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敗戰

一三、敗戰

趙佣聽了大喜:「啊?狄三哥回來了?在哪裡?怎麼不和你一起過來?」

韓嘉彥往那裡一坐,臉上掛著一絲複雜的神色:「他在驛館呢!回京述職,剛到!我是在州橋恰巧碰到他的,不然現在也還不知道呢!」

趙佣滿面春風道:「哈,他回來得正好!如今你馬上就要外放,我正愁寂寞呢。走,咱們一起去找他!」

韓嘉彥看了看他,疑惑的問道:「你沒聽說什麼?」

趙佣這才注意到他面色不對,卻也不得其解:「聽說什麼?」

韓嘉彥搖了搖頭:「原來你還不知道!這次狄兄回來,對他卻不是什麼好事啊!」

原來狄詠初時以慶州指揮使一職,跟隨高遵裕參戰。初時進展順利,但後來夏軍改變戰術后,宋軍陷入了困境。而其後高遵裕圍攻靈州的大軍被夏人斷絕了糧道,決黃河灌營。十三萬士卒與九萬餘民夫,合計二十二萬餘人,大多凍餓而死,僅餘一半士卒逃回,成建制的部隊居然不到三萬人。狄詠受命為大軍斷後之一部,拚死衝殺下,所部五百人連他自己只有八人留了條命回來,其中更有五人身負重傷,日後痊癒也再無法上戰場了。而他此次雖說是回來述職的,卻又有消息說官家要為他賜婚皇族。想他遭逢如此大敗,心下怎麼會好受得了?而且成例在前,如果他被賜婚,成為皇親國戚,此後再得重用的機會就渺茫的很了。他此時對夏軍是無比憤恨,報仇心切,怎麼會甘心?因此韓嘉彥有「對他不是什麼好事」的話語。

趙佣聽了,皺緊了眉頭,思索一會後才道:「如此,我們更應該立刻去寬慰他!免得他一時衝動,作出什麼無法收拾的事來。」

正合了韓嘉彥的心意。他碰到狄詠時,見到他沒精打采,長吁短嘆的樣子,雖寬慰了幾句,卻不見效果,因此來尋趙佣,就是讓他想想辦法。

二人來到驛館,狄詠強打精神迎了出來。趙佣見他模樣,知此次對他打擊極大。拍了拍他臂膊,笑道:「這次敗了,是上面指揮不利。你已經效死力拚殺,當無愧於心了。而且如今結果,我大宋略有優勢,你也不要太過傷懷了!」

狄詠也收拾心情,與二人談說。但無奈心中始終有些不甘,說道:「這次見到官家,我一定還要討個西北的差事,此生不滅党項,我實在無顏去見那些死去的軍士啊!」

韓嘉彥搖頭道:「你也知道,官家有意賜婚於你,你若執意要去戌邊,必先得推了這門婚事!可這樣一來,又是大大拂了官家的面子。到時會不會讓你去先另說,就算是去了,你也仍然是個聽命的角色,說不定還不如現在呢!」

狄詠怒道:「就算是抗命被貶,作個軍士,我也要去西北!」

趙佣聽了,佯裝惱怒:「都說什麼呢?當我爹爹是什麼人啊?官家是那麼糊塗的么?什麼抗命被貶,難道我家的女兒都嫁不出去了么?莫以為你長得人才出眾,那天下女子都哭著喊著非君不嫁啊!」說著伸手在狄詠腦門敲了一記。

狄詠不防備中被他敲了一下,雖也醒悟自己說的話是有點過頭,但平時笑鬧慣了,卻還不曾吃過這樣「大虧」,自然奮起還擊。一時二人拳來腳往,斗在一處。

韓嘉彥被他們逗得一樂,卻又皺眉道:「你倆停手吧,莫要嬉鬧了!此事當真嚴重,不應承不是;可若應承了,狄兄此後就難有征戰沙場的機會了啊!」

趙佣低頭閃過狄詠一記橫斬,口中笑道:「這有何難?如今我正受命組建一支軍隊,正缺人手,狄三哥過來幫我就好了。反正如今形勢,應該幾年間不會再有大戰了!要想再戰沙場,有得等啊……哎呀,又打我屁股!看腿!」

狄詠卻也懶得再和他「動手動腳」,閃在一旁問道:「什麼新建的軍隊?當真不打了?可這次死了這麼多,怎麼能……唉!」

二人也只能寬慰於他,正在他們感慨萬分時,卻忽然驛站中一陣喧鬧。三人出去一問,哪知卻聽得一個讓眾人楞在了當場的驚人消息。

半晌,趙佣先回過神來,只說得一句:「我回宮看爹爹去,回頭再找你們!」撇下二人,匆忙而去。

而狄韓二人對視一眼后,韓嘉彥長嘆一聲:「多年心血,毀於一旦啊!」

而狄詠則禁閉雙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慘白泛青,只虎目中迸射出森森寒光。

趙佣一路飛奔,腦中回想著適才驛站聽到的消息:徐禧在銀州十餘日築起永樂城。城立后十日,夏兵三十萬來攻。徐禧指揮不當,失城陣亡,其下數百位大小將校盡皆死節,只曲珍率殘部拚死殺出。夏軍乘勢掩殺,葭蘆、吳保、義合、米脂、浮圖、塞門等六寨失陷,若非沈括見機得快,退兵力守綏德城,此時尚不知要丟失多少城池。此一戰中,不止銀州集結的二十萬大軍算是全軍覆沒了,那六地民眾死傷的更是不計其數。最重要的,把先前數年朝廷苦心謀划,將士拋頭顱灑熱血而得來的土地,幾乎是拱手而還。而平白耗費的財帛,簡直就是無法計算了。

