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改變
在這片草原里，溪水通常被幾尺高的草遮蓋，十分隱秘，很難令人發現，我也是剛到時為了躲避康熙才在無意中發現這裏，那之後一有空我就會一個人來這，看着潺潺的流水默默地坐着，如此安逸的環境很適合休息，也很適合發獃，可以遠離那些紛擾的事情，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煩。
可惜，今天我的這個秘密基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前面背對着我站着的四阿哥，我沮喪地停了下來，最近怎麼事事都不順？想自己一個人發個呆都不行？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是你？」
看來是不能走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福身行禮，「惜敏給四阿哥請安。」
「宮外不必那麼多禮。」四阿哥淡淡地說，「你的身體好些了么？」
「啊，沒事，沒事，謝四阿哥關心。」我連連擺手，被四阿哥突然的關心驚出一身冷汗，難道冰山也會降溫？抬頭看看剛剛露出半個臉的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啊。
四阿哥看着我傻傻的動作，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轉過身繼續面對波光粼粼的小溪。我晃了晃頭從驚訝中清醒過來，看這情況連忙轉過身想趁機離開，腳剛抬起來，卻猶豫了一下，緩緩收回腳，又轉回來看他。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遠處的深紅色的天空偶爾閃過成群的飛鳥，耳邊是溪水流動的潺潺聲，像極一首婉轉低沉的樂曲，他的背影在這些景物的映襯下顯得越加寂寥。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里突然就浮現兩年前我在城郊寺院見到他時的情景，桃花樹下，落英繽紛，一身藍袍的他也是這樣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愣愣地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在心裏不斷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找借口。
怎麼說他昨天也是救過我，應該去道謝的，而且……我還咬了他一口，還要道歉……
慢悠悠地蹭到四阿哥身旁，我低下頭拚命思考該怎樣開口，「不怕我了？」戲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抬頭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片刻，恢復意識的我本性外露，不服氣地反問道「我有怕過你么？」上帝原諒我。
面前的人揚揚眉，微微牽起嘴角，清晨的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堅挺的鼻樑落下一片柔和的陰影，清冽卻滿含笑意的聲音淡淡地問：「是么？」
他……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冷麵王」的笑臉，神情不亞於哥倫布第一次發現新大陸。幸好在八阿哥那個混蛋的訓練下，我在「處變不驚」這方面已經小有成就，迅速地換下驚愕的神色，避免尷尬，卻還是有些心虛地咬了咬嘴唇，呃，就是真的怕他也不能說啊。
無法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我牽起嘴角向他傻笑了一下，希望可以越過這個話題。不過，心中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似乎，真的不像過去那樣怕他了。
一直以來，我都無法解釋自己對四阿哥不明原因的害怕，事實上，在現代，我的世界裏，我是喜歡雍正的。尤其是在看《皇太子秘史》時，即使看到趙鴻飛飾演的四阿哥最後為了皇位不惜派人殺害紫瑛——他最愛的女人時，我仍是喜愛他的，甚至不斷在論壇上替他說話，為他申辯，詳細列舉着他的痛苦。他是愛着她的，他在登上皇位時手中還緊握着他們的定情信物，他奪皇位只是想證明自己，實現自己的抱負……
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可笑，當初那個為四阿哥大聲說話的我，那個在穿越前對四阿哥充滿好奇的我，在真正面對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雍正時，竟然開始害怕起來。不得不說，昨天的那件事讓我將心中那份對他莫明的害怕趨走，卻也讓我有些疑惑，當時那瞬間傳遍全身的溫暖真的是這個面色冷淡的四阿哥帶來的么？
下意識扭頭看了看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一瞬間我竟分不清眼前的是電視劇里看到的四阿哥還是真實的四阿哥？「如果是你的話，也會那麼選擇么？」我喃喃自語，當江山和愛情同時放在面前，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江山，而捨棄自己的最愛么？
「你說什麼？」四阿哥轉過頭回視我，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依舊冷淡的面孔讓我從剛剛的錯覺中回過神來。
「沒什麼。」我頓下來，用手輕輕觸碰著清澈的溪水，突然有種將水全部潑在臉上的衝動，身體仍然可以感覺到那人射來的探究的目光，我開始對自己剛才不經大腦的行為有些惱怒，武功是恢復了，可為什麼我感到有些東西似乎在悄悄改變？
「咳。」我理了理思緒，開口打斷尷尬的氣氛，「四爺肩膀上的傷，好些了吧？」一出口就立刻後悔了，這好像會令氣氛更加尷尬吧？
「不礙事。」冷冷的聲音，還好遇到的是個萬年冰山，再尷尬的氣氛都不怕。
「哦，」我撓撓頭，一邊迅速站起身，一邊陪笑道「那我先走了。」抬腳就想溜走，誰知剛才蹲了那麼一陣后猛地起身令大腦一瞬間缺氧，有些眩暈，腳步踉蹌了一下，似乎要摔倒，一雙手及時扶住了我，昨天便縈繞在鼻端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謝謝。」我借力穩住身形，輕聲道謝，心中卻有些奇怪，我武功已經全部恢復了，按理說身體不該這麼弱才對，今天這是怎麼了？連站都站不穩？
「身體還這麼弱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四阿哥的聲音里竟帶着平時聽不到的關心。
我愣了一下，連忙說：「不必了！」，說完就發現這句話的語氣不怎麼好，立即補充道「謝四阿哥關心，我自己可以的。」
四阿哥不再說什麼，退後一步，再次轉身面對溪水，我草草地福了一下，便一口氣跑回自己的帳篷。
我靜靜地坐在帳篷里將真氣緩緩運行數周天，原先的疲憊感漸漸消失，嘗試提起內力，卻仍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想來該是那場大病的後遺症，要想完全恢復恐怕還需要些日子。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煩悶的感覺越加嚴重，心中的不安一直在擴大，我拚命想要弄清楚，卻理不出一絲頭緒，整天精神恍惚，坐立不安，連康熙都看出來我的異常，特意譴來隨侍的太醫為我把脈，開了些寧神靜氣的方子，可依然不見好轉。我隱約覺得，似乎有些事發生了，卻不知究竟是什麼。
人們常說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準的，當我手握著姚青的信呆坐在那裏時，最先想到並且突然充分贊同的就是這句話，事實上，姚青的信中只說了兩件事——大媽死了。方威受傷了，生死未卜。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八阿哥趕回京——我恢復武功的前一天。
