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倫爾謝伊要塞(全)

雲真人：

年齡：101歲。醉露書院

身份：白雲十三子之一，排行第七。

性格：堅定能忍，心狠手辣，義之所在，毫不容情。大愚若智，極為偏激，卻自以為深沉。

口頭禪：無。

抱負：守護傳承白雲觀道統，弘揚正義。

技能：（……沒詞兒了。就比照白雲十三子一般水準來吧……）用劍。也用拂塵。

其他：暫無――

――――――――――――――――――――

有史以來，人類挖的最深的一個坑是在俄羅斯北方前哨、距離芬蘭邊界不遠的「科拉井」，它深達一萬兩千米。

然而如果將地球比作一個雞蛋，這個坑至少要再深挖一倍，才算是勉強鑽透了雞蛋殼。

火星的雞蛋殼――錯了，火星的地殼並不比地球薄，限於科技水準，迄今為止人類還不曾在火星上挖過太多的坑，但想必就算挖，也挖不深。

「地理鬼」宏普一定不同意這個觀點。

他帶著華一和刀梅使勁土遁，往下鑽，早已經破了世界紀錄――俄羅斯人真該請他去挖坑的，還省錢――以至於到底「遁」了多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像師弘毅跑到火衛二的地坑裡，「鬼心狻猊」獅龍子索性踏上了歸路；不算那個懷著幽怨的刀梅，宏普與華一對搶本子沒多大興趣，也不願看熱鬧看得沒了命，一見風色不對。就趕緊使出看家的本事，有多遠逃了多遠……多深。

上頭風雲激蕩，天昏地暗，血煞猙獰……地底下就清凈了許多，誰也聽不見李岩岩夾在調侃里的呼喚。

但信心倒是有的。

「小傢伙好不?嗦！和尚我說了，李岩岩他死不成！」宏普甩著袖子。極不耐煩地責罵刀梅鄲。

往下越深，宏普越覺得怪異――起初他還以為是火星地水土跟地球不同的緣故，可心頭總感覺有一股寒氣揮之不去，一顆光頭也不由自主地直滲冷汗。他就把氣全撒到了刀梅身上。

「李岩岩服下的續命丹藥是老夫心血之作，不過……他體質大異常人，倒是不能以常理度之。」華一的「痴勁兒」一上來就攔不住，「宏普，你還是帶我再回去看看。」

宏普氣得要跳河――地里沒河――嚷道：「你自己上去！和尚我不管了！」

華一哽住，他上是上不去的。宏普如果不管，這地方「叫地」就不靈。想要「叫天」，還真找不著。

「想想老懶，天大的本事！他都不願在明裡跟白雲觀斷了關係，白雲真人那是好惹地？可這幾年白雲觀有什麼大動作了？還不是忌憚李岩岩？」

「再有，寶光那傢伙的神通如今怕是比白雲真人不差。你看他處心積慮，花了天大的功夫，竟把一個局設到這鬼地方來。怎麼樣？也就是放個大炮仗……你以為他真不敢殺人了？他殺得了嗎？」

宏普駐足，一面小心翼翼地四處觀望，一面拋出來一連串反問，倒像是在給自己寬心，半晌，下了定論：

「李岩岩死不了……就算他想死，也死不成！」

華一和刀梅沒聽進去，連宏普的弦外之音也沒留意。

他們同時發現了什麼，在陰暗地地底伸手不見五指，這兩人卻瞪大了眼，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

