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於焉復逍遙

第19章 於焉復逍遙

陳摶此時雖心有不愉,但想天下能救得四皓者,僅此一人,沉聲道:「還請先生出手。陳摶在此感激不盡。」

陳摶身後諸弟子見秦越這般無禮,俱各激憤難當,怒目而視。有幾人手按劍柄,直待陳摶一聲令下,便要上前將其斬殺。

秦越見狀,又是一陣狂笑,道:「白雲先生啊白雲先生,枉你道貌岸然,一副假仁假義的虛偽面孔,只可惜你門下弟子卻早就泄了你的老底啦。你且看看你門下那群弟子,齜牙咧嘴的模樣,豈不個個欲除我而後快?」

陳摶環顧諸人,厲聲道:「秦先生乃是國士,有大功勞於我古丘國,你等不可無禮。」

秦越哼道:「陳摶,舊事不用再提。你要我救那四個狗賊,也無不可,只是你須得應我一件事。」

陳摶道:「先生只要救了四位長老,陳摶便放先生身脫牢籠。先生離了縹緲峰,便從此天高任鳥飛,陳摶只當從未見過先生。」

秦越搖了搖頭,冷笑道:「你們九天縹緲樓不過奉命看守,只是小小的獄卒罷了,你陳摶哪裏來的權利放我脫身?」

陳摶沉吟道:「此一時彼一時,便是我此刻放了先生,亦不會有人察查。」

秦越不禁一愣,心念急轉,忽而哈哈大笑,道:「真是天道好輪迴,報應不爽啊!那毒婦自恃強國大邦,譏言我有窮國乃是彈丸之地,我秦越不過是淺行之夫,以武力脅迫……」

陳摶猛地喝道:「秦先生慎言。」又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有些言語說出來,便是潑天大禍,秦先生還是藏起來的好。」

秦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哼,你們既做得出來,卻不許別人來說,端的無恥之尤。」

陳摶面露尬色,乾咳兩聲,道:「適才秦先生有言,只需在下答允一件事,便出手救人,還請賜教?」

秦越道:「哼,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我自問無過有功,卻被囚禁在這陰暗卑濕的牢獄之災,足有二十載。」指了指楚歌,道,「這小兄弟與我一般,並無過錯,也被抓來至此,想來又是一樁冤屈。我也沒什麼要求,只將我二人解脫束縛,還回自由即可。」