莫明的，我將這件事跟八阿哥急匆匆趕回京的事聯繫在一起，八阿哥走之前曾派人找過我，似乎還是很急的樣子，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事情，來通知我？可是，為什麼後來在信中卻不告訴我這件事，只是讓我好好養病？姚青又為什麼會到現在才把消息告訴我？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繫？又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事呢？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趕回京城，想要弄懂這些必須當面質問他們才可以。可是，看康熙的樣子，似乎還要待些日子，我要找什麼借口回去？我家府里的那個額娘還好端端的，總不能像八阿哥那樣回去「盡孝」。
我急得在帳篷內來回亂走，卻終究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正苦惱間，十三阿哥掀簾而入，看到我這副焦頭爛額的樣子愣了一下，轉瞬開始笑起來，揶揄地說：「早上設宴你沒去，小蕊說你不舒服，我還以為你舊病複發，所以過來看看，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十三阿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是心病吧？怎麼，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着急？」
我幾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撲了過去，「我想回京城，立刻，馬上，你有什麼好主意？」
「回京城？」十三阿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恍然大悟地指着我，「你是想去看五哥吧？這麼說，你也知道他病重的消息了？」
病重？我的腦袋在接受到這兩個字后，立刻「嗡」地一聲，呈當機狀態，再也無法思考，他的病，又嚴重了么？
「我就說嘛，平時死鴨子嘴硬，不聞不問的，這下人家病重了，就着急起來了吧？」十三阿哥搖頭晃腦地訓斥着我，「你說你，這麼死要面子幹什麼……」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任由十三阿哥在那裏繼續數落我，心裏如刀割般難受，他為什麼會病成這樣？是後悔了么？那當初又為何要執意分手？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可是，擔心又能怎麼樣呢？能改變一切么？改變不了。我們是終究要分開的，長痛，不如短痛！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我抬起頭打斷十三阿哥的喋喋不休。
「這個……」十三阿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攤開手，「暫時沒有。」
我死心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沮喪地耷拉着腦袋，真這麼背么？憑什麼那個混蛋想回去就有借口，而我想破腦袋也沒辦法！
「其實呢，宮裏有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太醫，你也不用太擔心，五哥是不會有事的。」十三阿哥連忙蹲在我旁邊勸慰我。
我緩緩搖著頭，堅定地說：「不行，我必須回去！」三阿哥看看我的樣子，欲言又止，待了一會兒，終於喃喃道「也許，四哥會有辦法。」
四阿哥？我猛地驚醒，突然從地上躍起，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不理會十三阿哥在後面焦急的叫喊。就算四阿哥沒有辦法，可是他好歹也是未來皇帝，京城裏總會有他的眼線，能從他那裏打聽到什麼也是好的。
「什麼？四阿哥也回京城了？」我站在空蕩蕩的帳篷里對着面前的小太監怒吼，完全不顧及自己一直以來要保持的淑女形象。這個消息對現在這個倍受打擊的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四爺今兒個一早兒就走了，什麼人都沒通知，姑娘找四爺有要緊事？」小太監顯然被我的怒火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回著話。
有要緊事？當然要緊了，可人都走了，再要緊的事都沒用！5555555555555555555，憑什麼他們都可以這麼輕易就回去了？我卻要在這裏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辦法？憑什麼？憑什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四哥就這麼走了？有說是因為什麼事么？」跟在我身後的十三阿哥掀簾而入，疑惑地問，「皇阿瑪同意了么？」
「主子的事，奴才也不清楚。」小太監向十三阿哥恭敬地行禮，謹慎地回答，眼角不時瞄我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十三阿哥，隨即快速低下頭。
這是在玩什麼眼神遊戲？我奇怪地看向十三阿哥，只見他微一瞥眉，「這裏沒外人，四哥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了。」
哦，敢情剛才那眼神是在示意十三阿哥有我這個外人在場，不方便講啊。我轉眼看了看這個明顯還是個孩子的小太監，忽然就想起那個將混蛋的信交給我的小廝，唉，這個複雜的世界，年紀這樣小的人心思都這樣深沉。
我在這裏唉聲嘆氣，那邊小太監早已將一封據說是四阿哥留給十三阿哥的信交到了十三阿哥手裏，並且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神情恍惚地跟着十三阿哥回到他的帳子裏，希望待會兒再一起想個什麼辦法好早些回京城去，而十三阿哥一進帳子就立刻將信展開認真讀著，神色越來越凝重，我下意識地想瞄一眼信的內容，卻馬上止住了，還特地向旁邊走了幾步找了個較遠的位置，拉開些距離。信既然這麼神秘，就一定有內情，他們那些事我還是少接觸為好。
等了一會兒，放下信的十三阿哥開始拄頭沉思，我不好意思打擾，只好靜靜地坐着，心裏卻七上八下的，腦里亂嗡嗡直響，擔心方威也擔心胤祺，更為大媽的死傷心，心中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毫無辦法，突然間就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像當初眼睜睜地看着父母被歹徒害死，而我除了帶依洛逃跑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十三阿哥突然抬起頭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因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而愣了一下，「什麼？」
「四哥說，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十三阿哥認真地看着我，「就算你想到辦法走，也要我攔住你。」
「為什麼？」我眉頭皺了起來，他以為他是誰，他憑什麼管我，他……等等，「他知道我會想要離開？」四阿哥該不會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吧？該死！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十三阿哥沒有過多解釋，而是說：「總之，不管你回去是為了看望五哥還是要做其他事情，都不可能了，皇阿瑪現在是絕對不會放你回去的，你還是好好待在這裏吧。」
