓弩?」

秦知儒一看這話已經沒法接了,下意識的就要走為上計,不然挨揍了算誰的?

哪兒成想寇準早有準備,眼疾手快之下一把就攥住了他的胳膊,這特么跟鐵鉗似得,誰掙得開?

「莫要走錯路啊!」

寇先生苦口婆心的說道。

對於寇準沒有動手揍自己這件事,令秦知儒感到十分詫異,更是有些不適應。

「知儒,你的性格為師最是知曉,雖說懶惰一些,但並無暴戾,追求自保可以,但萬萬不可過頭,為師半隻腳已經入土,不希望自己的關門弟子有什麼不好的消息傳出。

儂智高為師會好生教導,雷州的所有為師也會好生照看,你放心闖蕩便是。」

說完,寇先生再次嘆了口氣,背着手,一步一步的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秦知儒彎下腰,深深作揖。

此時的寇先生才是真正的寇先生,他真的不再年輕了……

雷州學院在最靠近擎雷水的地方有個奇怪的跨院,這裏平日裏都有專人看守,沒有腰牌不得入內。

且一旦被查到,那處罰極為嚴格,直接逐出學院,即便是那最頑皮的孩童,亦是不敢前往偷看。

唯一被人所知曉的,便是那座跨院中時時傳來打鐵的聲響,更是由雷州商號斥巨資,請水利院的老工匠打造一巨大鐵柱,由流水之力帶動來鍛造精鋼!

而經過嚴格的篩選,有資格進入該跨院的不過十名半大孩童。

雷老頭此時已經不是那個窮到當了吃飯傢伙的老光棍了,自從搭上秦知儒這條線后,不僅是吃喝不愁,更是被高薪聘請到雷州學院擔任先生。

天爺爺呦!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雷老頭又哭又叫,差點當場瘋掉。

幸好被人掐住人中,狠狠抽了幾個打耳光這才醒轉過來。

這也不怪雷老頭反應過火,在大宋能被稱為「先生」的存在那無一不是高傲的讀書人。

此時的雷老頭堪稱意氣風發,左右一個旱煙袋,右手拿着教桿,蹲在地上邊畫圖便大聲教導著學生如何才能鍛造出最優秀的殺人利器。

當秦知儒來到這裏的時候,雷老頭趕忙佈置這些學生去工坊實踐,自己忙不迭的跑了過來。

畢竟一同前來的還有陸家大小姐陸木槿,胖成皮球的王老虎,這可是雷州商號真正的實權人物!

跺一跺腳不只是雷州,甚至整個大宋的商業圈都能感受到顫動!

「今日約各位前來沒有別的事,商量下接下來雷州商號的發展方向。」

雖說是商量,但其他人都不曾開口,只是靜靜的等待秦知儒說話。

「如今雷州已然大治,百廢俱興,如今工廠的產量要繼續擴大,雷州商號全力向北方拓展,將力量放至東京一線,當然,這並非是放棄雷州的意思,雷州是我們的大本營,是根基,是底氣所在,我們更應當下更大的力氣去發展它!」

「路一定要修!荒更是要開!我們需要更大的更多的土地來養活更多的人!我們還要出海,未來是海洋的時代,貿易也好,交流文化也罷,我們不能自絕於人!接下來張萬貫將會率領一直規模巨大的船隊沿着海岸線向南,提前尋找到所有適合貿易的地方。」

說到這裏,秦知儒聽了下來,看向了雷老頭。

雷老頭當即神情一緊,顫聲道:

「大官人儘管放心!所有的武器鎧甲一應俱全!保證供給船隊所有人!」

秦知儒點點頭道:「弓弩鋒利,刀劍料峭,鎧甲堅固都很好,但火器亦不可不涉獵。」

當然,此時的火器威力可能十米之內打不到人,即便是打到了可能還沒用匕首削你一下嚴重,實在是雞肋的很。

但未來可期。

陸木槿輕咬貝齒,掙扎了許久,才問道:「過完年再去京城?」

「不了,京城路遠。」

劉娥最近有點不痛快,以至於手中的政務大部分都讓宰相處理了。

即便需要拿主意的,也交給了趙禎。

此時坤寧宮中燈火通明,劉娥、羅崇勛還有兩個宮女圍坐在一起。

羅崇勛手上拿着一張麻將牌,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糾結了良久,他一咬牙終於丟了出去。

「胡了!胡四條!」

劉娥一推牌,果然單吊這一張。

羅崇勛登即鬆了口氣,這活兒是真的不好乾啊!