陳摶道:「秦先生所言在理,我本意便要還秦先生自由之身。只是這地牢乃是我縹緲峰刑罰重地,尋常弟子也是只知其名,卻不知這位小兄弟是如何被關進來的?」

秦越道:「小兄弟,你講事情的來龍去脈給這位道貌岸然的陳掌門說說。你大可放心,這人極重顏面,只要你所言不虛,他必不會為難你這小小孩童。」

楚歌點了點頭,放即便將自己如何跋山涉水前來拜師,又如何與被劉定武誣陷偷書之事一一說了出來。

陳摶何等樣人,只須察言辨色,便知楚歌所言不假,心中暗忖:「武林城主忽然駕臨縹緲峰,來勢洶洶,竟使得上下亂了分寸。此事不宜在此查察,還是另做打算。」

秦越道:「陳大掌門,此事該如何處置,全憑你一言而決。」

陳摶笑道:「縹緲峰出了這等事情,倒教秦先生見笑了。」便令人將二人釋放,又暗中傳喚劉定武至戒律院待命。

當下有九天縹緲樓弟子在前引路,陳摶緊隨其後,秦、楚二人出了地牢,便隨着從地道中走出來。

楚歌被抓之時,已昏迷不醒,進來全然不覺,此時出去,方才發現這地道的四面牆壁竟是鐵板澆鑄而成,端的牢不可摧。

楚歌見狀,不禁一陣后怕:「這等銅牆鐵壁,若是被囚於此,哪裏逃得出去!」

沉吟之際,眾人只覺一團強光照射進來,登時豁然開朗。

原來這地牢竟建造在縹緲峰絕壁上的一處山洞之中。洞口光滑如境,草木不生,又位於半空之中,常年雲霧飄渺,他人便是想都不敢想,當真是安如磐石。

楚歌怯怯跟在秦越身旁,低聲道:「」老……老先生,這牢獄竟建在這等天塹之中,咱們該怎麼離去?」

秦越朝着陳摶努努嘴,道:「小兄弟,你瞎操什麼心。他們既有法子進來,還怕出不去么?」

陳摶笑了笑,卻不說話,只將手中拂塵擺弄幾下,便見雲海翻滾,數十隻黃鶴雙翅拍打,於天際翱翔盤旋而來。

楚歌陡見這雲海滔滔,黃鶴齊鳴,宛若神明顯聖,登時驚得咋舌不下。

待他回過神來,已被秦越拉着騎上一隻黃鶴,不禁吃了一嚇,雙腿顫抖不止。

秦越見他這番模樣,不禁打趣道:「小兄弟,抓緊啦!可千萬別掉下去嘍,到時候沒人救得了你。」

楚歌聞言,不及細想,趕忙緊緊摟住那黃鶴的脖頸,雙目緊閉,口中喃喃說道:「仙鶴啊仙鶴,你是神獸仙鳥,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今日騎在你背上,實是情非得已,你可千萬莫怪,別將我扔下去啦。」

那黃鶴被他掐住脖頸,頓感不適,一面嘶鳴出聲,一面急拍雙翅,便要朝下摔去。

陳摶見狀,大袖一揮,法由心生,便將黃鶴託了起來,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這黃鶴乃是我縹緲峰豢養,只做騎行之用,極是穩當。」

楚歌聽罷,心神稍定,才將手上力道鬆了一些,仍是不敢徹底放手,心中不禁贊道:「這九天縹緲樓當真名不虛傳,無愧傳說中的六大門派,這等仙家之物都能豢養。」

黃鶴得了喘息之機,也漸趨平穩,跟在後面,踉蹌飛行。

秦越此時脫離困境,又騎鶴而行,看着煙波浩渺,也頗覺慨然,嘆道:「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人生際遇,當真奇不可言阿。」

楚歌此時耳朵嗡嗡作響,只聽了個懵懵懂懂,大聲道:「老先生,您說什麼?大聲些。我聽不大清。」

秦越撫須大笑,道:「小兄弟,我贊你天真燦漫,沒半點機心。」

眾人騎鶴,繞縹緲峰盤旋而上,不過須臾之間,便已到達峰頂。

楚歌此番再臨頂峰,雖仍覺雄偉,卻不如前次那般扣人心魄。

從黃鶴背上下來,陳摶一面引著眾人朝廣場走去,一面問秦越,道:「秦先生是否需要憩息片刻?」

秦越搖了搖頭,冷冷道:「歇息了二十年,還在乎這一時半會么?咱們還是早些去看看那幾個老匹夫要緊。治完了病,我也好早些離去。哼,待在這人間仙境,仙氣沒見着,陰氣倒着實不少。」

陳摶身後眾弟子聽得此話,均義憤填膺,橫眉怒目。陳摶卻不以為然,笑道:「如此甚好,請秦先生隨我前往。」

此時,廣場之上,仍有不少弟子走動,見到陳摶一行,紛紛行禮避讓。

楚歌隨着眾人,走過不知多少殿堂院落,有的富麗堂皇,有的氣勢巍峨,漸覺頭眼昏花,不禁嘟囔道:「這麼多的房子,得有多少人,才住得完。」

秦越道:「小兄弟,你一個人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麼哩?」

楚歌尬笑道:「沒……沒什麼……」頓了頓,又道,「老先生,陳仙師是請您給誰看病?我瞧他的模樣,臉色甚是難看,想來是十分重要之人。」

秦越點頭道:「嗯。小子說的一點不錯,這幾個人在老頭子眼中,雖是一文不名,但是在他們九天縹緲樓之中,甚至於整個古丘國,那可是名聲響噹噹的絕世高人。」

楚歌道:「那絕世高人是不是便是傳說中的仙人?可是,仙人也會生病么?」

秦越譏笑道:「呵,他們四個么?沽名釣譽之輩,也能得是仙人么?小兄弟,你凈瞎說什麼胡話。」

楚歌道:「老先生,那你能與我說說,仙人到底是哪般模樣?」秦越聞言,斂神息語,舉目遠眺,卻不言語。

楚歌搖了搖頭,心中暗暗嘆息:「秦先生定是被囚得久了,神智有些模糊了,竟常常神思不屬。」

過了許久,秦越方才輕吟道:「彈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手持白鸞尾,夜掃南山雲。」

