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故發生后，我倒沒有受什麼傷，只是把屁股給凍壞啦，醫生在我腿上，屁股上塗上一大層類似凡士林之類的東西，粘得我坐立不安。妮妮有一些嚴重，我去看她時，看見左邊小腿上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她的小腿被撕開了一條約莫六七公分的口子。被子只蓋了一半，正沉沉睡去，我把被子拉正，站在病床旁邊仔細地觀摩她白皙的臉，我想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可該死的屁股連這一丁點願望都不許實現，我想妮妮醒來后如果看見我坐在她身邊一定會興奮的要死，一般小女孩都會被這麼一點場景感動的一塌糊塗，如果你站在一中年婦女旁邊，倘若這個人是你妻子，她看見你則一定會將你罵個狗血噴頭，指責你的過錯，一點也不體諒別人站着是多麼辛苦，嘿，在她們面前你可千萬不能將自己稱為別人，她們一定會反過來問你：「你是別人嗎？你什麼時候將自己排除在這個家外了」等等無聊的問題。我就這樣一直站在妮妮身邊，一邊想着心事一邊繼續觀察他睡熟的樣子。
過了很久，我的兩條腿由於站立時間過長，像灌了鉛似的，開始隱隱作痛，我必須一動不動，這樣妮妮醒來后才會第一眼就看見我，還有，我怕走來走去會打擾到她休息。果然，妮妮醒來了，揉了揉眼睛，沖我笑笑：「你一直站在這？」
「哪有，我剛剛進來，就看見你醒了。」我可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一絲非她莫屬的感覺。
「我左腿特別疼，見你來了就好多了。」她頓了頓，「我剛剛在夢裏還夢見你了呢，夢見你一個人走在我前面，我拚命追，拚命追，就是追不到你。」
「你父母不會將我大卸八塊吧！」我故意沒接她的話茬，「要是他們特別凶的話，那我現在就跑路了。」我做了個快跑的動作。
她撲哧笑出來：「哪會噢，今天是周末，他們還以為我在學校呢！他們才懶得管我呢。」
「來，我幫你揉揉腿。」我繞到床的另一側，輕輕地捏起來，「看，跟着我受苦了吧！後悔的話還來的及。」
她不語，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此時，幾小片雪花慢悠悠地落到玻璃上，天色更加醜陋，就像巫婆的臉。
「看，下雪了。」妮妮突然大聲用手指著窗戶說。
我轉過身抬起頭，目光順着她的手指，「這鬼天氣，從來沒有好看過。」
「我想吃雪糕。」她怔怔地望着我。
「什麼？雪糕，就這天氣？」
「就要吃嘛，你去買，去買，快去。」
我走到她身體的部位，摸摸她的頭，「這孩子，是不是發燒了」我自言自語。
「不要不要，快去，我要考驗你到底有多愛我。」她一把推開我的手。
我最討厭別人考驗我，尤其是討厭有關於愛情方面，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我再不願意還是得順從她的意思，其實從翻車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裏就對她產生了深深的愧疚感。我只好答應出去買雪糕。
妮妮朝着我的背影喊道：「我不要奶油多的。」
我「嗯」了一聲，快步走出醫院。
雪越來越大，剛剛裸露出來的一小點空地又鋪滿了一層雪花，路上行人極少，偶爾在某個彎角才能撞見幾個形色匆匆的路人，路上的汽車也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在雪地里摔個鼻青臉腫，我挑了一條稍有些崎嶇的小路，尋找能夠買到雪糕的小店，在一處下坡差點摔了個***跟頭，心裏不禁咒罵起這可怕的天氣來。
一輛摩托車在我身後來了個急剎車，我能聽見輪胎打滑發出的刺耳尖叫，茫然回頭見到的確是老牛這混賬，他朝我用手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坐上車，不發一言。我朝他點點頭，上了車後座。我清楚的知道，接下來該發生什麼事情。這是真的，我有時感覺真的很准，是他媽像算命的那些雜種一樣的准，很多事情在發生前，我都會隱隱稍有感覺，比如這次，我感覺老牛肯定是意外得到一筆橫財，而我們倆約定的日子就在眼前。
我和老牛從上大學以來，一直堅定不移地秉承，大學大學，大致學學的教誨，我們倆周圍的同學也都一個樣子，可你絕對不會明白現在的大學生是多麼地虛偽，他們是真的虛偽，他們在表面上和你一樣，稱兄道弟，可一遇到有關自身利益的事情，他們翻臉的效率比起我和老牛翻車的效率那是不可同日而語，我們倆雖住一起，但不在一個班，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我們倆的學習成績出奇地穩定，每學期下來都會穩坐各自班級最後一把交椅。我的周圍全是偽君子，有時候老牛也是。