康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突然間就很憤怒，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我能說的只有這些，惜敏，請你相信，四哥不會害你，你先不要回去了。」十三阿哥用他那少有的嚴肅的表情看着我，我張了張嘴，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還能說什麼呢？
十三阿哥說的沒錯，康熙現在果然不肯放我，接下來的日子我甚至已被暗中監視起來，而在別人——甚至包括康熙那幾個不像人的兒子的眼裏，除了四阿哥的突然離開，一切再正常不過。
我坐在帳篷里，聽着黑暗中偶爾出現的異樣響動，隨手拿起一杯茶，輕啜一口，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我可以留在這裏，只要，你們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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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知道，鈕鈷祿•惜敏的武功很高，可是卻沒想到會高到這種程度。在完全恢復武功后，逃出來的過程並不像預料中的那樣困難，在我眼裏，一切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我不清楚康熙會怎麼對待我這種明顯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抗旨不遵」的行為，卻也不怎麼害怕，或許基於他對我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態度，在潛意識裏，我一直有康熙不會傷害我的感覺，儘管我覺得這感覺有多麼可笑。
當我站在隱蔽處看着進進出出的傭人時，我突然間就覺得自己很懦弱，明明說了不在乎，明明說過要放棄，在回到京城的那一刻，最先來的地方卻是這裏。
不知站了多久，當那個房間終於不再因人們的進出而安靜下來時，夜已經很深了，我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定定地望着映在窗戶上的身影，心中五味雜沉。
……
我從敞開的窗戶輕巧地跳進屋裏，踮手踮腳地走向那個躺在塌上潛心讀書的人，昏黃的燈光傾瀉在他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嘴角微微揚起，神情專註而認真，整個人周圍勾勒出柔和的光暈。
我的心沒由來地猛跳了一陣，心裏不斷暗罵自己花痴，電視上不是說過看美的事物久了會有審美疲勞的么？怎麼這麼久了看到他還是會犯暈呢？
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不遠處，猛地向前撲去想出其不意地嚇唬他，卻冷不防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某人好整以暇地抱着因偷襲失敗而極其鬱悶的我，調笑道「沒想到小禍精今天這麼熱情，剛來就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我的臉「滕」地漲紅了，推開他惱羞成怒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進來的？」
胤祺放下書，依舊靠在軟塌上，手指著敞開的窗戶，笑着說：「在你從那裏跳進來時。」
不是吧，那麼早就發現啦！我的臉立刻垮了下來，本來還以為我的輕功已經進步到他發現不了的程度呢！看來還有一段距離。「那你為什麼不叫我，還故意要看我出糗？」我一屁股坐在軟塌旁的椅子上，口氣很壞地問。
「既然你不喜歡用正常的方式進來，我也不好掃你的興啊！」胤祺聳聳肩壞笑道。
我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卻無可奈何，誰叫我的武功這麼差呢？哼，你等著，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報復」回來！！！
隨手拿起桌子上為胤祺準備的糕點塞進嘴裏，將它當作某人無辜的笑臉用力咀嚼，「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萬一我今天不來了呢？」
「你會來的。」胤祺笑了笑，從懷中拿出手絹為我拭去嘴邊的殘渣，我低頭看了一眼，手絹上的圖案銹得慘不忍睹，是我的傑作——上次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可偏偏就沒來呢？」我執著於這個問題。
「那就繼續等下去啊。」
「等多久都會等么？」
「是呀。」
……
胤祺，我忽然很像知道，今晚你的燈光是為等我而留的么？
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打開了，門后是胤祺蒼白的臉。他瘦了很多，昏暗的夜色遮不住他異常憔悴的面色，身體依然挺拔卻顯得有些寂寥。
沒有驚訝地眼神，沒有相視無言的情景，沒有靜靜對視的畫面。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在門打開的一瞬間閃進他所看不到的角落，而讓他毫無察覺。
他就這樣獃獃地站在門口，看着黑漆漆空落落的院子好一會兒，接着自嘲地笑了一下，喃喃自語：「剛才，我竟然覺得你來了。」
此刻，站在角落裏的我可以透過另一扇敞開的窗子清楚地看到桌子上擺放着的那些我最喜愛的糕點，鼻端縈繞的是陣陣濃烈的葯香，在視覺、聽覺、嗅覺的三重刺激下，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再次回到房裏，依舊沒有停止。
我沒有進去，而是轉過身，很快離開了這裏。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變的只有改變。
儘管，這很無奈。
在這片草原里，溪水通常被幾尺高的草遮蓋，十分隱秘，很難令人發現，我也是剛到時為了躲避康熙才在無意中發現這裏，那之後一有空我就會一個人來這，看着潺潺的流水默默地坐着，如此安逸的環境很適合休息，也很適合發獃，可以遠離那些紛擾的事情，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煩。
可惜，今天我的這個秘密基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前面背對着我站着的四阿哥，我沮喪地停了下來，最近怎麼事事都不順？想自己一個人發個呆都不行？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是你？」
看來是不能走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福身行禮，「惜敏給四阿哥請安。」
「宮外不必那麼多禮。」四阿哥淡淡地說，「你的身體好些了么？」
「啊，沒事，沒事，謝四阿哥關心。」我連連擺手，被四阿哥突然的關心驚出一身冷汗，難道冰山也會降溫？抬頭看看剛剛露出半個臉的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啊。
四阿哥看着我傻傻的動作，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轉過身繼續面對波光粼粼的小溪。我晃了晃頭從驚訝中清醒過來，看這情況連忙轉過身想趁機離開，腳剛抬起來，卻猶豫了一下，緩緩收回腳，又轉回來看他。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遠處的深紅色的天空偶爾閃過成群的飛鳥，耳邊是溪水流動的潺潺聲，像極一首婉轉低沉的樂曲，他的背影在這些景物的映襯下顯得越加寂寥。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里突然就浮現兩年前我在城郊寺院見到他時的情景，桃花樹下，落英繽紛，一身藍袍的他也是這樣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愣愣地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在心裏不斷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找借口。