你必須要恰到好處的讓劉娥胡牌,還不能太刻意了,不然她老人家說不得就要生氣了。

此時羅崇勛心裏已經把秦知儒罵的狗血淋頭。

你說你拍馬屁就拍,送什麼麻將牌呀?

這規則自從劉娥熟悉開始,連着打了一天一夜沒有休息。

本來以為她老人家玩夠了也就行了,可是沒想到之後每天都要打上兩圈,着實難伺候啊!

「聖人真的是厲害呀!不愧是執掌乾坤之人,這運氣就是沒得比!」

羅崇勛一邊抹著臉上的汗,一邊拍馬屁。

劉娥輕哼一聲,卻掩蓋不了她那得意的模樣。

「跟你們這些人打牌真的沒勁,還是禎兒有趣些,敢贏牌,可身為官家總不能惰政不是?」

羅崇勛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您還好意思說惰政?這都打了多久牌了呀!

那王欽若好幾天前就求見,到現在都沒見着您!

可他一個太監也不敢吐槽啊,至於朝中大臣嘛,除了聖人親手提拔上來的王欽若,其他人還真的樂見其成。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是要還政於官家的表現,聖人就該在後宮玩玩樂樂,管甚麼天下事?

「唉,那秦知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汴京,想來一定很有趣……」

劉娥喃喃自語道。

說完,她便起身更衣,準備去延和殿監督趙禎進學情況,順便處理一下政務。

「阿秋!」

秦知儒裹緊了裘衣,疑惑的四處看了看。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貂皮大衣,怎麼會冷的打噴嚏呢?難不成有人在說自己壞話?

「哼!儒哥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天阿秋阿秋,也不知道阿秋是哪兒家姑娘!」

船艙里傳來小蘇木那不滿的聲音,讓秦知儒哭笑不得。

隨着一股幽香傳來,一件披風被披在了秦知儒的身上。

「儒哥兒船外邊冷,進船艙吧。」陸木槿柔柔的說道。

這次進京趕考時間十分緊迫,因為是春日大考,所以剛剛還沒過完年,秦知儒便動身北上了。

令他沒想到的是,除了蘇木外,陸木槿居然也跟着來了。

非說什麼要考察一下陸家商號在汴京的運營狀況。

順便看一下張家財掌柜做的如何,阿染過得好不好。

秦知儒才不管她那些什麼借口,只要能跟着來就讓他很高興了。

此次赴京趕考,迢迢萬里路,走了足足兩個多月,這才到達汴京地界。

此時已經是天聖二年了,歷史上寇準已經去世,而劉娥也沒有給足寇夫人喪葬費,以至於連回鄉下葬都不成,一代名臣着實凄慘。

可這一世因為秦知儒的到來,寇準不僅還活着,而且活蹦亂跳的。

看他如今的架勢,再入朝與人老拳相迎也不是問題。

天聖二年的初春,北方地區依舊是一片春寒料峭,冷的可怕。

經過七十多天的長途跋涉,秦知儒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汴京城。

雖然還沒有看到城池,但是他們確定已經到達汴梁地界。

京畿地區就是不同,一路行來,到處都是田園瓦舍,阡陌縱橫,雞犬相聞。

肉眼可以看到,越是靠近汴京,這裏的道路越是寬闊平整。

就連這道路兩旁都有着用磚石砌出的排水溝,避免大雨沖壞了道路。

其中的排水系統,相比較千年之後,甚至更加的耐用。

而且那排水溝中據說遍植蓮花,也不知是真是假,畢竟現在天寒地凍的樣子,也沒法長出來。

雖說沒有看到蓮花有些令人失望,但是道路兩旁的桃李梨杏,各種野花相間。

這便足以令人想像得到春夏之時,這裏是何等的錦繡。

怪不得京中的少年郎喜歡叫着小娘子出來踏青。

而在官道的不遠處,肉眼可見的地方皆是園圃,除此之外,還有大片的良田。

園圃之中,寶榭樓閣,雕樑畫棟,還有那飛檐重樓皆是美妙至極。

陸木槿還好一些,畢竟也是數一數二的富商,她一邊走,一邊給大家介紹。

那片粉牆黛瓦的是普通百姓人家,那高牆飛檐奢華至極的則是富商官宦的園林。

還有那些琉璃瓦房頂的,是寺廟與道觀。

秦知儒簡直就是看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是以輕蔑的目光來看待千年之前的事物,可誰曾想到,這田園光景與繁華奢靡相融在一起,會是如此的令人震驚。