宏普一行鑽得太深，蟄伏於火星地底的殺機無人察覺。

大戰愈發激烈。

空中僅有的一朵雲消散了。平雲、聽雲自兩翼夾擊，虯髯俠一怒拔劍，千萬個太陽在手，盪盡了――彤雲。

但勝者卻無快意，相互對視，只覺意興闌珊。

彤雲死時，從慘艷艷的雲氣里露臉，猙獰大笑！就算戰罷，他徹底消融在劍光里不留痕迹，可那笑聲不息，一直迴響。

彤雲笑的是什麼？無從查證。

「這魔崽子……」

虯髯俠愣了許久，心緒亂了，不能讓無名劍入鞘。等他回神，索性把劍尖指向了剛剛並肩作戰、如今卻同樣有些黯然的平雲與聽雲，一聲喝：

「個龜孫！你白雲觀還有人么？再跟爺爺來打一場！」

聽雲就退了一步，彆扭地將目光轉向一邊，他雖然一心除魔衛道，但逼得自家地師兄落了這般結果，自然也不好過。

平雲整肅神情，再三確認了彤雲已死，這才向虯髯俠稽首一禮，道：「寶光那妖孽作法，令彤雲入魔，若不是俠士援手，必定禍及天下。貧道代寒門一體謝……」

「呸！」虯髯俠惡狠狠地打斷平雲，「關寶光鳥事！一臉的假正經！要不是個龜孫找上門來，你家自管狗屁倒灶，俺才懶得伸手！」

說完，他轉身去找李岩岩一夥，丟下一句：「俺倒寧願天底下多幾個魔崽子，打架也痛快！」

平雲被罵得不輕，臉上一陣青紅，卻終於只是嘆了一聲，不再追究――白雲觀這道門正宗地面子，就快徹底保不住了……

那可不成。醉露書院-

火星還有一個華雲。

他也是魔頭。

華雲沒顯出本相，卻並不是顧忌會被平雲、聽雲一起趕過來圍攻，是來不及。

他的境況還不如死了乾淨的彤雲，別說笑，哭都哭不出聲――大力尊者的棍子厲害，把他當成棒球。

「嗚――噗！」渾鐵棍帶風，乾脆利落，砸到華雲的腰眼，華雲也乾脆利落，慘嚎著劃了一道筆直地線條，飛去天際，變成星光一點。

全壘打！

大力尊者瞪圓了眼，一手扶棍，一手搭涼棚?望。喃喃道：「別回來了。」

話音剛落，流星閃動――華雲飛回，他的來勢竟不比去勢慢多少，只不過……模樣愈發狼狽――鞋掉了，月白色道袍大片大片地露肉，道髻披散下來。長發和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風度

「尊……尊……者……」

「嗚――噗！」

又一個全壘打。還是砸上了腰眼。

大力尊者甩甩手，鼻孔里噴出兩道白氣：「華雲，便是最能挨打的師弘毅在此。也受不了某家幾棍――說什麼只是『有膀子力氣』？你蒙人去吧！」

華雲力氣大原是不假地，可教人始料不及地是，這風姿瀟洒的道人居然還是塊滾刀肉，軟硬不吃，糾纏……痴纏不清。

他又回來了。

「尊……者……」華雲踉蹌著，連連地吐血。說話也含混起來，「好……好……」

「華……鼠輩！」大力尊者剛待開口。忽地眉頭一皺，渾鐵棍迎風就漲！

一擲，鐵棍脫手，化成黑光，竟朝不遠處紅面小太歲的方向撞去！

玉面狐狸精盈香一手抱著吐盡火元沉沉睡去的愛子。一手抖出腰間系著的粉色絲絛，搭上黑光，讓它轉了個圈。重又飛回大力尊者手中。

半天空里，一抹灰影倏地跳了下，不見了。

華雲趁機調息，?挲雙手，待再接大力尊者的攻勢。

「華雲，你與那鼠輩……你活不過今日！」大力尊者臉色鐵青，實已恨極。

――類似地情勢已經有過好幾回，大伙兒都練得比較熟，只是……無人樂在其中，大力尊者更瀕近抓狂。

這個詭異的局面正是拜暗雲所賜。

縱然華雲「有膀子力氣」，甚至也能跟大力尊者拼起小巧功夫，在間不容髮之際把砸向腦袋的鐵棍轉了方向，但如果不是暗雲三番五次地偷襲紅面小太歲，叫大力尊者不得不留了餘力，他也撐不到此時。