怎麼說他昨天也是救過我，應該去道謝的，而且……我還咬了他一口，還要道歉……
慢悠悠地蹭到四阿哥身旁，我低下頭拚命思考該怎樣開口，「不怕我了？」戲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抬頭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片刻，恢復意識的我本性外露，不服氣地反問道「我有怕過你么？」上帝原諒我。
面前的人揚揚眉，微微牽起嘴角，清晨的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堅挺的鼻樑落下一片柔和的陰影，清冽卻滿含笑意的聲音淡淡地問：「是么？」
他……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冷麵王」的笑臉，神情不亞於哥倫布第一次發現新大陸。幸好在八阿哥那個混蛋的訓練下，我在「處變不驚」這方面已經小有成就，迅速地換下驚愕的神色，避免尷尬，卻還是有些心虛地咬了咬嘴唇，呃，就是真的怕他也不能說啊。
無法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我牽起嘴角向他傻笑了一下，希望可以越過這個話題。不過，心中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似乎，真的不像過去那樣怕他了。
一直以來，我都無法解釋自己對四阿哥不明原因的害怕，事實上，在現代，我的世界裏，我是喜歡雍正的。尤其是在看《皇太子秘史》時，即使看到趙鴻飛飾演的四阿哥最後為了皇位不惜派人殺害紫瑛——他最愛的女人時，我仍是喜愛他的，甚至不斷在論壇上替他說話，為他申辯，詳細列舉着他的痛苦。他是愛着她的，他在登上皇位時手中還緊握着他們的定情信物，他奪皇位只是想證明自己，實現自己的抱負……
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可笑，當初那個為四阿哥大聲說話的我，那個在穿越前對四阿哥充滿好奇的我，在真正面對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雍正時，竟然開始害怕起來。不得不說，昨天的那件事讓我將心中那份對他莫明的害怕趨走，卻也讓我有些疑惑，當時那瞬間傳遍全身的溫暖真的是這個面色冷淡的四阿哥帶來的么？
下意識扭頭看了看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一瞬間我竟分不清眼前的是電視劇里看到的四阿哥還是真實的四阿哥？「如果是你的話，也會那麼選擇么？」我喃喃自語，當江山和愛情同時放在面前，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江山，而捨棄自己的最愛么？
「你說什麼？」四阿哥轉過頭回視我，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依舊冷淡的面孔讓我從剛剛的錯覺中回過神來。
「沒什麼。」我頓下來，用手輕輕觸碰著清澈的溪水，突然有種將水全部潑在臉上的衝動，身體仍然可以感覺到那人射來的探究的目光，我開始對自己剛才不經大腦的行為有些惱怒，武功是恢復了，可為什麼我感到有些東西似乎在悄悄改變？
「咳。」我理了理思緒，開口打斷尷尬的氣氛，「四爺肩膀上的傷，好些了吧？」一出口就立刻後悔了，這好像會令氣氛更加尷尬吧？
「不礙事。」冷冷的聲音，還好遇到的是個萬年冰山，再尷尬的氣氛都不怕。
「哦，」我撓撓頭，一邊迅速站起身，一邊陪笑道「那我先走了。」抬腳就想溜走，誰知剛才蹲了那麼一陣后猛地起身令大腦一瞬間缺氧，有些眩暈，腳步踉蹌了一下，似乎要摔倒，一雙手及時扶住了我，昨天便縈繞在鼻端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謝謝。」我借力穩住身形，輕聲道謝，心中卻有些奇怪，我武功已經全部恢復了，按理說身體不該這麼弱才對，今天這是怎麼了？連站都站不穩？
「身體還這麼弱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四阿哥的聲音里竟帶着平時聽不到的關心。
我愣了一下，連忙說：「不必了！」，說完就發現這句話的語氣不怎麼好，立即補充道「謝四阿哥關心，我自己可以的。」
四阿哥不再說什麼，退後一步，再次轉身面對溪水，我草草地福了一下，便一口氣跑回自己的帳篷。
我靜靜地坐在帳篷里將真氣緩緩運行數周天，原先的疲憊感漸漸消失，嘗試提起內力，卻仍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想來該是那場大病的後遺症，要想完全恢復恐怕還需要些日子。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煩悶的感覺越加嚴重，心中的不安一直在擴大，我拚命想要弄清楚，卻理不出一絲頭緒，整天精神恍惚，坐立不安，連康熙都看出來我的異常，特意譴來隨侍的太醫為我把脈，開了些寧神靜氣的方子，可依然不見好轉。我隱約覺得，似乎有些事發生了，卻不知究竟是什麼。
人們常說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準的，當我手握著姚青的信呆坐在那裏時，最先想到並且突然充分贊同的就是這句話，事實上，姚青的信中只說了兩件事——大媽死了。方威受傷了，生死未卜。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八阿哥趕回京——我恢復武功的前一天。
莫明的，我將這件事跟八阿哥急匆匆趕回京的事聯繫在一起，八阿哥走之前曾派人找過我，似乎還是很急的樣子，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事情，來通知我？可是，為什麼後來在信中卻不告訴我這件事，只是讓我好好養病？姚青又為什麼會到現在才把消息告訴我？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繫？又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事呢？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趕回京城，想要弄懂這些必須當面質問他們才可以。可是，看康熙的樣子，似乎還要待些日子，我要找什麼借口回去？我家府里的那個額娘還好端端的，總不能像八阿哥那樣回去「盡孝」。
我急得在帳篷內來回亂走，卻終究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正苦惱間，十三阿哥掀簾而入，看到我這副焦頭爛額的樣子愣了一下，轉瞬開始笑起來，揶揄地說：「早上設宴你沒去，小蕊說你不舒服，我還以為你舊病複發，所以過來看看，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十三阿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是心病吧？怎麼，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着急？」
我幾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撲了過去，「我想回京城，立刻，馬上，你有什麼好主意？」
「回京城？」十三阿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恍然大悟地指着我，「你是想去看五哥吧？這麼說，你也知道他病重的消息了？」
病重？我的腦袋在接受到這兩個字后，立刻「嗡」地一聲，呈當機狀態，再也無法思考，他的病，又嚴重了么？
