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饗山蜜煉司2
臨近膳時，灶房的小仙也漸漸多起來，蜜煉司的灶房是一棟三層高的金瓦玉樓，比凡界的皇宮都要氣派，一樓二樓按功能隔成多個區域，有柴房，灶台，盥洗房，炊具房、餐具房和食材貯藏室，三樓則是靈食煉化閣，饗山零食鋪里的零食，大多就從灶房三樓煉化后一一送出的。
甜兒拿着食具氣呼呼地回到灶房，糯糯見她臉色不太好看，關心道，「甜兒，怎麼了？你準備的靈食，蘇公子不愛吃嗎？」
甜兒沒有答話，糯糯又走到甜兒身邊，看了看甜兒手中一摞厚厚的空瓷碟，一臉吃驚，「空了？這些……全都是他吃的？」
甜兒嘟著嘴，輕輕嗯了一聲。
「甜兒，到底怎麼了？不是你說要給蘇公子送靈食的嘛。」
甜兒放下盤子，憋著的一口氣終於忍無可忍，「這個蘇吉利，言語輕浮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在凡間定是個悍匪莽夫，要麼就是輕賤小人，真想不明白，這種人是怎麼飛升成仙的，那瓜蔞老兒的零食鋪子，現在渡仙的門檻兒都這麼低了嗎？」
「怎麼？前些年你可不是這麼形容蘇公子的。」糯糯低着頭竊笑起來，「我記得有人在榻前照顧蘇公子的時候說過，這蘇公子面如冠玉，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在凡間定是個翩翩公子，很期待看看他醒來的樣子呢……」
「糯糯，你別說了。」甜兒羞著臉打斷了她，「都怪我一時眼拙，真是人不可貌相，現在看來，那小子就是個輕賤之人。」
「他在凡間如何倒是不曉，但我聽瓜蔞老兒說過，那個蘇吉利是個餓死鬼投胎，到零食鋪的時候，餓得跟一具枯骨一樣，都快不行了，後來你猜怎麼着？」
甜兒瞪大眼珠看着糯糯，「還能怎麼着，無非就是拿了東西換了瓜蔞老兒的零食才苟活於此啊？」
「你只猜對了一半，我聽說蘇公子當時選了個盲匣，可盲匣里的零食剛到嘴邊就被人搶了。」
「搶了？誰搶的？」甜兒不得解，「這盲匣里的零食本就有靈，被選中的靈食只會認準一主，別人是得不到的，怎麼能被搶走呢？」
「那我不知，總之，蘇公子當時的確壽命欲盡，可就在那個時候，他又開了一個盲匣。」
「又開了一個？」甜兒愈加吃驚，「怎麼？這零食鋪子還捨不得讓他死不成？」
「瓜蔞老兒說，他開了十幾萬年的零食鋪子，第一次看見凡人飛升可以選兩個盲匣，真是稀奇事兒。」
「那，這蘇吉利是用什麼換的？」
糯糯搖搖頭，「瓜蔞老兒也沒告訴我，總之，這小子的運氣也太好了，既然有這麼大的福報，在凡間不像是個作惡多端、浪蕩不羈的登徒子。」
甜兒仙子長嘆一口氣，將灶台上待洗的食具逐一放在水池邊，對於蘇吉利剛才的那番輕薄言辭，她雖生氣，但仔細想來似乎也不必生那麼大的氣，自己六千多歲的時候被就父親送到蜜煉司修習，現在已過了萬年有餘，蘇吉利雖然口不遮攔，但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對凡人來說，自己一萬六千多歲的年紀確實有點「老」，老得足以讓他投胎兩百多回。
好在他那句：你看着就像十六七歲的樣子。還稍顯順意，十六七歲在凡世，也正是桂影淺拂梁家熏，瓜字初分碧玉年的時候，就跟如今一萬多歲的她在仙界一樣。
甜兒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因為做得一手絕世好菜，被枳餚上仙特意安排在灶房當差，同時，她還被安排跟灶房姐妹們輪流照顧從凡界飛升到仙界人，這才有了這三百年的淺緣。
萬年來，甜兒仙子一共照顧過四個人。
照顧第一個人已是七千年前的事了，那是一個年逾古稀，一生求道問仙的老道士，為救一隻崖邊羚羊，不幸從山道滾下，最後滾到了饗山零食鋪門口，就這麼飛升了。
第二位是個身懷靈性的小姑娘，從小就能召喚林中鳥獸，據說她能找到饗山零食鋪，正是受了大象山紫貂的指引。
第三位讓甜兒最是記憶猶新，那人在凡間是位殺富濟貧的俠客，可惜俠客仙根不穩，仙緣不足，在蜜煉司躺了四百多年還是斷了氣，最後被枳餚上仙打回凡間重新投胎。
第四位便是蘇吉利了，蘇吉利飛升之時，剛好就輪到甜兒照顧，甜兒見他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就悉心照顧了他三百年，直到今日蘇醒。
醒來后的蘇公子面如滿月、容光煥發，作為貼身照料他的女仙，甜兒姑娘其實是很開心的，因為照顧飛身之人直至蘇醒絕對算得上是萬年來一場很重要的修習，等蘇吉利徹底康復，她就能得到枳餚上仙賞賜的盲匣來晉陞靈力。
罷了，跟上一次讓她白忙活四百年的人相比，蘇吉利的性價比已經算是很高了，況且，蘇公子正值血氣方剛的舞象之年，嘴裏吐幾句虎狼之詞，也不算觸犯大忌，不必多心。
想到這裏，甜兒下彎的嘴角才舒展開來。