楚歌道:「秦先生,秦先生,我曉得這首詩哩。從前我聽私塾的先生念過,後面約摸還有四句,只是……」說着,撓了撓頭,頗感歉疚,道,「只是我怎的竟將它忘了!」

秦越嘆道:「唉,忘了也好!忘了好啊!」

說話間,二人隨着眾人已出了院落,又走了一段山路石階,便來到一處洞府。

這洞府之前,白雲浮玉,青松常綠,翠蘚堆藍,不時有瑤光搖曳。洞口矗著一塊石碣,鐫著「松月福地,清雲洞天」八個大字。

眾人才到洞口,便聽錚錚錚幾聲琴音傳了出來。只是這琴音雖是曲調,卻斷斷續續,並不連貫,只奏了幾下,便戛然而止。

陳摶見琴音再未傳來,朗聲道:「四位師叔,陳摶幸不辱命,有幸請得秦越秦老先生出山,前來診治。」

洞中一個低沉聲音道:「此番辛苦掌門,四皓感激之至。我等四人行動不便,還須勞煩掌門,代引秦先生進來一敘。」

陳摶道:「秦先生請隨我來!」當即吩咐眾人洞口等候,領着秦越便要進去。

秦越拉着楚歌,道:「慢著,這位小兄弟隨我一起進去。我恐他獨自在外,遭了宵小毒手。」

陳摶身份何等尊崇,九天縹緲樓掌門,古丘國修真聖地聖主,平日頤指氣使,何人敢有半點不敬,今日卻連遭秦越言語譏諷,不禁心中惱怒,又想此刻有求於他,便只得按捺下來,當下一言不發,也不理會秦越二人,獨自走在前面。

秦越拉着楚歌跟在後面,只覺呼吸稍滯,雙目一眩,身子便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入一片小天地之中。

這小天地之中,雖無日月爭輝,卻有煙霞照耀,光明洞徹。又有松竹奇花無數,綠柳倚立鏡湖,湖畔四間草房比鄰而居。

草房之前,赫然有石亭矗立。石亭之中,桌椅相間,案上香煙裊裊,流轉入瑤琴。

這一番景象,只看得楚歌心醉神迷,便是秦越這等仇視九天縹緲樓之人,也不禁贊道:「真是個安身的好去處!」

瑤琴之側,有四人或坐或倚,皆鬚眉皓白,衣冠甚偉,正是九天縹緲樓的四大長老,號「古丘四皓」。

「貴客枉顧寒舍,老朽行動不便,招待不周,還請見諒。」說話之人,正是古丘四皓中的甪里先生周術。

秦背負雙手,冷哼一聲,道:「來都來了,還說這等虛假的言語做甚?還是趕緊治好了傷,放我等離去。」

四皓相顧無言,不禁搖頭苦笑,心中暗嘆:「這秦越先生,還是與從前一般的性子,說話全無半點忌諱。」

原來這秦越雖是有窮國生人,與陳摶、四皓等人二十年前卻已相識,可算得故交舊識。

有窮國乃是方外之國,與古丘國相隔之遠,幾可說天各一方。

秦越所以能識得四皓,便是由於二十年前,古丘國王太后忽患頭風,頭腦疼痛不可忍,終日卧病在床,寢食不安。

王上急傳旨遍求良醫治療,始終不能痊可。有御醫舉薦秦越,道:「當今天下醫道之精,當屬有窮國秦越為第一。只是有窮國乃是彈丸小國,地處烏戈國以北,與古丘國相距足有萬里之遙,常人恐難企及。」

王上無奈,只得親臨縹緲峰,請教九天縹緲樓掌門陳摶。

陳摶亦聞秦越之名久矣,知太后之症,藥石不能及,若傳言非虛,秦越或可治之。

只是古丘、烏戈兩國素有嫌隙,尋常人物前去恐遭為難,請人之事又急急迫,當下便遣四皓前往有窮國求醫。四皓不負使命,終於請來秦越。

秦越到后,一面與太後身邊的宮娥采女細問病情,一面又要來了太醫的病歷處方細細審閱。

時有太醫院眾醫生候立一旁,見他其貌不揚,言語倨傲,心中甚為不服。

便有太醫存心刁難,以言挑之,道:「太後頭痛之症,經久難愈,時發時止,甚至一觸即發。在下於古丘國太醫院之中,亦常聽聞秦先生神醫之名,不知太后之症,秦先生有何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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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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