鬼國虎將窮奇散人與李大嘴本想合力先阻攔華雲、暗雲其中一人，無奈修為差了一層，反被都暗雲刺傷。

環環相扣，誰也插不上手，兩個字：麻煩。

「無量天尊……師兄，我去。」聽雲欲動――彤雲之死教他心亂如麻，便想找些事做――況且華雲也被打得太慘了點兒。

平雲沉著臉，一把拉住聽雲，搖頭不語。

「師兄？」

「你怎知道華雲與那彤雲不是一夥？」平雲冷冷地問。

「師兄！」聽雲大驚，漲紅了臉，急道，「絕不可能！華雲師兄一向嫉惡如仇，更深得掌教信任……」

說著，聽雲猛地醒悟，反手揪住平雲，盯著他的眼睛，質問：「師兄，你是在疑心掌教？」

「……不。」平雲神色不動，淡淡地回答，「無論如何，掌教就是掌教，乃我白雲觀觀主、道門泰斗，受世間景仰。」

「你……」聽雲胸中一股火氣直往上沖，狠狠甩開平雲，厲聲道，「縱然天下悠悠眾口皆道掌教乃是天魔，我亦不信！」

「我也是不信地啊……不過，咱們這一位暗雲師弟……聽雲，你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吧？」平雲點頭，隨口發問，卻在心裡冷笑，「……白雲師兄，你……是，那也不能是！」

這邊一耽擱，華雲又作了一回「飛去來器」。

「小屁孩兒！看你做的好事！」大力尊者面沉似水，恨聲高叫――他心中把局面盤算良久，最終歸結到李岩岩頭上了。

李岩岩呻吟。

他想求活時，就已神志不清，站不住――和尚鋪了飛毯出來讓他躺倒，紅娘子不避嫌疑，坐下把他攬在懷裡。

「嗯？你小子……好大的艷福啊！」大力尊者聽聲音不對，抬頭一看，氣得幾乎吐血。醉露書院

「阿彌陀佛……」和尚又是悲慟又是不忿，宣聲佛號想要駁斥，口拙，沒詞兒，思忖了好一會兒，道，「若是先生康健，定會問一聲：尊者無敵，卻為何如此縛手縛腳？」

大力尊者登時語塞――雖然華雲、暗雲於白雲十三子中也是佼佼者，但他確是從未料到自己竟會打得這麼窩囊，就惱羞成怒，吼道：

「老子不像他那麼！老子要兒子！」

――聽見「兒子」。李岩岩悠悠醒轉，迷迷糊糊地問：「我哪來的兒子？」

大力尊者正仰天長嘯著――立刻就停了，直氣得鼻子里嗆出血來。

這時虯髯俠也飛回佛光里，他愣了愣，憋不住樂，剛要開口奚落。只聽大力尊者狂吼：「都給某家住口！」

妖王怒。

呼喝得天地大震！

被再度砸飛的華雲一時竟不敢湊近，站遠了觀望，只是還攔在大力尊者與紅面小太歲中間，頗為堅定。

李岩岩慘笑一聲。拋開大力尊者不管，輕聲問：「寶光……呢？」-

火星北極。

極點上沒有人影。

死斗中的寶光上人與白雲真人就在那裡，卻沒人能看得到――他們還在執著著那一場寂寞地炸裂。

時空紊亂在那一點。

白雲真人從過去與未來用盡手段，不能拂上寶光上人一指；寶光上人每每只差最短的瞬間，也不能真捉住了白雲真人。

兩人於紛亂里僵持，無影無形無聲。卻比大力尊者那邊已成鬧劇地戰鬥兇險萬倍。若是一著錯過……就生死立判！

――白雲真人不知從什麼時間嘆息起來：「寶光，你勝得過善淵仙。可是，何苦？」

寶光上人木訥不答。

「……你也勝得過老道。」

白雲真人繼續說――亂了，早已打得亂了。

白雲真人心知肚明，時間的洪流本來就難以駕馭，縱然是他。也不能無休止地穿梭其中――想必寶光上人也不能。但寶光上人劫后歸來，身負十一億年的寂寞，寸寸光陰無甘有苦。這無人可比。