即便後世如此努力的復原那雕樑畫棟,可在秦知儒看來,終究是落了下乘。

畫像也好,建築也罷,少了那些的靈動,更少了那個時代的特色。

蘇木與笪初也是張大了嘴,三人皆是一副土包子的模樣。

「先生……本以為咱們雷州就算很好了,沒想到這裏……」

笪初一邊說着,一邊東瞅瞅西瞧瞧,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着實丟人吶!

陸木槿掩嘴偷笑,實際上她小時候跟父親來的時候,也不過是這樣罷了。

秦知儒看着那寬闊的官道,有些愣神。

單單看這個尺寸,便可以大致推測出,足以容納二十輛馬車並肩行駛。

而且看那熙熙攘攘過往的車輛,雖多卻不曾堵塞。

「要想富先修路啊,以後咱們雷州也要這樣的官路!」

看着秦知儒那副下了決心的模樣,陸木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

「咱們要這麼寬闊的官路幹嘛?你瞧瞧這都是運輸什麼的。」

秦知儒搭眼一看,原來這南來北往的馬車上皆是裝着沉甸甸的貨物。

有馱著一車車糧袋子的,還有滿載鮮花、木炭的,更多的則是運輸豬樣雞鴨的大車。

除了這些生活用品外,還有從蜀中運來的布帛清茶,筆墨紙硯,還有西北的羊毛,洛城的香葯。

秦知儒不禁感嘆一聲:「不愧是以天下之力供給的汴梁城啊!」

東京城中並無宵禁一說!

無論何時,巍峨的城門皆是洞開,即便是在深夜子時,人流亦是往來不絕,

遠遠望去,便看到一個穿着大紅棉衣的小人兒用力的揮着手。

不等馬車走近,阿染便忙不迭的跑了過來。

陸木槿剛一下馬,便與阿染抱了個滿懷。

「小姐!可想死阿染了!嗚嗚嗚嗚!」

陸木槿捏了一把阿染的屁股,嗔怒道:「胡說八道,怎麼沒見你!嗚嗚半天沒見你流眼淚!」

阿染眼見被拆穿,頓時「嘻嘻」笑起來。

兩人雖說是主僕,但其實如同姐妹一般親近。

直到此時,張家財從扭扭捏捏的湊了上來,他好像有點怕陸木槿,就像未成親之時畏懼丈母娘是一個道理的。

秦知儒上下打量了一番張萬貫,發現他此時一身錦衣,眉宇之間多了些許成熟老練,少了些許猥瑣。

「如何?在這東京城過得可還快活?」

「那是自然,東京之繁華錦簇,天下莫能有出其右者!」

一邊說着,一行人緩緩前行,排著隊向城門洞內前行。

負責看守的守城士兵一邊收稅,一邊稍稍搜身查驗,才會放進去。

可到了張萬貫這裏,守城士兵竟是與他相熟甚緊,並未搜身便直接放了進去。

這讓秦知儒頗有些過目想看。

而一直與阿染、蘇木竊竊私語的陸木槿也是注意到這一點,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總歸看張萬貫的眼神順遂了一些。

雷州商號在東京的產業只有兩項,一個是琉璃器生意,幾乎壟斷了整個東京市場。

另一個則是報紙生意,在張家財的操持之下,東京日報幾乎是完成的複製了雷州日報的成功模式,行銷整個京東路。

每份報紙一文錢的價格根本不夠成本,尤其是整個京東路日銷十萬份后,每日虧損更是達到了千貫。

汴京城內人人戲稱張家財為「散財童子」,敗家孩童罷了。

可張家財不為所動,直到東京日報日銷達到二十萬份的時候,廣告代言費這個名詞才初次出現在大宋朝的北方。

空手套白狼!僅僅一月廣告費便達到了十萬貫!而打廣告的商家也是賺的盆滿缽滿,更是再次翻倍繼續登報打廣告!