「我就說嘛，平時死鴨子嘴硬，不聞不問的，這下人家病重了，就着急起來了吧？」十三阿哥搖頭晃腦地訓斥着我，「你說你，這麼死要面子幹什麼……」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任由十三阿哥在那裏繼續數落我，心裏如刀割般難受，他為什麼會病成這樣？是後悔了么？那當初又為何要執意分手？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可是，擔心又能怎麼樣呢？能改變一切么？改變不了。我們是終究要分開的，長痛，不如短痛！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我抬起頭打斷十三阿哥的喋喋不休。
「這個……」十三阿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攤開手，「暫時沒有。」
我死心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沮喪地耷拉着腦袋，真這麼背么？憑什麼那個混蛋想回去就有借口，而我想破腦袋也沒辦法！
「其實呢，宮裏有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太醫，你也不用太擔心，五哥是不會有事的。」十三阿哥連忙蹲在我旁邊勸慰我。
我緩緩搖著頭，堅定地說：「不行，我必須回去！」三阿哥看看我的樣子，欲言又止，待了一會兒，終於喃喃道「也許，四哥會有辦法。」
四阿哥？我猛地驚醒，突然從地上躍起，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不理會十三阿哥在後面焦急的叫喊。就算四阿哥沒有辦法，可是他好歹也是未來皇帝，京城裏總會有他的眼線，能從他那裏打聽到什麼也是好的。
「什麼？四阿哥也回京城了？」我站在空蕩蕩的帳篷里對着面前的小太監怒吼，完全不顧及自己一直以來要保持的淑女形象。這個消息對現在這個倍受打擊的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四爺今兒個一早兒就走了，什麼人都沒通知，姑娘找四爺有要緊事？」小太監顯然被我的怒火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回著話。
有要緊事？當然要緊了，可人都走了，再要緊的事都沒用！5555555555555555555，憑什麼他們都可以這麼輕易就回去了？我卻要在這裏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辦法？憑什麼？憑什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四哥就這麼走了？有說是因為什麼事么？」跟在我身後的十三阿哥掀簾而入，疑惑地問，「皇阿瑪同意了么？」
「主子的事，奴才也不清楚。」小太監向十三阿哥恭敬地行禮，謹慎地回答，眼角不時瞄我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十三阿哥，隨即快速低下頭。
這是在玩什麼眼神遊戲？我奇怪地看向十三阿哥，只見他微一瞥眉，「這裏沒外人，四哥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了。」
哦，敢情剛才那眼神是在示意十三阿哥有我這個外人在場，不方便講啊。我轉眼看了看這個明顯還是個孩子的小太監，忽然就想起那個將混蛋的信交給我的小廝，唉，這個複雜的世界，年紀這樣小的人心思都這樣深沉。
我在這裏唉聲嘆氣，那邊小太監早已將一封據說是四阿哥留給十三阿哥的信交到了十三阿哥手裏，並且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神情恍惚地跟着十三阿哥回到他的帳子裏，希望待會兒再一起想個什麼辦法好早些回京城去，而十三阿哥一進帳子就立刻將信展開認真讀著，神色越來越凝重，我下意識地想瞄一眼信的內容，卻馬上止住了，還特地向旁邊走了幾步找了個較遠的位置，拉開些距離。信既然這麼神秘，就一定有內情，他們那些事我還是少接觸為好。
等了一會兒，放下信的十三阿哥開始拄頭沉思，我不好意思打擾，只好靜靜地坐着，心裏卻七上八下的，腦里亂嗡嗡直響，擔心方威也擔心胤祺，更為大媽的死傷心，心中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毫無辦法，突然間就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像當初眼睜睜地看着父母被歹徒害死，而我除了帶依洛逃跑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十三阿哥突然抬起頭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因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而愣了一下，「什麼？」
「四哥說，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十三阿哥認真地看着我，「就算你想到辦法走，也要我攔住你。」
「為什麼？」我眉頭皺了起來，他以為他是誰，他憑什麼管我，他……等等，「他知道我會想要離開？」四阿哥該不會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吧？該死！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十三阿哥沒有過多解釋，而是說：「總之，不管你回去是為了看望五哥還是要做其他事情，都不可能了，皇阿瑪現在是絕對不會放你回去的，你還是好好待在這裏吧。」
康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突然間就很憤怒，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我能說的只有這些，惜敏，請你相信，四哥不會害你，你先不要回去了。」十三阿哥用他那少有的嚴肅的表情看着我，我張了張嘴，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還能說什麼呢？
十三阿哥說的沒錯，康熙現在果然不肯放我，接下來的日子我甚至已被暗中監視起來，而在別人——甚至包括康熙那幾個不像人的兒子的眼裏，除了四阿哥的突然離開，一切再正常不過。
我坐在帳篷里，聽着黑暗中偶爾出現的異樣響動，隨手拿起一杯茶，輕啜一口，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我可以留在這裏，只要，你們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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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知道，鈕鈷祿•惜敏的武功很高，可是卻沒想到會高到這種程度。在完全恢復武功后，逃出來的過程並不像預料中的那樣困難，在我眼裏，一切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我不清楚康熙會怎麼對待我這種明顯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抗旨不遵」的行為，卻也不怎麼害怕，或許基於他對我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態度，在潛意識裏，我一直有康熙不會傷害我的感覺，儘管我覺得這感覺有多麼可笑。
當我站在隱蔽處看着進進出出的傭人時，我突然間就覺得自己很懦弱，明明說了不在乎，明明說過要放棄，在回到京城的那一刻，最先來的地方卻是這裏。
不知站了多久，當那個房間終於不再因人們的進出而安靜下來時，夜已經很深了，我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定定地望着映在窗戶上的身影，心中五味雜沉。
……
我從敞開的窗戶輕巧地跳進屋裏，踮手踮腳地走向那個躺在塌上潛心讀書的人，昏黃的燈光傾瀉在他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嘴角微微揚起，神情專註而認真，整個人周圍勾勒出柔和的光暈。