那一點的先機，總歸搶不過。

白雲真人苦笑著，從時空地夾縫中一個踉蹌，跌出！

寶光還握著他地手――就爆了。

遲來的爆炸只針對白雲真人――那餘波早已將火星上空所有的雲彩吹盡，讓血煞當空。

靜靜地炸

白雲真人空著地那隻手離寶光上人前胸只差一絲就能擊中――那是遙遠的一絲，近乎永恆！

寶光上人輕輕握著白雲真人一隻手，催生寂寞。

還不夠！北極點只佇立著白雲真人，寶光上人卻趁寂寞炸裂、傷到對手的一刻，從過去和未來將爆炸的每一個瞬間都拉回來！

一次，十次，百次，千次，萬次……

白雲真人的身軀沿著被寶光上人捉住的那隻手胡亂地搖晃，像樹梢上僅存地一片枯葉，在深秋里由著狂風驟雨敲打；每一根葉脈都被冷冷的雨水浸透了，它卻還緊抓著樹梢不放，彷彿要留住一線生機。

對於枯葉，生機就是絕望，秋後還有冬，等不到春季。

白雲真人正在崩潰。無盡地、一遍遍重來的寂寞炸破他的一切！從指尖開始，皮膚龜裂，指甲脫落，肌肉溶蝕，經脈寸斷，骨骼焚毀……直到全身。

再代之以慘慘淡淡的血色影子，影子彷彿隨時都會隨風飄去，將要溶進大氣里，然後不見。

這一戰無聲。

這一戰――如此！

輕描淡寫。

白雲真人敗了？

誰曾想到？-

李岩岩只有一隻眼睛，他看不清那裡的戰局――似乎已是結局。紅娘子、吐血神尼、虯髯俠……神通、境界遠遠不夠，除開驚愕，也不能講出什麼來。

只有和尚可以回答：「先生，寶光打中了白雲。」

「……哦。」李岩岩點頭。

「白雲老神仙……啊……白雲真人會輸給寶光？」紅娘子不可思議地低低驚呼，卻一動也不動――李岩岩正半躺在她膝上。

李岩岩慢慢地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白雲真人-

「我以為……這一擊，你是留給了李岩岩……」

白雲真人化成了虛影，淡淡地，幾乎與四周的空氣區分不開，肉眼辨識不得；這句話也同樣，彷彿湮沒在寂寞里，誰也聽不見。

寶光上人卻聽見了，他在北極點現身，手早就鬆開。答道：「老夫也想要看看你。」

「看看老道也好。」白雲真人的虛影飄散了，只留極淺極淺地聲音，「寶光，老道知道你也知道。」

寶光上人死板的面孔上竟露出一絲笑意！

白雲真人地聲音響著：「寶光，你是你，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越過光陰，你依然是你……」

「你不是你。老夫知道。」寶光上人微微嘆息。

兩人的對答像是佛門禪宗的偈語，不合時宜的機鋒將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過去――在之前寶光上人席捲火星全境的寂寞殺戰里倖存地人物：呂七、方規矩、覺渡……還有玉面狐狸精盈香、窮奇散人……和尚、虯髯俠、紅娘子……沒有人眨眼。

大力尊者橫棍冷笑，眼神炯炯；華雲站遠了。滿目驚喜。

甚至在火衛二的地坑裡，王爽也聚精會神地盯住了師弘毅立起的水鏡。

……平雲本來與聽雲並肩而立，卻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半步，眉頭深鎖，一個「川」字幾乎刻進了額頭裡去。

「覺悟了」的弔影真君悄悄摸了一下懷裡地本子，覺得身邊的殺氣突然淡了幾分……

只有李岩岩似乎無所謂。也不睜開眼睛，他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念著四個字：「域外天魔……」

――沒錯。白雲真人不僅是白雲真人。

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但從來沒有哪怕一個人見過。這消息一直隱隱地心照不宣。但誰也不會說出口來。