而這時候所有的大商才反應過來,但市場哪裏有那麼容易搶佔?尤其是雷州日報上的文學作品,除了延遲許久的《西遊釋厄傳》外,更是有詩詞大家柳三變帶來的獨家作品!

更不用說幾個月來張家財四處求稿,與諸多清流衙門、名家大儒約稿,他們也是十分樂意分享自己治學理念。

至於發表政治主張之類,張家財還是十分嚴格的,直接拒絕,畢竟秦知儒三令五申,日報只能絕不涉足政治!

除此之外,張家財還與汴京城內三教九流聯絡甚密,尤其便可以得知京城內最新的八卦消息。

直至此時,張家財終於在這東京城內闖出了些許名氣,這讓秦知儒也着實佩服的緊,這哥們有當狗仔隊的潛力。

張家財在汴京僅僅購置了一座三進的宅院,不是沒錢買不到更好的,是打算讓秦知儒過來時再挑選。

只是這汴京物價與雷州物價根本沒法比,就這樣一座位於城市稍稍靠近中心的位置,就花了足足十萬貫!

秦知儒知道后差點當場哭出來,這特么自己當初賺的第一桶金才多少錢?

雖說如今發達了,但不能敗家!憶苦思甜是必要的。

所以在他的堅持之下,買新房的事就先擱置,一行人加上僕役還有雷老虎派來的練家子才十個人,三進的院子足夠了。

大家的行禮自然不必親自收拾,實際上秦知儒除了幾件衣衫外,也沒帶多少行禮。

這兩大馬車的東西全都是陸木槿與小蘇木的!天知道女人怎麼會有如此多的行禮。

剛一進屋,一股暖流撲面而來,兩個姑娘頓時歡呼一聲,便褪去沉重的大氅,撲向了鋪滿毛皮的軟塌。

整個房間如同春日般溫暖,因為外邊有兩個僕役專門負責看管火龍。

秦知儒抬着屁股擠了擠,在挨了兩下踹之中,才在上面坐了下來。

「如何?京城中的生意可還好?」

小蘇木聞言,輕哼一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

「寇先生若是知道儒哥兒第一句話問的是生意,說不得就要氣壞哩!」

秦知儒聳聳肩:「那我們拿出一本論語朗聲誦讀一番之乎者也如何?讓這充滿銅臭的地方感受一下聖人之言?」

小蘇木又踹了秦知儒屁股兩腳,便一溜煙的躥到另一處軟塌上,與阿染悄聲說起了閨房話。

看陸木槿那不時看向張家財的樣子,就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了。

只不過看樣子阿染似乎與張家財相處的不錯,至少沒有說他的壞話。

「琉璃生意還好,即便是有覬覦的,但聽聞是寇公弟子的生意,也便沒有人打主意了,畢竟這是在天子腳下,吃相不能太難看,若是曾經的宰執都遭受不公,恐怕會寒了百官的心。」

秦知儒點點頭,沒有說這一茬,而是話鋒一轉:

「你的意思是依舊有人在給咱們出難題?」

「對,客棧酒樓之事忙碌半年有餘,家財尚未曾購置地產,實在是有愧於……」

不等他說完,秦知儒就要踹他,半年沒見鳥話不少。

張家財見狀也就不再端著,兩隻腳往軟塌上一盤,嘿嘿笑了起來,頗有當年幾分猥瑣風範。

「是樊樓在搞鬼。」

「樊樓?」

秦知儒有些詫異,這樊樓的大名不說在大宋境內,就是在北遼都是很有名氣,被稱為天下第一樓。

據說樊樓之高,可倨傲汴梁,即便是皇城,亦是可以窺探。

能夠在京城做到這個份上,便說明了樊樓主人的不凡!或者說其背後勢力的強大!