灶房的另一邊，蘇吉利正沿着屋后的一條山蔭小道拾級而下，穿過一片優曇婆羅樹林，他看到了甜兒姑娘所說的傾蓮池，傾蓮池的池面騰著薄薄仙氣，池水質地清麗，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剔透晶瑩，走近一看，這碩大的池子裏還有兩人正在沐浴清化。
一個後背健碩的男人提着個大木桶彎腰取水，池水打在他的身上「啪」一下四濺開來，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哎，可惜嘍，月露良宵，全是糙老爺們。」蘇吉利有些失望，他脫了身上的衣裳，撲通一聲跳進池中。
池中兩人見陌生人來，將**的身體逐一淹入水中，其中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仙士朝他緩緩走來，「小仙君也是剛剛飛升到大饗山的？」
「啊？嗯。」蘇吉利漫不經心回了一句。
「在下段思理，一個月前剛剛醒來，仙君如何稱呼？」他寒暄道。
「蘇吉利。」
「蘇吉利？」另一個年齡稍長的仙士也慢慢將身體挪了過來，「仙君的名字取得甚是不錯，吉利，可是吉祥如意，無往不利的那個吉利？」
「是啊。」蘇吉利應了一聲，隨後也將自己的身體埋在池中，傾蓮池的池水看着冰冷，鑽進去卻一點也不刺骨，興許是仙池只因天上有，浸在裏面竟有一種翕翕發熱的感覺，蘇吉利在水裏撲騰了幾下，最後探出個腦袋閉目道，「可惜啊，老子的人生，一點都不吉利。」
「在下可不這麼認為。」年長的仙君笑笑，「吉字從士從口，意為卷甲束兵，天下太平，利字從刀從禾，代表兵精糧足，心生安然，今日小仙君能夠飛升成仙，不正是應了自己的名字，逢凶化吉，諸事順利了嗎？」
蘇吉利睜開眼睛，饒有興緻地看了他一眼，「這位大哥，你說的，好像有那麼點感覺，與我蘇府外那摸骨算命的老頭拍馬屁拍得頗為雷同，老東西以前總喜歡說我命帶天廚貴人，一生不愁吃穿，今日想來，確實有內味兒了。」
仙君眯起眼，「對了，還未介紹自己，在下姓梁，單名一個昴字，在凡界時是個替人改命的風水先生。」
「哦，難怪。」蘇吉利無奈一笑，「果然你們這行路數都是一樣的，那你是不是早就算準了自己有朝一日能飛升成仙？」
梁仙君搖搖頭，「在下算盡天下福禍，唯獨算不出自己的命運……」
「也是，不過都是前塵往事了，隨他去吧。」
……
明月掛枝，饗山入夜，傾蓮池三人因緣際會，相談甚歡。
蘇吉利初來乍到，對這裏的一切都充滿好奇，他左顧右盼，突然指向傾蓮池對面一片閃著金光的閬苑瓊樓問，「那處是什麼？」
「蜜煉司膳靈殿，枳餚上仙住的地方。」
「枳餚上仙？」蘇吉利腦中再次閃過那位身着白袍，氣質非凡的神仙老道，白天醒來的時候，他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枳餚上仙，「所以，那枳餚老頭，就是大饗山的統領仙神？」
「算是吧。」段思理點點頭，雖然他自己也醒來不過一個多月，但這大饗山的事情倒是八卦了不少，比如他們所處的這整片神域名叫大饗，而他們所處的大饗山不過是大饗中間的一座仙山，大饗山四面還有代表着四季的四個仙域，每個仙域都有自己的掌事仙官。
四大仙域，加上大饗山，統稱大饗，而主宰整個大饗的神祇，正是玉帝坐下九天司命東廚太乙元皇定福奏善天尊——灶神。
蘇吉利聽得雲里霧裏，「這麼說來，枳餚上仙也沒有多厲害，放在凡間最多就是個地方官而已，還以為是什麼大人物呢，排場這麼大……」
「是啊。」段思理繼續道，「據說這灶神坐下，還有另外兩名能管掌事仙君的神君呢......」
「那......這枳餚老頭連地方官都算不上，頂多算個小城主......」蘇吉利一臉不屑，自己在凡間怎麼也算得上南疆最有名的世家公子，憑藉當年蘇氏米行的龐大規模，就連當地的太守都要對他們家敬重三分。
「我還聽說啊。」聊及此處，梁昴仙君也來了興緻，「這大饗的五位掌事仙官里，只有這個枳餚上仙無兵無權，每天只負責煉化山上的奇花異草和稀獸珍果，然後渡凡人飛升成仙，再送他們下山，清閑得很。」
「送下山？這麼說，我們也會被送下山？」
「是啊，但凡從凡界飛升的小仙都要下山，然後按照仙界的方式修習靈力，這樣才算真正開啟神仙的恆久仙壽。」
「梁昴兄，你可知自己會去哪裏？」
梁昴仙君搖搖頭，「不知，但我聽這裏的女仙說過，大饗山以東稱為東莙，以西稱為西霄，以南稱為高地沙，以北稱為比螺谷，東西南北四地氣候迥異，風格也截然不同，何去何從均由枳餚上仙安排，所以，在下還不知曉。」
東莙、西霄……
蘇吉利這才想起方才甜兒姑娘說過一句話：等過兩日西霄宮的人把你領去，就能將你好好管教一番了……
西霄宮……蘇吉利腦中的疑問又多了許多，難不成那裏就是老子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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