白雲真人是道門魁首！

白雲真人領白雲觀掌教，掃除天下妖氛！當初「妖怪」、「惡鬼」四齣，集結號一響，群豪響應！藍島有劫，率世間英雄大義滅親清理門戶。逐殘雲遁世！天下第一武道會，戰善淵仙、戰大力尊者、戰晴雲真人、雙手一絞，兩千妖孽屍骨無存！

白雲真人。嫉惡如仇，正氣凜然！

他是天魔-

天魔！

他是天魔！

生來要造億兆血劫的天魔！

又一場寂靜籠罩下來，氣息壓抑。

一天的血煞無人去管，卻輕輕涌動起來，似乎要聚成雲氣。

眾目睽睽下，天魔將現-

「還是不行啊……」

當天下頂尖兒的人物聚在一起，屏息靜氣地等待――誰知道會如何？天魔一現起殺劫，人們會群起攻之還是四散逃遁？

這時，李岩岩忽然睜開了眼，他又重複一遍：「不行啊……」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他居然一躍而起！

李岩岩縱身穿過佛光，在眾人地驚異中風馳電掣，奔到北極！

他的傷勢依舊沉重，這一奔，冰冷地空氣捲成罡風，把他四肢潰爛的皮肉全都刮掉，露出被輻射毒得灰黑的骨架……腐臭的氣味隨之瀰漫開了。

但眾人都發現李岩岩臉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光芒洋溢，無善無惡，無悲無喜。

「白雲，不行。」李岩岩輕聲說。

「我不能允許！」李岩岩斬釘截鐵地說。

本子不在他手裡。這個青年失去了他可以倚仗地最大力量，遍體鱗傷，一隻腳已經踏進死亡的門檻，卻在高高天上站得筆直，對域外天魔宣稱他不能允許！

「我不能允許。」李岩岩喃喃地說，剛說完就彎下腰猛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吐出血塊――他的軀幹也被風吹透了，能看見他吐出來地是碎裂的內臟。

心臟已經停跳。

他卻依舊執拗地堅持說話：「我不能允許。」

和尚、虯髯俠、紅娘子、吐血神尼……都趕了來，圍成一圈，默默地看著――吐血神尼還在誦經，聲音嗚咽。

「李岩岩！」紅娘子大哭，滿手的飛刀都掉了，不管，就向李岩岩捨身飛撲過去……」和尚疾疾地伸出九環錫杖攔住紅娘子，使勁地眼睛里晶瑩閃亮，卻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輕聲說：

「先生總是說和尚是主角……阿彌陀佛……先生，實不相瞞，先生才是主角。」

虯髯俠拔劍，千萬個太陽在手中耀眼！他厲聲長嘯：

「李家小哥兒！一路走好！」

李岩岩聽不見。

無論林依晨的誦經聲，紅娘子的悲呼聲，和尚的揶揄聲。虯髯俠地嘯聲……都不在他耳里。

他最後的念頭是：「竹子，別笑我，我不想死……誰也不要死……」

然後，他從空中墜落。

「在貫穿了無盡光陰的恩怨里被人尋仇，死於異星極地上的一場核爆。」

這是個結局。

還要附加一句：到最後，李岩岩終於學會了怕死。

有些事。難以令人接受――因為它匪夷所思。

於是誰都不信。

「死了？」空中，若有似無的聲音充滿驚愕――雲氣逐漸聚集，那是不被李岩岩所允許的事物。

「死了？」寶光上人滿臉地皺紋一下子加深了許多，看著掉在面前的屍首。好像手腳都沒處放了。

「死了？」大力尊者不知道自己已經驚得把渾鐵棍都脫了手，獃獃地問――問誰？

「死了？」火衛二，地坑裡師弘毅蹭地站起來，眼前一黑，一頭栽倒；王爽泣不成聲。

「死了？」這一個問號在所有人心裡鉤著，天魔將現也成了需要延後考量的事。

――李岩岩怎麼會死？

之前不止一個人以為李岩岩被核爆造成的傷勢是假裝出來。還有人甚至猜測包括核彈與火星上亂七八糟地失事探測器、飛船等等都是李岩岩的一手策劃――天下第一武道會為前車之鑒，他的信譽其實挺差。