可這「天下第一樓」跟自己較什麼勁?如今在汴京富貴人家眼中,所謂的雷州商號不過是地方上的暴發戶,土鱉而已。

「其實到了汴京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想在汴京開個醉仙居,畢竟廚娘都雖商隊帶來兩個。

本來接觸的還好,畢竟咱們給的價格高出本地價格不少,可無一例外,談到最後賣主全都反悔,無論怎麼加價都不賣了。

一次可以說是以外,可我特么都碰到五次了!這明顯就有人搞鬼!」

「所以你就派人動用汴京城內的三教九流查了一下,發現是樊樓背後的勢力在搞鬼?」

「對!」

「是什麼人?」

「皇叔趙元儼!」

有些人天潢貴胄,一出生便註定比所有人走的遠,甚至有些人努力奮鬥一輩子都趕不上他們的**。

可這樣的人大部分都不會珍惜,因為得來的太過於容易。

或者說因為太過於孤獨寂寞,所以熱衷於作死。

在大宋朝,太宗皇帝第八子趙元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與真宗皇帝競爭皇位失敗之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便可,官家也並未為難他。

即便你還有競爭之意,韜光養晦才是正途,可這位兄台偏偏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為了一個妓女與石守信之子石保吉大打出手!這特么可是連官家都敬著的大宋開國元勛,「義社十兄弟」啊!

這還不算完,趙元儼可能覺得真宗皇帝脾氣太昊,在大中祥符八年放了把火,不只是將他的榮王府燒光了,更是波及到了崇文園、秘閣等地,更是連皇室的小金庫左藏庫燒了個乾乾淨淨!

這左藏庫可是大宋朝重要的國庫之一啊!裏面存放着的是太祖、太宗和真宗皇帝三朝百年來搜羅的天下至寶!

平日裏連真宗皇帝都不捨得用,結果趙元儼不只是把碗給摔了,連桌子都給掀了。

這一下徹底給好脾氣的趙恆惹怒了,直接給他軟禁起來。

直至後來真宗皇帝趙恆病危,因為怕母壯兒幼,恐重蹈武周覆轍,這才又重新啟用趙元儼。

但事實證明幾十年來趙元儼學到的不是腦子,而是花天酒地,美人歌姬。

眼看着真宗進氣多出氣少,翻盤之日就在眼前,這趙元儼又趴窩了,被丁謂、劉娥耍的團團轉,喪失了最後一次君臨天下的機會。

可趙元儼受到如此打擊之後,竟是收斂鋒芒,從此韜光養晦深居簡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劉娥也算厚道,沒有虧待這位悲催而又志大才疏的皇叔,加封其為中書令簡尚書令,加授太傅,進封燕王,贊拜不名,詔書不名!

可顯然這位皇叔並沒有想像中的老實,他也在汴京城的暗處有着自己的力量。

當然樊樓的事情張家財都能打聽到,沒理由擁有皇城司的劉娥不知曉。

之所以沒有管,想必也與他只是求財有關。

其實退一步想,若是沒有皇室背景,樊樓敢建造的這麼高?這可是違制!

即便趙氏官家以寬厚聞名,但俯視皇城就有些太欺負人了。

秦知儒在得知樊樓背後是趙元儼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訝,他只是摸著光溜溜的下巴,細細想着些什麼。

張家財並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儒哥兒從小到大,一旦開始這個模樣的思考問題,就說明有人要被坑了。

過了良久,阿染從廚房拿來了幾樣點心放在桌子上,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家財,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非要在汴京開酒樓吧?」

「自然知道,酒樓不只是吃飯的地方,還是一個消息來源的渠道,更是能夠傳遞信息的所在。

日報是明面上的輿論引導工具,而酒樓便是暗面的!」

秦知儒欣慰的笑了:「沒錯,寇先生樹敵太多,我名聲又不太好,有事得罪人的方式過於酷烈,因此總要做些自保的手段。

害人之心咱們是不能有的,可防人之心也不能沒有。

所以想辦法,一定要拿下一處地皮!即便開出兩倍的價格!」

張家財稍稍猶豫了一下,寬大的衣袖裏掏出來一張地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自己看看。」

秦知儒疑惑的接過來一看,發現這地契居然是位於樊樓對面,僅僅隔着兩條街的一處園林。

更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地契居然提前送過來了!