趙佣越想越是心寒,這一役大宋所丟失的,不僅僅是一大片的戰略要地。而且更重要的是,賠上了這幾年來官家通過改制所積攢下的國用。等於是一下子被打回了幾年前的原形,再次令朝廷財政陷入困頓中。而且人口兵馬的損失以及影響根本就是無法衡量的。他這麼心急趕回皇宮,正是因為想到了官家得到這個消息后,心裡所受到的打擊,可真是無法想象的。

趙官家所受打擊實在不小。此刻的他正滿面淚水,情不自禁的說著:「是朕的錯啊!王安禮、呂公著諸卿屢次勸朕不要著急,暫緩徵伐。朕未曾聽取,反而誤信邊臣!是朕的錯啊!」一旁的向皇后不停的為他撫胸捋背,卻也無言安慰。卻是剛才得到消息時,官家正在與眾臣商議朝政。聽聞戰報,不由得當朝就痛哭流涕,無法再行議事。回到後宮,仍不能止。

趙佣來到時,見到如此場景,也是傷感,開口溫語安慰父親:「爹爹勿要過於憂傷,還是要小心身體。臣已聽說消息,以我看來,如今只要邊防眾將穩守數日。那党項人自然會無功而返。此次大戰,我大宋雖然損失慘重,但他們卻也不好過。一旦沒了便宜可占,應該很快就會與我商談停戰互市等事宜了!」一邊說,一邊過去握住了官家的手,一縷精純的真氣緩緩渡去,助父親穩定心神。

趙官家得他真氣相助,很快平靜了下來。聽了他話語,卻又嘆了口氣:「唉!如今我方戰敗,這損失讓我如何是好啊!我今有次大錯,有何顏面對天下?」

趙佣道:「不!臣以為,這次戰敗,爹爹並無大錯,也無損您的英明!這次戰敗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徐禧的指揮不當所導致!而爹爹您縱使有過失,也僅僅是用人不當,誤信人言而已。但想那古來明君,又能有幾人不犯錯的?便是以李世民之能,不也還有磨碑廢婚之事?此皆是受小人慫恿所致!所以爹爹不必為一時的疏忽而妄自菲薄自己。今後親賢臣,遠小人,也就是了。」

這話讓趙官家回復了些許往日的心氣,點了點頭道:「六哥兒說得有理,這次我的確是被那些人蒙蔽了!徐禧等人既然戰死,也就罷了。但那沈括主張從銀州進兵,並薦築城之策,致有此敗,卻不能放過他!恩,說起來,他這建議也是你贊同主張的。你如今年紀幼小,有所失當也無可厚非,就免責了吧!」

趙佣聽了不免著急,分辨道:「爹爹如此處置,我卻是不服!首先是親疏有別。先不論築城是對是錯,但既然認為我和沈括同罪,便應當同罰才是!其次,徐禧雖然戰死,但他的罪責卻不能免了。雖然他是指揮不利,一時失當連命都賠上了。但如果爹爹不加責罰,卻會在軍中開了那『有罪不罰』的先例!如此下去,若軍中人人以為光憑一腔熱血報效國家就可以了,無謂什麼精熟戰事,此後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無數如徐禧般的人出現!兵者,國之大事!若所用之人隨時都會象這徐禧一般,疏忽大意,那以後的戰事,爹爹您還敢使用哪個?最後,爹爹少說了一些人,就是那些保舉徐禧的,這失察之罪,是一定要治的。如此才可整肅一下官場風氣,有利於您的新制。」

趙官家眼睛一亮,說道:「你說得不錯,看來我憂傷之餘,的確考慮的有欠周詳。哈哈,你如今也可算有了些處理國事的能力了!皇后,當初許他去洛陽,卻是不錯的主意啊!」

向皇后一直在旁默默聽著,此時見官家精神恢復,也是高興,湊趣道:「官家還好意思說呢!當初也不知是誰人,故意難為六哥兒?要不是六哥兒天資非常,哪裡會有今日啊?」

趙官家心情剛剛開朗,也毫不介意的微笑道:「是啊,是啊,皇后這麼一說,倒提醒朕了。朕的確不是那天生的聖人,也有那失察犯錯的時候啊。好在上天待我不薄,有你們這些家人幫著我。有你們在,我還怕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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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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