但他死了。

李岩岩死了。

吐血神尼的誦經聲未停。紅娘子的悲聲未停，虯髯俠的嘯聲未停。

和尚落地，眼中完全看不見寶光上人，一步一踉蹌，跌跌撞撞地走向李岩岩地屍骸。寶光上人愣愣地看著和尚收屍。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幕很凄涼。

人們看在眼裡，忽然發現心裡的問號開始有所改動――李岩岩怎麼會不死？

本子都不在他手裡了。

那他不過就是個平常地青年罷了。有些修為？可以忽略。

還有些知道得更多的人想得更深：無論如何，核爆總與本子無關……李岩岩憑什麼不死？

在猶疑中。白雲真人――域外天魔有些鬱悶。

本來白雲真人與寶光上人的一戰，未嘗會輸……得那麼快――寶光上人處心積慮設局，天魔卻也打算就在局中金蟬脫殼！

到頭來，還未現出本相，李岩岩竟死了！

這算什麼？-

然而留給天魔……與眾人思慮的時間並不太多。

遠方有悶雷聲，漸行漸近。

由北極點四處望南，地平線的邊上，跟著聲聲悶雷，起了雲。

:=

――核爆？

新地疑問剛有了一個影子，突然間三個人影從土裡逃也似地躥了出來！他們聲嘶力竭地大喊：「快跑啊！」

跑？

來不及了！

隆隆的不是雷聲，卻在腳下炸響！

是核爆――無數！從地底爆炸！

似乎每一寸土地下都埋藏了數不清的核彈，被人一起引爆！

:=留縫隙――漆黑一片。

火星――崩壞。

山峰？沒有了。峽谷？沒有了。運河？沒有了。連地殼都沒有了！那把一切都抹煞了的閃亮的白光是什麼？

如果李岩岩還在，一定會用嚇得魂飛魄喪的聲音叫出名字：「湮滅」！

反物質武器。

人類歷史上，沒有過這樣的爆炸――連一顆等同當量的核彈也從沒有製造出來過。

相形之下，炸死李岩岩的那一顆核彈簡直是個笑話――還有人在稀里糊塗地亂想：難道李岩岩是死於一個笑話？

「快跑啊――」那三個人的喊聲虛弱無力，沒人聽得見。

他們是「地理鬼」宏普、「天醫」華一，還有華夏國家安全局局長兼外交部新聞司司長刀梅。

從看熱鬧變成逃命，他們潛入地底，愈潛愈深――卻發現了一件根本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事：

並不是誰都自己飛著來了火星，有一幫「鐵皮疙瘩」從最初就攙了一腳。

亞特蘭蒂斯。

在火星設局的是寶光上人，但這世界上從來都存在著一種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策。

寶光上人也許忘記了，是一支ione與他一起被流放到十一億年前――它發展出了文明。

十一億年的光陰難挨，寶光上人也許是忘記了，他與那個文明之間還有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火星……是亞特蘭蒂斯數億年來秘密建造的終極武器――只為了對付一個人：寶光！

地殼下不僅埋藏了無數核彈或其他小打小鬧的東西，火星沒有地幔、沒有地核……從幾億年前，亞特蘭蒂斯人已經把它改造成一座無堅不摧的要塞！

亞特蘭蒂斯的倫爾謝伊要塞-

鋼鐵堡壘正展露真容――搶在域外天魔之前。

亞特蘭蒂斯人不在乎什麼域外天魔，他們從未聽說過；至於其他，「鼎天俠」也罷，「紅娘子」也罷……李岩岩也罷……難道真的需要了解？

目標只有一個：寶光上人-

混亂中，有華一的怪叫：「死了？不能！有我在，他敢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