秦知儒相信張家財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絕對不會自作主張盤下來。

而沒有付款便提前給地契,還是園林地契,足以說明此人的實力。

「誰送來的?」

張家財緩緩搖頭:「不知道,我查過,據說與將門有關。」

秦知儒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北宋將門是一群開國元勛的後代。

可以說是他們一手締造了繁盛的大宋,可在之後卻又如蛀蟲一般腐蝕著國家的軀體。

無數能臣想要剜去這塊毒瘤,但奈何大宋將門與皇室不斷結親,更是成為了利益共同體,一定程度上將門的利益就代表了大宋官家的利益。

因為大宋官家知曉,這群人只能依附於皇室,他們的所有一切都來自於皇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定程度上來說將門是最忠誠的一群人,也是最受信賴的一群人!可他們忠誠的不是國家,而是皇室!

秦知儒寧可得罪文臣乃至當朝宰執也不願意招惹大宋將門。

畢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即便確實鬥不過,大不了貶斥蠻夷之地。

可大宋將門就不同了,這幫人會如同蒼蠅一般噁心你,如跗骨之蛆一般報復你,而你又無法反擊,因為他們是皇室的人!

至於為何大宋將門會送來這樣一張地契,別人不知道秦知儒可知道,十幾年前趙元儼與石保吉打了一架。

也就是這一架,讓將門惦記了這麼多年,秦知儒頓時都有些可憐趙元儼了,這些年恐怕將門沒少給他下絆子。

雖然不至於下死手,但噁心是少不了的。

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秦知儒很是喜歡,能堅持噁心人噁心十幾年,也算是真特么有本事。

「這信上說若是想要購買,那便去城東的米糧店與趙掌柜談攏便是。

當然他們也不是白送的,一口價四十萬貫!足足比市場價高了兩倍!」

秦知儒聞言笑了,不愧是雁過拔毛的大宋將門,真的是一點都不吃虧。

這樣一來不只是噁心了趙元儼,更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不過四十萬貫也在接受的範圍之內,完全不會出現拿不出來這種情況。

只不過此時雷州城內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大生產大擴建,若是想要直接拿出這樣一筆現錢來,說不得也要肉疼一陣。

「那明日看來我要去城東的米糧店走一遭了。」

「要答應他們嗎?」

秦知儒嘴角微微上揚:

「人家想要拿我們當刀使,那咱們自然要將自己磨的鋒利一點。」

有一面色如玉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襲白衣,在街上閑逛著。

只是這閑逛有些太過於刻意,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要隱藏。

沒過一會,這人就搖搖晃晃的來到了秦知儒宅院的門前。

看着這座並不氣派,甚至對於雷州商號來說頗有些簡陋的宅邸,中年人頗有些感慨。

東京不比雷州,寒意迫人,北風如同鋒利的刀片一樣割裂著人得肌膚。

至少對於小蘇木和路木槿來說,這樣的天氣着實不適合外出。

尤其是小蘇木在見到人生中第一場雪,興奮之餘凍傷了臉蛋兒后,兩人就更不願意出門了。

白衣中年人在門口站了一會,便上前輕輕叩響了大門。

沒一會正巧吃飽了沒事幹遛彎路過的劉小左便打開了一條門縫,探出頭來看了一眼,不耐煩的道:「施粥要等到下午!棉衣去後門領!」

話音落下,大門「嘭」的一聲就關上了。

白衣中年人當場就愣住了,你抬起胳膊來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似乎在這寒冷的冬日裏確實單薄了一些。

可這與乞丐流民也有區別好不好!你見過如此英俊風流倜儻的流民嘛?!

這時一陣冷風吹過,凍得中年人打了個寒顫。

他再次上前敲起門來,這次敲了好久,門才再次打開。

劉小左的那張臭臉再次映入眼帘,只是這次他的手中還多了一根打狗棍!

「我警告你,去後門!領吃的穿的!不然小爺打斷你的狗腿!」

白衣中年人當場就怒了,自己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委屈。

「我哪裏像要飯的了!你見過如此英俊的要飯的?!」

劉小左滿臉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聲道:「王二狗,別以為換了一身衣衫人模狗樣的我就認不出你來了,說了多少遍了我們家不招掃廁所的!」

說完,不等中年人開口,大門再次被重重的關上。

白衣中年人驚呆了,凌亂的站在風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自詡多智的他這種野路子還真的沒見過。

涼風一吹,此時的他竟是委屈的有點想哭,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外貌產生了懷疑。

可這人也着實了得,僅僅是換了片刻鐘便從劉小左毒舌的摧殘中緩了過來,再次上前敲起了門。

這要是讓秦知儒知道了那指定要忍不住作揖行禮了,畢竟劉小左的功力他可是見識過的,這位仁兄居然抵抗力如此強大,說不得就要斬雞頭燒黃紙,一起來痛斥劉小左那比婦人還要惡毒的嘴了。

可這一次無論中年人怎麼敲門,也沒有再有人開。

本來憋了一肚子道理要與劉小左講,結果特么不接茬了!