老牛帶着我風馳電掣地像學校飛去，差點把我耳朵給凍爛掉，一路上誰也沒說上一句話，就算說了也聽不見，我可不想使完我所有的力氣去問老牛一些很傻的問題，我只是一直在思考這輛車是什麼牌子的，昨晚被摔，今天居然還能跑這麼快，路上也就這問題能引起我的注意。
到了寢室，老牛一臉嚴肅地對我說：「是時候了，我們可以在今晚逃離這個學校並且不會被凍死。」
「你哪來的錢。」不管計劃有多好，要實施起來必須要有強大的人民幣做後盾，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比沒有要強很多，所以，一直以來，主要是錢的關係才讓我和老牛出逃的計劃一直遲遲未實現，這樣一直持續了有兩年多，我倆從上課的第二天起就有了這麼個念頭，直到今天。哎……其實我自己才不管這念頭是怎麼來的呢，只要我願意我從來都不給自己找理由。
「學校給的。」
「學校？」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居然能見到回頭錢兒？」
「是學校給的助學金，本來輪不到我，排倒數第二的那傢伙因為沒交齊學費，被取消了助學金參選，交學費的都差不多都領過，他們只好給我了。」現在的制度有時候真叫你哭笑不得，比如像這個，在我們學校評選助學金的第一要求就是要將學費交齊，我有時候就很納悶兒，你說人家連學費都交不起，你還不讓人家得到助學金，我不清楚助學金是幫助有錢的，還是沒錢的，不過此刻，對於我和老牛來說，的確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老天爺，有多少。」
「一大筆，我們逃出去后，找個深山老林可以用這筆錢開個修車鋪，以後的生活就有着落了。」老牛興奮起來。
我：「聽上去不錯，問題是深山老林中誰會騎着摩托車來要你修。」
老牛：「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們可以自己修，我想好了，用這筆錢的一部分買一輛走私賽車，這樣，我就可以天天修車啦。」
我：「很強大。」
老牛：「所以，你得儘快把那女孩子甩掉，別讓她壞了你我的大事。」
我聽到這句話后，大驚失色：「這會不會太殘忍了。」
老牛：「成大事者不可畏首畏尾。」
「不行，老牛，這……我有些捨不得。」我一屁股坐到椅子裏，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沒出息的男人，永遠是下體左右大腦。」老牛不時地打擊我一句。
「哼……老牛，你懂什麼是愛情嗎？」
「愛情？」老牛陷入了沉思，「無非就是男女之間，卿卿我我，再加上**關係。」
「不，你不明白，愛情是電光火石。」
「這個我懂，就是**。」
「那老牛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最狂熱的戀人願為一吻而死。」
老牛歪著腦袋，斜視着我：「意思是你們倆是電光火石，是最狂熱的戀人，別開玩笑了，你們才認識兩天。你不會想着要結婚什麼的吧！這多沒意思。」
我：「不，結婚是一件很現實的事情，要買菜、洗衣、生孩子，總之，要在現實中真真切切的過日子，你知道的，結婚不一定是最愛的人，而相伴，需要妥協。」
老牛：「哦，我不能理解。」
我：「等你結婚那天你就明白了。」
說完這句，我站起身來，打開門朝外望了望，兩個很醜的雪人出現在我面前。這世上總是有那麼多傻帽，他們總會在下雪的時候，跑出來堆上個雪人，不厭其煩。自己堆了不說，還將這種習慣一代代往下傳。他們的兒子女兒長大了，也一定會像他們一樣，每次下雪后，沒有任何理由地堆雪人，才不管那多麼難看，煞不煞風景，我小時候也常干這類事，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堪入目。
就在我關上門的一瞬間，突然決定要離開這裏，突然對周圍的世界產生了極大地厭惡感，莫名其妙的厭煩感，想要找個新的環境。不要問我理由，我討厭對你羅里羅嗦。再說，我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去上課，我的預感又來了，我覺得如果我再不離開這裏，就一定會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問上成千上萬個傻裏傻氣的問題，他們總是熱衷於做這一類事情。這是他們的強項。
我叫老牛趕快收拾東西，為了不出現什麼意外，我建議我們倆分頭逃跑，等一段時間后再相約在某個地方見面，老牛一口答應，轉身收拾自己的皮包，我也將自己的一個登山包拿出來，開始往裏面填塞柜子裏的各類衣褲，我先將一大團襪子塞進底層，然後在上面胡亂裝了幾條運動褲，在這個過程中，我腦子裏一直是妮妮的身影，我想她一定可憐巴巴等我買去雪糕吃。這是個多麼好、多麼單純的女孩呀！我卻要狠心離開她。多麼自私，多麼狠心。雖然，我們倆認識時間不長，但我認為她已經佔據了我的心靈，這可能在旁人看來非常可笑，認為我在假情假意，嗯，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我想說的是，這真是我最最真實的想法。我將幾條內褲最後塞進包里后，覺得應該在臨走之前向她告別。
