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Memory.8 故人笑顏

來，笑一個嘛——題記

博士去世之後，Lin帶著他先前留下的書信和植物種子來到了中心科學院，並把它們交給了新的科學院院長，院長讀完博士的遺信后很快通知了政府，而政府高度重視此事，立即下令讓所有的科學院量產博士的植物種子並四處栽種，過了幾年老一代的植物都已經枯死，只剩下了博士的雜交植物。

埋葬了博士，普羅的心情一直很沉重，他時常一個人坐在海邊注視著遠方發獃，萬千思緒在心中纏繞成心結，久久無法解開，到了這時，他總會回憶起曾經和博士在一起打鬧的生活片段，如今這些都已經成為了過去，他一想到以後再也無法看見博士這件事，心中就填滿了說不出的苦澀。

嘴上說著是死黨，但又何時沒有把他當朋友看待呢？

這幾年，Lin一直在觀察著普羅的舉動，他能夠感受到普羅那越積越多的悲觀情緒，但是對此他卻無能為力，因此心裡很不是滋味。

為了安慰普羅，Lin帶著他去了城市的海邊，靜靜地坐在海岩上，互相依靠著，看著起伏不定的海面發獃。

Lin已經不知道該和普羅去做些什麼，他原本可以將一天的時間安排的規矩合理，任何事情他都有最精細的打算，但現在他卻不知道怎麼規劃這剩下的十年時間。

十年，太漫長，他不可能把這十年要做的一切事情都安排妥當。

十年，很短暫，也不過三千六百五十天，考慮意外的情況的話，或許還沒有這麼久的時間留給Lin去安排。

Lin靠在普羅的肩膀上，緊緊盯著海平面，很久也沒有移動過目光，普羅也靠在Lin的肩膀上，仰面望著一碧如洗的藍天，幾個小時都沒有說過話。

如果要說他們的心裡很亂，的確是一片狼藉，但要說他們的心裡不亂，也的確是一片空白。

太陽西沉，不知不覺已近黃昏，只見那柔和夕陽灑滿了天空，偷偷將天邊的白雲渲染成了令人神傷的橘黃色，海面倒映著天空，也跟著變了色，但橘中仍透著藍色的底子。

破碎的白點灑落在海面上，有規律地隨著波濤上下起伏，忽明忽昧閃耀著點點銀光，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塊塊鑲著銀邊的藍寶石，被大海所包攬。

四周靜了，人們也各回各家，唯有一波又一波的潮汐聲還在耳邊迴繞。

夜幕低垂，海邊只剩下Lin和普羅兩人，他們仍坐在那塊海岩上，彼此靠著肩膀發獃。

身後的城市亮起了璀璨燈火，光彩奪目，面前的大海一片漆黑，已經望不見邊際。

前方是黑暗，背後是光明，而它們身處明暗交界之處。

海的那邊便是彼岸，居住著已故之人，生人無法觸及，唯有用思念寄託情意。

「Lin。」

看著這一明一暗，最先感悟的，是普羅。

「怎麼了，普羅？」

「我打算和你一起到另一個世界去。」

「一旦失去你們，世界在我的眼中就會失去色彩，我也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

Lin聽罷微笑沉默著，就好像沒有聽見普羅的話一樣。

「Lin，你有在聽嗎？」

普羅看向身旁的Lin，等待著他的回答。

Lin盯著遠方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將目光轉向普羅，輕聲開口道。

「普羅，我問你一件事。」

「嗯？什麼事？」

「你，願意為我而活下去嗎？」

「…………」

「我最後的心愿，是希望普羅能夠好好活下去，哪怕我們都不在了。」

「怎麼樣，普羅？你願意嗎？」

Lin的笑容，充滿了溫情，但也溢滿了悲傷，他就這樣注視著普羅的眼睛。

「…………」

「我之前說過，不管你想做什麼，普羅都會支持你的。」

「但是這件事..」

普羅不得不拒絕Lin的請求，但就在他轉過頭看向Lin的時候，他才發現，Lin的眼眶中已經溢滿了淚水。

「…………」

普羅，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就是Lin在他的面前哭泣，因為他會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人類，是自己失職了。

「Lin...」

普羅抬起手來，用拇指輕輕擦去了Lin眼角的淚珠，同時溫柔對Lin說道。

「普羅答應你，會好好活下去的。」

「來，笑一個嘛。」

「你的笑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發現的最珍貴的寶物。」

說罷，Lin應了普羅的意思，露出了天使一般的笑顏，而普羅看著Lin的笑，自己也滿足地笑了。

「如果還來得及，再讓我多看幾遍吧。」

「讓我記住你的故人笑顏。」

時間流逝，兩人漸漸從博士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習慣了沒有博士的生活。

因為最初是兩個人的旅途，所以最後也是兩個人的生活，如果最初是一個人，那麼那人最後也一定會回歸孤獨。

他們離開了家，帶著行李出門旅行。

從實驗塔到工廠，從工廠到城市，從城市到山林，從山林到海邊，最後回家，重溫一遍曾經一起經歷過的冒險。

他們在山林里遊盪，與動物們玩耍，採集植物做成標本，餓了摘野果，渴了喝清泉，下雨了也不打傘，手牽著手在雨中漫步，回到那個曾坐在裡面避過雨的山洞中，聽洞外的雨聲稀里嘩啦，如同在聽一場演唱會。

回憶完過去，他們就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去，每一天過得枯燥而又無趣，他們已經不想讀書，那堆疊成山的書籍也漸漸蒙上了一層灰，在不知不覺中被時間所遺棄。

他們總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些什麼，感到渾身不自在，總是找不到做事的動力。

少了什麼？少了對生活的熱情。

十年之後，Lin的身體開始出現了不適，而普羅對此很是敏感，Lin只不過是咳嗽了幾天，普羅就疑神疑鬼的，害怕Lin要離他而去。

而Lin明知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卻還是裝沒事一樣安撫著普羅，讓他不要擔心。

第二天早上，Lin的病情開始惡化，咳嗽加劇，還伴有發燒的癥狀，普羅趕緊把Lin送進了城裡的醫院。

檢查出來的結果並不樂觀，Lin的呼吸系統因受到了獸化藥劑副作用的影響而加速老化，再加以病菌感染，Lin的扁桃體異常腫大，氣管開始發炎腫脹，肺部向內收縮壓迫了氣管，導致胸悶和呼吸困難。

普羅了解狀況後幾乎快要崩潰，因為這可能說明Lin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很快就要像博士一樣離他而去。

但是Lin只是笑著拍了拍普羅的背，說了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一切都會沒事的。」

「來，笑一個嘛。」

雖然Lin這樣要求著，普羅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趴在病床上埋著臉，心裡擔心著Lin的安危，別說笑了，沒哭出來就已經很好了。

「Lin，你一定要養好身子，千萬別..」

「放心普羅，我會的。」

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趴在床沿，此刻病房安靜無比，沒有一點聲響。

他們決定互相陪伴，直到最後的一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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