我的心沒由來地猛跳了一陣，心裏不斷暗罵自己花痴，電視上不是說過看美的事物久了會有審美疲勞的么？怎麼這麼久了看到他還是會犯暈呢？
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不遠處，猛地向前撲去想出其不意地嚇唬他，卻冷不防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某人好整以暇地抱着因偷襲失敗而極其鬱悶的我，調笑道「沒想到小禍精今天這麼熱情，剛來就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我的臉「滕」地漲紅了，推開他惱羞成怒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進來的？」
胤祺放下書，依舊靠在軟塌上，手指著敞開的窗戶，笑着說：「在你從那裏跳進來時。」
不是吧，那麼早就發現啦！我的臉立刻垮了下來，本來還以為我的輕功已經進步到他發現不了的程度呢！看來還有一段距離。「那你為什麼不叫我，還故意要看我出糗？」我一屁股坐在軟塌旁的椅子上，口氣很壞地問。
「既然你不喜歡用正常的方式進來，我也不好掃你的興啊！」胤祺聳聳肩壞笑道。
我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卻無可奈何，誰叫我的武功這麼差呢？哼，你等著，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報復」回來！！！
隨手拿起桌子上為胤祺準備的糕點塞進嘴裏，將它當作某人無辜的笑臉用力咀嚼，「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萬一我今天不來了呢？」
「你會來的。」胤祺笑了笑，從懷中拿出手絹為我拭去嘴邊的殘渣，我低頭看了一眼，手絹上的圖案銹得慘不忍睹，是我的傑作——上次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可偏偏就沒來呢？」我執著於這個問題。
「那就繼續等下去啊。」
「等多久都會等么？」
「是呀。」
……
胤祺，我忽然很像知道，今晚你的燈光是為等我而留的么？
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打開了，門后是胤祺蒼白的臉。他瘦了很多，昏暗的夜色遮不住他異常憔悴的面色，身體依然挺拔卻顯得有些寂寥。
沒有驚訝地眼神，沒有相視無言的情景，沒有靜靜對視的畫面。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在門打開的一瞬間閃進他所看不到的角落，而讓他毫無察覺。
他就這樣獃獃地站在門口，看着黑漆漆空落落的院子好一會兒，接着自嘲地笑了一下，喃喃自語：「剛才，我竟然覺得你來了。」
此刻，站在角落裏的我可以透過另一扇敞開的窗子清楚地看到桌子上擺放着的那些我最喜愛的糕點，鼻端縈繞的是陣陣濃烈的葯香，在視覺、聽覺、嗅覺的三重刺激下，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再次回到房裏，依舊沒有停止。
我沒有進去，而是轉過身，很快離開了這裏。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變的只有改變。
儘管，這很無奈。
在這片草原里，溪水通常被幾尺高的草遮蓋，十分隱秘，很難令人發現，我也是剛到時為了躲避康熙才在無意中發現這裏，那之後一有空我就會一個人來這，看着潺潺的流水默默地坐着，如此安逸的環境很適合休息，也很適合發獃，可以遠離那些紛擾的事情，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煩。
可惜，今天我的這個秘密基地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前面背對着我站着的四阿哥，我沮喪地停了下來，最近怎麼事事都不順？想自己一個人發個呆都不行？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是你？」
看來是不能走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福身行禮，「惜敏給四阿哥請安。」
「宮外不必那麼多禮。」四阿哥淡淡地說，「你的身體好些了么？」
「啊，沒事，沒事，謝四阿哥關心。」我連連擺手，被四阿哥突然的關心驚出一身冷汗，難道冰山也會降溫？抬頭看看剛剛露出半個臉的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啊。
四阿哥看着我傻傻的動作，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轉過身繼續面對波光粼粼的小溪。我晃了晃頭從驚訝中清醒過來，看這情況連忙轉過身想趁機離開，腳剛抬起來，卻猶豫了一下，緩緩收回腳，又轉回來看他。
此時天還沒有大亮，遠處的深紅色的天空偶爾閃過成群的飛鳥，耳邊是溪水流動的潺潺聲，像極一首婉轉低沉的樂曲，他的背影在這些景物的映襯下顯得越加寂寥。不知為什麼，我的腦海里突然就浮現兩年前我在城郊寺院見到他時的情景，桃花樹下，落英繽紛，一身藍袍的他也是這樣一個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愣愣地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在心裏不斷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找借口。
怎麼說他昨天也是救過我，應該去道謝的，而且……我還咬了他一口，還要道歉……
慢悠悠地蹭到四阿哥身旁，我低下頭拚命思考該怎樣開口，「不怕我了？」戲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抬頭迷茫地看了他一眼，片刻，恢復意識的我本性外露，不服氣地反問道「我有怕過你么？」上帝原諒我。
面前的人揚揚眉，微微牽起嘴角，清晨的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堅挺的鼻樑落下一片柔和的陰影，清冽卻滿含笑意的聲音淡淡地問：「是么？」
他……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冷麵王」的笑臉，神情不亞於哥倫布第一次發現新大陸。幸好在八阿哥那個混蛋的訓練下，我在「處變不驚」這方面已經小有成就，迅速地換下驚愕的神色，避免尷尬，卻還是有些心虛地咬了咬嘴唇，呃，就是真的怕他也不能說啊。
無法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我牽起嘴角向他傻笑了一下，希望可以越過這個話題。不過，心中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似乎，真的不像過去那樣怕他了。
一直以來，我都無法解釋自己對四阿哥不明原因的害怕，事實上，在現代，我的世界裏，我是喜歡雍正的。尤其是在看《皇太子秘史》時，即使看到趙鴻飛飾演的四阿哥最後為了皇位不惜派人殺害紫瑛——他最愛的女人時，我仍是喜愛他的，甚至不斷在論壇上替他說話，為他申辯，詳細列舉着他的痛苦。他是愛着她的，他在登上皇位時手中還緊握着他們的定情信物，他奪皇位只是想證明自己，實現自己的抱負……
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可笑，當初那個為四阿哥大聲說話的我，那個在穿越前對四阿哥充滿好奇的我，在真正面對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雍正時，竟然開始害怕起來。不得不說，昨天的那件事讓我將心中那份對他莫明的害怕趨走，卻也讓我有些疑惑，當時那瞬間傳遍全身的溫暖真的是這個面色冷淡的四阿哥帶來的么？
下意識扭頭看了看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一瞬間我竟分不清眼前的是電視劇里看到的四阿哥還是真實的四阿哥？「如果是你的話，也會那麼選擇么？」我喃喃自語，當江山和愛情同時放在面前，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江山，而捨棄自己的最愛么？