我將老牛分給我的錢裝到皮夾里，又跑到學校取款機將自己所有的積蓄一分不剩全拿出來，看着手裏的錢不禁心花怒放，金錢真是個好東西，他有時一定能讓你忘記煩惱，我揣摩這些錢已經夠我瀟灑一陣子——下次遇到老牛之前。我將老牛送上隨便的一輛車，因為我們倆沒有一份具體的計劃，所以，只能看見什麼車就上什麼車，才不管目的地是哪呢！其實，這和人生是多麼的相似，有些人他是有明確的目的，但你總會搭錯車，將你帶到一個未知的地方，有些人安分守己，隨遇而安，創造出了不平凡的成績，有些人卻歇斯底里，整日抱怨，最後一事無成，甚至走上不歸路，想想真是可笑，我每次在想一些稍微有點深度的問題時，到最後都會感到可笑，有一陣子，我甚至認為自己心裏有毛病，其實我健康的要死。
嗯，我要說的是，我送走了老牛，背上大包，手裏捧著兩根雪糕，徒步向醫院走去，我不想坐車，有這麼清新的空氣，傻子才坐車哩。一路上，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不過是過去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走着走着又興奮起來，一想到自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滿心激動，
我幻想着出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旅館，然後連睡三天三夜，做三天三夜的夢。
我走進妮妮住的病房后，發現她早已睡去，可能是等我等得時間太長，才睡覺的，我將雪糕放到她床頭的杯子裏，放下背包，將大衣掛在衣架上，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隨手翻起桌上的雜誌來，塗在我屁股上的葯早已不粘糊了，所以，現在我和正常人差不多一樣，我翻到一則青春故事，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故事說的是一個傻傻的男孩，在一個生日晚宴上認識了一個更傻的女孩，兩個人一見鍾情，陷入愛情不能自拔，轟轟烈烈之後，卻悄然分手，原因是兩人在後來都發現自己的智商挺高了不少。
我在無聊的情況下，會很喜歡讀這類文章，以前甚至一個下午坐在屋子裏看這類千篇一律的文藝雜誌，讀一些無病呻吟的話，不過，今天情況有所不同，因為我是來告別的，所以，我讀完這個故事後就一點也看不進去了，只好將書丟到桌上，開始望着天花板發獃，一直到妮妮自然蘇醒。
她睜開眼睛后，看見我臉上依然帶着淡淡的魅笑，讓我在這寒冬中如沐春風，我將她抱起靠在床頭，把快要化掉的雪糕拿給她，「我有些事情，所以來晚啦！」用乞求她原諒的眼神望着她。
「嗯，沒關係的，現在感覺好多了，我想再過兩天我就可以又讓你帶到車上和你一起去玩了。」
「你還想坐？」有時候，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難懂的很，我還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孩子，看上去可愛極了，說話也可愛極了，完全沒有錯怪你的意思。
「當然啦！我就想陪你一起玩。」
「可是……可是妮妮，我有件事兒要告訴你。」我心裏又難過起來，有這樣一個體貼的女孩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和自己的事兒比起來總是一件令人難以取捨的事情。
「嗯。說吧，我們倆之間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是這樣，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哦，不是最近，是今晚就要走了，所以，可能陪你的時間會少的。」
「嗯，沒關係，你早點回來，我會等你的。」
「不是，不是這樣，我也不清楚我什麼時候回來，或許、可能、大概不回來了。」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才說這種話，不許你走。」她掙扎著向前，緊緊握住我的手。我真的不知所措了，有時候女孩子握住你的手，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雖然我有點好色，但覺不是色情狂之類的，看着她美麗的雙眸，我的內心充滿了溫暖，還從沒有女孩子這樣對我說話呢！哎……老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