這白衣中年人也是有脾氣,既然如此老子非要跟你理論理論!他簡單的抹了一把鼻涕,便轉身向著後門走去。

等他來到後門的時候,發現有一目若朗星的少年人正面帶笑容,恭敬的站在那裏等候着。

中年人當即就笑了起來:「不愧是寇公關門大弟子,就連家僕都如此有智慧。」

秦知儒差點上前捂著這人的嘴,怎麼如此口無遮攔?若是被劉小左聽到他被稱為家僕,那說不得中年人的臉上就要喜慶喜慶了。

於是他乾脆不想接話。

「先生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中年男人豪邁的擺擺手,衣袖飄飄頗有些仙氣。

可又是一陣寒風吹過,直接給他凍出了鼻涕,頓時高人形象全無。

秦知儒趕忙給他披上了一襲大氅。

中年男人行事風格頗有些不同,他竟是細細摸索起來,片刻之後才感慨道:「不愧是富甲西南的寇公弟子呀!這大氅沒有五千貫哪裏買的下來!?」

秦知儒沉默了兩秒:「我何時說送你了?」

中年男人尷尬的乾笑兩聲,頓時過左右而言他,只是見他死死抓住大氅的兩隻手便知道,這東西是別想要回來了。

「秦兄不請呂夷簡進去喝兩杯暖暖身子?」

「呂夷簡?!」

秦知儒心裏一驚,可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禮節十分周到的將呂夷簡請了進去。

一路行來,呂夷簡絲毫沒有見外,左顧右盼嘖嘖稱奇。

「秦兄人人皆知你年少置業,一方富豪,為何在汴京如此委屈自己呀?」

「呂大人,這談不上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人之慾念無窮無盡,哪裏有滿足的時候,更何況創業不易,能夠滿足生活便夠了,雖說這三進跨院沒池塘花園,但也住的舒坦,實不相瞞,在下路痴,院子大了會迷路。」

呂夷簡笑了笑:"我與寇公神交已久,引以為師,更何況這是私下見面不比拘謹,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叫我呂兄便好。「

秦知儒也不是矯情的人,當即順着杆子往上爬了。

秦知儒沒有將呂夷簡帶到會客廳,既然他能這番作態,那自然是有事兒來。

甫一進入書房,呂夷簡就長長舒了口氣,實在是為了裝高人形象把自己凍壞了!還是有火龍的房間暖和。

而且這書房之中還有一古怪的火爐,一根長長的銅管通向了房間外面。

火爐上還有一口錐形的銅鍋正咕嘟咕嘟冒着熱氣,一股香辣的味道在屋子裏瀰漫開來。

除此之外,許多堅果也在爐邊烘烤著,呂夷簡探手掰開一個核桃塞到嘴裏,頓時覺得比平時吃的要香甜幾分。

「這是炒過的。」

呂夷簡點點頭,感慨道:「都說寇公弟子既擅詩書,更擅庖廚之道,這口鍋可是傳說中的火鍋?」

「正是」

秦知儒一邊說着,一邊加了一片毛肚放入鍋中,七上八下稍稍一涮,便沾了沾麻汁醬料遞給呂夷簡。

呂夷簡早就食指大動一口吞下,頓時發出幸福的呻吟聲。

「香!脆!」

說完,他便不等拿起一雙筷子來,自己夾着毛肚,學着秦知儒的模樣七上八下的涮了起來。

秦知儒在一旁也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給他布菜。

新鮮的鴨血鴨腸,雪花肥牛薄片,嫩豆腐脆藕蝦滑應有盡有。

「咦?這味道好像是牛肉?你家裏殺牛了?」

呂夷簡看向秦知儒,吃的津津有味。

「沒有!這牛是自己摔死的!」

秦知儒信誓旦旦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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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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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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