「你說什麼？」四阿哥轉過頭回視我，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依舊冷淡的面孔讓我從剛剛的錯覺中回過神來。
「沒什麼。」我頓下來，用手輕輕觸碰著清澈的溪水，突然有種將水全部潑在臉上的衝動，身體仍然可以感覺到那人射來的探究的目光，我開始對自己剛才不經大腦的行為有些惱怒，武功是恢復了，可為什麼我感到有些東西似乎在悄悄改變？
「咳。」我理了理思緒，開口打斷尷尬的氣氛，「四爺肩膀上的傷，好些了吧？」一出口就立刻後悔了，這好像會令氣氛更加尷尬吧？
「不礙事。」冷冷的聲音，還好遇到的是個萬年冰山，再尷尬的氣氛都不怕。
「哦，」我撓撓頭，一邊迅速站起身，一邊陪笑道「那我先走了。」抬腳就想溜走，誰知剛才蹲了那麼一陣后猛地起身令大腦一瞬間缺氧，有些眩暈，腳步踉蹌了一下，似乎要摔倒，一雙手及時扶住了我，昨天便縈繞在鼻端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謝謝。」我借力穩住身形，輕聲道謝，心中卻有些奇怪，我武功已經全部恢復了，按理說身體不該這麼弱才對，今天這是怎麼了？連站都站不穩？
「身體還這麼弱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四阿哥的聲音里竟帶着平時聽不到的關心。
我愣了一下，連忙說：「不必了！」，說完就發現這句話的語氣不怎麼好，立即補充道「謝四阿哥關心，我自己可以的。」
四阿哥不再說什麼，退後一步，再次轉身面對溪水，我草草地福了一下，便一口氣跑回自己的帳篷。
我靜靜地坐在帳篷里將真氣緩緩運行數周天，原先的疲憊感漸漸消失，嘗試提起內力，卻仍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想來該是那場大病的後遺症，要想完全恢復恐怕還需要些日子。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煩悶的感覺越加嚴重，心中的不安一直在擴大，我拚命想要弄清楚，卻理不出一絲頭緒，整天精神恍惚，坐立不安，連康熙都看出來我的異常，特意譴來隨侍的太醫為我把脈，開了些寧神靜氣的方子，可依然不見好轉。我隱約覺得，似乎有些事發生了，卻不知究竟是什麼。
人們常說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準的，當我手握著姚青的信呆坐在那裏時，最先想到並且突然充分贊同的就是這句話，事實上，姚青的信中只說了兩件事——大媽死了。方威受傷了，生死未卜。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八阿哥趕回京——我恢復武功的前一天。
莫明的，我將這件事跟八阿哥急匆匆趕回京的事聯繫在一起，八阿哥走之前曾派人找過我，似乎還是很急的樣子，是不是他知道了什麼事情，來通知我？可是，為什麼後來在信中卻不告訴我這件事，只是讓我好好養病？姚青又為什麼會到現在才把消息告訴我？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聯繫？又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事呢？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趕回京城，想要弄懂這些必須當面質問他們才可以。可是，看康熙的樣子，似乎還要待些日子，我要找什麼借口回去？我家府里的那個額娘還好端端的，總不能像八阿哥那樣回去「盡孝」。
我急得在帳篷內來回亂走，卻終究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正苦惱間，十三阿哥掀簾而入，看到我這副焦頭爛額的樣子愣了一下，轉瞬開始笑起來，揶揄地說：「早上設宴你沒去，小蕊說你不舒服，我還以為你舊病複發，所以過來看看，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十三阿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是心病吧？怎麼，什麼事值得你這麼着急？」
我幾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撲了過去，「我想回京城，立刻，馬上，你有什麼好主意？」
「回京城？」十三阿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恍然大悟地指着我，「你是想去看五哥吧？這麼說，你也知道他病重的消息了？」
病重？我的腦袋在接受到這兩個字后，立刻「嗡」地一聲，呈當機狀態，再也無法思考，他的病，又嚴重了么？
「我就說嘛，平時死鴨子嘴硬，不聞不問的，這下人家病重了，就着急起來了吧？」十三阿哥搖頭晃腦地訓斥着我，「你說你，這麼死要面子幹什麼……」
我低下頭沉默不語，任由十三阿哥在那裏繼續數落我，心裏如刀割般難受，他為什麼會病成這樣？是後悔了么？那當初又為何要執意分手？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可是，擔心又能怎麼樣呢？能改變一切么？改變不了。我們是終究要分開的，長痛，不如短痛！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我抬起頭打斷十三阿哥的喋喋不休。
「這個……」十三阿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攤開手，「暫時沒有。」
我死心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沮喪地耷拉着腦袋，真這麼背么？憑什麼那個混蛋想回去就有借口，而我想破腦袋也沒辦法！
「其實呢，宮裏有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太醫，你也不用太擔心，五哥是不會有事的。」十三阿哥連忙蹲在我旁邊勸慰我。
我緩緩搖著頭，堅定地說：「不行，我必須回去！」三阿哥看看我的樣子，欲言又止，待了一會兒，終於喃喃道「也許，四哥會有辦法。」
四阿哥？我猛地驚醒，突然從地上躍起，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不理會十三阿哥在後面焦急的叫喊。就算四阿哥沒有辦法，可是他好歹也是未來皇帝，京城裏總會有他的眼線，能從他那裏打聽到什麼也是好的。
「什麼？四阿哥也回京城了？」我站在空蕩蕩的帳篷里對着面前的小太監怒吼，完全不顧及自己一直以來要保持的淑女形象。這個消息對現在這個倍受打擊的我來說如同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四爺今兒個一早兒就走了，什麼人都沒通知，姑娘找四爺有要緊事？」小太監顯然被我的怒火嚇到了，小心翼翼地回著話。
有要緊事？當然要緊了，可人都走了，再要緊的事都沒用！5555555555555555555，憑什麼他們都可以這麼輕易就回去了？我卻要在這裏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辦法？憑什麼？憑什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四哥就這麼走了？有說是因為什麼事么？」跟在我身後的十三阿哥掀簾而入，疑惑地問，「皇阿瑪同意了么？」
「主子的事，奴才也不清楚。」小太監向十三阿哥恭敬地行禮，謹慎地回答，眼角不時瞄我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十三阿哥，隨即快速低下頭。
這是在玩什麼眼神遊戲？我奇怪地看向十三阿哥，只見他微一瞥眉，「這裏沒外人，四哥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了。」
哦，敢情剛才那眼神是在示意十三阿哥有我這個外人在場，不方便講啊。我轉眼看了看這個明顯還是個孩子的小太監，忽然就想起那個將混蛋的信交給我的小廝，唉，這個複雜的世界，年紀這樣小的人心思都這樣深沉。
我在這裏唉聲嘆氣，那邊小太監早已將一封據說是四阿哥留給十三阿哥的信交到了十三阿哥手裏，並且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神情恍惚地跟着十三阿哥回到他的帳子裏，希望待會兒再一起想個什麼辦法好早些回京城去，而十三阿哥一進帳子就立刻將信展開認真讀著，神色越來越凝重，我下意識地想瞄一眼信的內容，卻馬上止住了，還特地向旁邊走了幾步找了個較遠的位置，拉開些距離。信既然這麼神秘，就一定有內情，他們那些事我還是少接觸為好。
等了一會兒，放下信的十三阿哥開始拄頭沉思，我不好意思打擾，只好靜靜地坐着，心裏卻七上八下的，腦里亂嗡嗡直響，擔心方威也擔心胤祺，更為大媽的死傷心，心中急切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毫無辦法，突然間就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就像當初眼睜睜地看着父母被歹徒害死，而我除了帶依洛逃跑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十三阿哥突然抬起頭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因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而愣了一下，「什麼？」
「四哥說，你現在還不能回去。」十三阿哥認真地看着我，「就算你想到辦法走，也要我攔住你。」
「為什麼？」我眉頭皺了起來，他以為他是誰，他憑什麼管我，他……等等，「他知道我會想要離開？」四阿哥該不會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吧？該死！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十三阿哥沒有過多解釋，而是說：「總之，不管你回去是為了看望五哥還是要做其他事情，都不可能了，皇阿瑪現在是絕對不會放你回去的，你還是好好待在這裏吧。」
康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突然間就很憤怒，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我能說的只有這些，惜敏，請你相信，四哥不會害你，你先不要回去了。」十三阿哥用他那少有的嚴肅的表情看着我，我張了張嘴，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還能說什麼呢？
十三阿哥說的沒錯，康熙現在果然不肯放我，接下來的日子我甚至已被暗中監視起來，而在別人——甚至包括康熙那幾個不像人的兒子的眼裏，除了四阿哥的突然離開，一切再正常不過。
我坐在帳篷里，聽着黑暗中偶爾出現的異樣響動，隨手拿起一杯茶，輕啜一口，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我可以留在這裏，只要，你們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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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知道，鈕鈷祿•惜敏的武功很高，可是卻沒想到會高到這種程度。在完全恢復武功后，逃出來的過程並不像預料中的那樣困難，在我眼裏，一切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我不清楚康熙會怎麼對待我這種明顯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抗旨不遵」的行為，卻也不怎麼害怕，或許基於他對我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態度，在潛意識裏，我一直有康熙不會傷害我的感覺，儘管我覺得這感覺有多麼可笑。
當我站在隱蔽處看着進進出出的傭人時，我突然間就覺得自己很懦弱，明明說了不在乎，明明說過要放棄，在回到京城的那一刻，最先來的地方卻是這裏。
不知站了多久，當那個房間終於不再因人們的進出而安靜下來時，夜已經很深了，我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定定地望着映在窗戶上的身影，心中五味雜沉。
……
我從敞開的窗戶輕巧地跳進屋裏，踮手踮腳地走向那個躺在塌上潛心讀書的人，昏黃的燈光傾瀉在他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嘴角微微揚起，神情專註而認真，整個人周圍勾勒出柔和的光暈。
我的心沒由來地猛跳了一陣，心裏不斷暗罵自己花痴，電視上不是說過看美的事物久了會有審美疲勞的么？怎麼這麼久了看到他還是會犯暈呢？
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後不遠處，猛地向前撲去想出其不意地嚇唬他，卻冷不防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某人好整以暇地抱着因偷襲失敗而極其鬱悶的我，調笑道「沒想到小禍精今天這麼熱情，剛來就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我的臉「滕」地漲紅了，推開他惱羞成怒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進來的？」
胤祺放下書，依舊靠在軟塌上，手指著敞開的窗戶，笑着說：「在你從那裏跳進來時。」
不是吧，那麼早就發現啦！我的臉立刻垮了下來，本來還以為我的輕功已經進步到他發現不了的程度呢！看來還有一段距離。「那你為什麼不叫我，還故意要看我出糗？」我一屁股坐在軟塌旁的椅子上，口氣很壞地問。
「既然你不喜歡用正常的方式進來，我也不好掃你的興啊！」胤祺聳聳肩壞笑道。
我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卻無可奈何，誰叫我的武功這麼差呢？哼，你等著，將來有機會，我一定要「報復」回來！！！
隨手拿起桌子上為胤祺準備的糕點塞進嘴裏，將它當作某人無辜的笑臉用力咀嚼，「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萬一我今天不來了呢？」
「你會來的。」胤祺笑了笑，從懷中拿出手絹為我拭去嘴邊的殘渣，我低頭看了一眼，手絹上的圖案銹得慘不忍睹，是我的傑作——上次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可偏偏就沒來呢？」我執著於這個問題。
「那就繼續等下去啊。」
「等多久都會等么？」
「是呀。」
……
胤祺，我忽然很像知道，今晚你的燈光是為等我而留的么？
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打開了，門后是胤祺蒼白的臉。他瘦了很多，昏暗的夜色遮不住他異常憔悴的面色，身體依然挺拔卻顯得有些寂寥。
沒有驚訝地眼神，沒有相視無言的情景，沒有靜靜對視的畫面。現在的我，已經可以在門打開的一瞬間閃進他所看不到的角落，而讓他毫無察覺。
他就這樣獃獃地站在門口，看着黑漆漆空落落的院子好一會兒，接着自嘲地笑了一下，喃喃自語：「剛才，我竟然覺得你來了。」
此刻，站在角落裏的我可以透過另一扇敞開的窗子清楚地看到桌子上擺放着的那些我最喜愛的糕點，鼻端縈繞的是陣陣濃烈的葯香，在視覺、聽覺、嗅覺的三重刺激下，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再次回到房裏，依舊沒有停止。
我沒有進去，而是轉過身，很快離開了這裏。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變的只有改變。
儘管，這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